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落下,亞瑟的腳步聲都在加重,產生奇異回響,然後在封印之間無序回蕩和疊加,逐漸變成蕩滌地的渾厚鍾鳴,一次次撞擊黑暗王宮。


    其中所有向外擴散的力量都被壓製回王宮內。


    一次又一次,直到形成一座堅固的無形牢籠。


    當他來到王宮的露台外麵,懸停在距離10米處的半空時,還來不及觀察具體情況,就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


    宮殿內正在下雨。


    黑色的雨。


    視線穿過重重雨幕,他能看見空蕩宮殿裏那座如同放射狀晶簇,巨大而高聳的黑暗王座。


    那位黑暗君王就坐在王座上。


    雙方視線交匯的時候,亞瑟就像是見到老朋友般揮手打著招呼,道:


    “你好啊,你是初次見到我,但我已經是第三次見到你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亞瑟,我們應該算是兄弟關係,需要我叫你‘哥哥’嗎?”


    打招呼的話語很日常,但他始終懸停在這裏,絲毫沒有靠近宮殿的想法。


    因為這裏麵的陷阱他扛不住。


    那些黑色雨水是具象化的規則,而且是針對亞瑟的毀滅性規則。


    觸、視、聽、聞等一切感知必死,著色、為人、行動、發聲等一切被感知必死,記載、認知、名字、痕跡等一切存在必死……


    這是真正沒有死角的必死陷阱,絕對不能進入有效範圍之內。


    然而,這隻是沒有意義的表象。


    “混亂之眼”看見的,是一張想要將他吞噬的詭異嘴巴,由無視世間一切規則拚接無數時代,糅雜各種畫風,存在一切生靈的國度扭曲形成。


    “失序之國”的核心就在這裏。


    雖然“看”不見,但亞瑟可以確定。


    依靠主場優勢提前準備的種種布置,再和位於至高殿堂中的神靈化身配合,亞瑟已經把這些規則牢牢約束在這座宮殿鄭


    但這就是極限了。


    從外界操控封印之間收縮,並不是在物理意義上控製它範圍的大,而是通過亞瑟解析規則,然後由神靈化身控製封印之間搶奪規則,從而不斷減少對方能成功逃離的有效手段。


    封印之間內部是不存在規則的特殊空間,沒有大這類基礎概念,所有可以觸及的規則都在封印之間外麵。


    就像一顆完美無缺的玻璃球。


    從外麵可以看見內部,但從內部將其徹底關閉後,雙方就隻能依靠被自身掌控的規則戰鬥。


    亞瑟也不例外。


    他能離開是依靠自己和迷霧城的特殊關聯。


    這次他連這份權限都加上了神靈化身這重限製,為了在那個到幾乎不存在的失敗可能性發生時按下暫停鍵。


    到那時,他就自毀把源質困在封印之間,然後在迷霧城重生,等成為序列0再回來掌控源質。


    亞瑟為一切或好或壞的情況都做足了準備。


    他不介意輸,但必須是為了贏而輸。


    眼前二對一的優勢場麵不過是手段,最終還是要用力量去到彼此麵前,然後在意誌的爭鬥中決出勝負。


    不是什麽規則都能在這種戰鬥中產生效果。


    尤其是對他們這種存在來。


    每次交鋒都隻在思緒亮起火花的瞬間,一旦發生爭奪的僵持,就沒有再搶回來繼續使用的時間,必須立刻放棄,否則會給亞瑟抓住核心的機會。


    捉迷藏這麽久,他可不是什麽都沒做。


    燈神上場的時機就非常適合揭開這張底牌。


    因為,祂不會逃!


    明白亞瑟不會主動踏入陷阱,代表燈神意識的黑暗君王出鄰一句話,祂:


    “你不過來,就無法掌控我的源質,我不吞噬你,就無法離開這裏,看,你打算怎麽做?”


    是的,隻要吞噬自己,燈神就有機會逃離封印之間。


    都是玩弄規則的專家,誰也不比誰差。


    但需要時間!


    對亞瑟來,那是相當充裕的時間。


    隔空看著規則雨幕中的黑暗君王,亞瑟不忙不忙在半空用混亂迷霧凝聚出書房一角,悠閑坐進柔軟的單人沙發中,用手支著臉龐,語調輕佻地道:


    “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你是在和我這條幫主人看守寶藏的狗平等對話嗎?


    “好榮幸,真是太榮幸了~”


    這句充滿諷刺的話語自然沒有獲得回應,亞瑟也不意外,瞥了眼“萬物終結神座·拚圖”即將徹底消散的力量,他繼續道:


    “不回答前麵那個問題嗎,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


    “我還挺好奇的,要是給出個足夠爆炸的答案,不定……你就有機會了呢?”


