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常常做夢。」


    「夢到什麽?」


    「不知道,很模糊。」


    不管是或者不是,他把這一切當作是預兆,準備好,有一天該來的總會來。


    「你曾說,你家可以看到海。」


    「沒有海,夢裏沒有。」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如果你夢到什麽能夠清楚描述的,比如說夢到一個人、一個地方,也許就是找回你過去的線索。」


    「阿來希望我找回過去嗎?」


    「這跟我希不希望無關,有辦法當然要找回來。」


    「為什麽當然?」


    「你有你原本的世界,你有你的親人、朋友,你隻是現在忘記了,你應該並不想跟他們切斷連繫,他們也不想你失蹤。」他嘴上說著,心裏卻在質疑自己,這是由衷之言嗎?你真的這麽想?還是隻是認為自己應該這麽想?


    「那阿來呢?」


    他的心頭梗了一下,說:「你甭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阿蒼思索了一下,說:「我們好像沒有做過什麽特別的事?」


    「什麽意思?要做什麽特別的事?」


    「就是那種就算過了很久也會記得很清楚的事。」


    「過日子就過日子,哪來那麽多轟轟烈烈的事?又不是演連續劇。」


    算不上是別扭的別扭,就在這段對話中化散無形。


    後來他們出門去散步,呈現檸檬狀的月亮很美,天空晴朗。他們在水果店買了串香蕉,回家的路上各自邊走邊吃掉一根。


    阿蒼洗了個澡,自己鋪床。趁著阿蒼自己在浴室吹頭髮的時候,他忍不住去看了看那張單人床,淺紫灰色的床單鋪是鋪了,但是皺皺的歪七扭八,被套也沒裝好,被芯的四個角隻有一個角是好好地與被套的角套合,枕頭套裝得勉強還可以。真是笨手笨腳,這絕對是本性,跟受不受傷沒關係。他把床單拉好,被套調整好,枕頭加強塞了塞。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要在短短的時間內,體會別人用十幾年去經歷的過程?


    阿蒼睡了之後,屋子裏變得更安靜。他都想不起來,也不算多久以前,他這裏原本都一直是這麽安靜的。他想起他們晚上的對話,想著,要說轟轟烈烈,當初他從那個荒島把阿蒼撿回來就夠戲劇化了吧!但他當然不是不明白阿蒼的意思。他們是沒一起做過什麽特別的事,不過就是些瑣瑣碎碎的小事,就是過日子,就是生活著,就是享受些小小的娛樂,就是陪伴著……


    可是每一點每一滴他都將忘不了。


    笨蛋阿蒼,哪裏需要做什麽特別的事。夜晚的靜謐中,他獨自笑了一下,低低的聲音隻有他自己聽見。


    第24章


    那天淅瀝瀝地下雨,他對著電腦工作,阿蒼待在模型室裏。他去倒咖啡的時候,從敞開的門瞥見阿蒼在看書。喜歡靜態活動似乎是阿蒼的本性,如果意外「反璞歸真」的阿蒼是個調皮搗蛋活潑好動的小鬼,可能情況會變得完全不同。


    外麵有雨聲,屋子裏很安靜。


    他坐在電腦前,等待程式測試時,思緒像是煮沸湯鍋冒出的蒸氣,蓋也蓋不住,胡亂盤旋。


    他們生活重新來到新的平衡點。不知道是否錯覺,自從阿蒼自己睡,似乎整個人也變得更獨立了些。而他就像世界上所有難以適應孩子長大的大人,不得不訥訥接受事實,抱著不知道該歡喜還是該傷感的心情,伴隨隱隱的不安,努力表現得平靜穩定。


    下午三點多,阿蒼背著手來房間找他。


    「幹嘛?」


    「阿來在工作?」


    「嗯。怎樣?」


    「要到幾點?」


    「不知道。你想幹嘛?」


    「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


    「下雨要去哪裏走?」


    「我想喝那家的可可。」


    「哪家?」


    「大橋那邊的。」阿蒼說。


    他當然不會不知道,阿蒼指的是無欲天大橋橋頭那家咖啡店。


    「你很會找麻煩。」他板著臉說,阿蒼卻笑出來。這小鬼,完全看透他了。


    「走吧!」阿蒼說。


    於是他們就出門了。


    他送廠大修的休旅車剛拿回來沒多久,下雨的平常日下午,他載著阿蒼,像水裏的遊魚,順著波流一路前行。雨刷左右搖動,刮去不斷打在擋風玻璃上的雨水,清出一方不那麽模糊的視野。


    阿蒼帶了相機,擱在腿上。


    他瞄了一眼相機,說:「下雨天你要拍什麽?」


    「我想拍拍看雨中的橋。」


    他沒再說什麽,阿蒼喜歡東拍拍、西拍拍,他已經很習慣了。他想過阿蒼失去記憶前的職業會不會跟攝影有關,但似乎也很難從這方麵著手去追查什麽。


    車子來到無欲天大橋,他找了個地方停車,拿了兩把傘下車,阿蒼一把,他自己一把。他們來到橋邊,他替阿蒼撐傘,阿蒼拍了幾張大橋的照片。


    「這光線,效果不會好。」他說。被雨水模糊了的橋,看起來灰濛濛的,顯得有些黯淡沉悶。


    阿蒼轉頭看他,說:「為什麽我要做什麽阿來都答應?」


    「哪有?」


    「有。」


    「……反正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阿蒼的表情似笑非笑,沒說什麽,安靜地把相機收起來。


    「拍完了?」


    「嗯,去喝東西吧!」阿蒼把自己那把傘從他手裏拿回去。


    各自撐著傘,在橋邊的人行道不好並肩走,阿蒼走前麵,他走後麵。他忽然有個荒謬的想法,如果走在他前麵幾步的阿蒼就在他眼前消失,像是鉛筆畫一樣被橡皮擦擦掉了,自己的感受會是如何?


    快到咖啡店時,阿蒼回頭,伸手拉住他的手。一瞬間,很多很多感觸湧上心頭,連同剛剛的胡思亂想,亂糟糟的一團,還來不及整理,阿蒼已經拉著他走到店門口伸展開來的遮雨棚下。


    阿蒼放開他的手,把雨傘收起來,插在旁邊的傘桶。他也把傘收起來插入傘桶,與阿蒼一起進去。


    沒有意外的,阿蒼選了之前他們坐過的位子,麵對街景的大片玻璃前。


    他去櫃檯買飲品,他知道阿蒼要喝可可,這不用問,他加問了一句:「蛋糕?」


    阿蒼點頭。


    「哪種?」


    「上次那種。」


    他們的下午茶內容跟上次來這家店的時候完全一樣,阿蒼是熱可可加一塊波士頓派,他是熱咖啡。


    他端著托盤把東西拿過來放在桌上,坐下。正要拿起咖啡,阿蒼說:「等一下。」


    阿蒼拿了相機,拍下他們的午茶。


    「這有什麽好拍的。」他說,把熱咖啡挪到自己麵前,拿起來喝了一口。


    阿蒼笑著沒有回答,手裏玩著相機。


    他喝第二口的時候,被阿蒼拍了下來。


    「你不是要喝可可?一直拍。」


    「太燙。」阿蒼理所當然地說,拿起小叉子挖了一小坨蛋糕夾層的奶油,伸到他麵前。


    「你不是長大了嘛?還玩這個。」他咕噥,腦子裏情不自禁想起最開始的時候,在那個荒島上,心智年齡還隻有五歲的阿蒼是如何笑瞇瞇地把煮糊的麵推到他嘴邊要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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