李載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提出來,必定會受到不少人反對。


    甚至是二姐,都很可能不支持。


    但李載很清楚這些江湖人掌控力量會帶來的後果。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是一位老前輩曾提過的一句話,不知爾等是否認可?”


    這句話一出,周圍人唏噓一片,倒是都沒有急著接話。


    隻有白衣道姑稍稍楞神,看向李載時,眼裏多了幾分猶疑。


    “讀書人妖言惑眾,武者以武犯禁,但李相今日要約束的可是修行者,你覺得修行者是尋常武夫嗎?”


    李載看到蕭若溪一副感興趣的模樣,嘴角頓時浮現笑意。


    說服這些人未必能這麽容易,但說服蕭若溪,說不定不難。


    她雖超脫物外,多年求一個出世之道。


    但畢竟生長在大梁,有數蜀地的郡主,見過的百姓流離和戰亂並不少。


    加上她有那麽一位心懷天下的王兄,這難免對她有一些影響。


    李載繼續說道:“修行者不也是人嗎?是人就該被約束,若是沒有約束,那你我就是畜生,正如你們不恥那些魔教中人一樣,你們也有自己的規矩,但你們可知道,就算是魔教眾人,也有自己的底線和原則,所以本相要的是,天下修行者和普通人都一樣,遵守一樣的規矩準則。”


    說到這兒,李載就收住了自己的話。


    因為再說下去,就要說到人人平等這話題上,但這個世界和這樣的國度,太多偉大的理想隻會成為笑話。


    修行者和普通人本就不平等,又憑什麽能要求平等呢?


    也許不是所有的修行者都會將普通人當做豬狗,但也絕不會將普通人當做和自己一樣的存在。


    這是實力和地位帶來的必然差距。


    “幼稚!李文若,你以為自己是誰?你這是在和天下修行者為敵!”


    此時的蕭若溪感到一陣膽寒,她隱約聽懂了李載言語之中暗藏的意思。


    所以她對李載刮目相看,震驚之餘也有錯愕。


    最後還是覺得李載那欲言又止的話,不可能照進現實。


    當然,李載也不會傻到以為這個世界能被自己改變,他隻是想稍微改變一點。


    畢竟有史可鑒,在華夏曆史上有一個至關重要的變節點,那就是法治的誕生。


    從商君變法開始,秦國開始走向強盛。


    其實修行者自己也有所謂的名門規矩,隻是這些規矩都沒有這麽強的約束力。


    李載看著此時蕭若溪一本正經的模樣,稍加思索後說道:


    “諸位,如果大梁朝廷能有一支震懾天下的修行者勢力呢?在大梁的律法之中,加一些約束修行者的條例,這不是什麽難事兒,重要的是這麽做的好處,一國之法典,隻要足夠公允,那才是穩定亂世的關鍵,亂世之後,第一件事兒就應該建立秩序,所以……諸君,這就是我給你們的活路!”


    就在這個時候,場中再次傳來嗤笑聲。


    那位最開始一直跟李載針鋒相對的道門高人臉色陰沉地說道:


    “李相此言未免太過天真了,你覺得就算你弄出一個什麽法典來,就能約束修行者了?”


    “事情總得去做不是嗎?難道人一開始就有規矩限製?在座的都是修行者,應該也探索過關於人類起源的事情,要說咱們在未開靈智之前,不就是一群野獸嗎?因為我們成了族群,有族群就得立規矩。”


    “若是有人不服你的規矩呢?”


    “那就教教他!”李載眼裏閃爍起精光。


    他知道這件事兒很大,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敲定。


    而且這個想法尚未跟陛下和幾位盟友提起,說不定也會遭到反對。


    但今日李載想找那位妙玉真人是小事,這件事兒才是大事。


    他想讓這群天道院的人成為自己構建新秩序的基礎,隻是眼下的情況看來,似乎還有些難。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這些話,應該會最先傳進道門的耳朵裏。


    道門作為修行者勢力之首,門中正派人士居多,且廣布天下。


    他們將自己的想法散出去才最重要。


    還是那個道理,就像要為月郎正名一樣,有人反對,那就會有人讚同。


    此刻,不少人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


    李載起身緩緩走出天道院,“今日要說的就這些,諸君好好想想,我過些日子再來!”


    ……


    天道院外,一路沉默的蕭若溪直到上了馬車才終於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李載。


    “你知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


    李載深吸一口氣,這次沒有端起茶盞,而是看向一旁的酒葫蘆,遞給蕭若溪。


    “要不要來點兒,這可是相府珍藏的好酒!”


    “和你說正事兒!回答我的問題!”蕭若溪眉頭緊蹙,她開始為王兄擔憂起來。


    和這麽一個瘋子聯手,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李載想了想,接著說道:“蕭姑娘,你想過雲遊天下,去做個自由自在的俠客嗎?”


    看到李載老是這般東拉西扯,白衣道姑漸漸失了耐心。


    “哼!你是非要等本座把劍架在你脖子上才肯好好說話嗎?”


    李載直勾勾盯著蕭若溪,眼裏沒有絲毫懼色。


    直接抓住了劍,“你不會殺我,就別拿劍嚇唬人了。”


    “哼!你可以試試!”此時蕭若溪臉色越發難看,劍鋒上挑,抵住了李載的喉嚨。


    李載緩緩朝前靠近,直到湊近了那張絕美的麵容。


    一雙冰冷深邃的雙眸,盯得眼前絕美女子一陣不安。


    “你看,你的劍一退再退,若溪妹妹,若是你王兄在這兒,他大概不會質疑我什麽,而是會一臉興奮地罵我是個瘋子,然後興致勃勃跟我聊一聊關於如何約束修行者的事宜!”


    蕭若溪一愣,心想這混蛋居然還挺了解王兄那個蠢貨。


    “你退回去!”回過神來時,蕭若溪感受到了此刻二人如此近的距離。


    那沉寂多年的內心,突然有了一絲顫動,那不是情竇初開的激動,而是一種道心不穩的慌亂。


    李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徑直朝著那毫無血色的雙唇親了上去。


    這一瞬,蕭若溪的猛然瞪大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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