    似乎對這個提議有零興趣,連綿雨聲中多晾不屑輕笑。


    亞瑟得到了回應,卻不是答案。


    被塑形成沙發靠背的混亂迷霧突然染黑一塊,從其中伸出一根刺向亞瑟心髒的黃金權杖。


    是黑暗君王!


    祂主動離開了擁有優勢的宮殿。


    亞瑟在被命中前主動散開成猩紅的混亂迷霧,黑暗君王也化作泛著金屬光澤的黑霧跟隨其後。


    雙方直接跳過中間環節開始了決戰。


    紅霧化作巨大手掌抓向還在外湧出的黑霧,而黑霧變為了一把騎士槍捅向紅霧手掌。


    “圍困”還未形成就迎來了“刺穿”。


    紅霧手掌變成一柄鍛造錘猛地敲在騎士槍上,騎士槍在被即將敲中的瞬間拉長成繩索,似乎要反向捆綁住鍛造錘。


    “創造”與“毀滅”被“束縛”的力量打斷並給予“圍困”……


    千變萬化的戰鬥開始時,這片區域同步降下第一滴黑色雨水。


    失去舞台意義的宮殿中,被留在王座上的一團灰白光芒劇烈閃動起來。


    那是一枚人頭大、灰撲頗方型印璽。


    看上去非常普通,既不華麗,也不尊貴,但它就是“失序之國”這份源質的核心。


    兩道意誌正在以祂為戰場進行爭鬥。


    黑暗君王的突襲給了亞瑟觸及源質核心的機會,就像燈神不會放棄最後一搏的機會,他也不會放過掌控源質的機會。


    他不認為自己會輸,黑暗君王認為這是對祂最有利的局麵。


    因為祂的權限更高。


    沒過多久,空落下第二滴雨,然後是第三滴……像是要重新形成一場雨。


    可不是所有雨水都能落下。


    落下的雨水在消融亞瑟的紅霧身體,但那些雨水大多數都在落下的過程中變為或灰白、或猩紅的迷霧,被亞瑟吸收後用於恢複和壯大。


    這是亞瑟占據優勢的表現。


    隨著時間過去,代表亞瑟的紅霧最先突破限製,就在黑色鑰匙即將打開猩紅枷鎖的時候突然膨脹,變成一隻紅色貓咪,靈巧避開襲來的黑色鑰匙,一巴掌扇了過去。


    可黑色鑰匙變為了一條黑繩,沿著紅貓的貓爪飛快繞旋,攀至脖頸最終變為一條寵物項圈。


    “喵!”


    就在這一瞬,寵物項圈鎖住紅貓的結果讓某種規則成立,紅貓立刻發出一聲尖銳嘶鳴。


    黑色項圈憑空產生一股巨力,將紅貓猛地摔向雨點密集處,是依靠縮身體變成貓頭鷹,紅貓才掙脫項圈躲開攻擊。


    但這次變化隻完成了一半,黑色項圈幾乎是同步縮,準確束縛住紅貓還未完成變化的左後腿。


    接著,詭異的變化發生了。


    半貓半貓頭鷹的亞瑟快速縮,黑色項圈卻在快速變大,變成一隻踩著紅色老鼠的黑貓。


    黑暗君王抓出規則漏洞放大了自己的收益。


    當黑貓張開長著利齒的嘴巴咬向紅色老鼠時,紅色老鼠竟露出個人性化的狡黠笑容,變得頭大身體,極其誇張的給黑貓來了個過肩摔。


    黑暗君王整個貓都懵住了。


    紅色老鼠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如同一顆脫離槍膛的子彈般“砰”的一聲射向黑貓。


    黑貓沒有愣太久,祂立刻明白這是什麽。


    認知扭曲型秩序!


    來自過去被心靈潛意識大海銘記並形成普遍認知的曆史,在這種秩序中,貓鼠雖然依舊是敵,但貓是打不過老鼠的。


    這就是規則!


    不能強行對抗,必須適應。


    平靜接受被紅色老鼠弄瞎一隻眼睛的結果,黑貓在紅色老鼠發起連續攻擊前,身體就像氣球般膨脹著彈飛紅色老鼠,然後又回彈變成一隻人立而起的黑色鴨子,祂展開翅膀劈出一道鋒利刀光。


    黑暗君王更改了認知扭曲型秩序,讓不可能出現的王對王情況出現。


    紅色老鼠在虛空跑步,雙腿都跑出了圓圈虛影,靠著橫向轉動360°避開攻擊後,直接躍向高空變成一架紅色直升機,機槍發出密集的“噠噠噠”聲響。


    黑色鴨子連續避開子彈攻擊,在解析出對應紅色直升機的規則後立刻變成一架黑色坦克。


    祂絲滑且流暢地抬起炮管,“轟”的一聲直接命中紅色直升機的左翼。


    “我靠!羅塞爾肯定沒講過舒克和貝塔的故事,你怎麽會解析得這麽快?”


    帶著驚訝的疑問,墜落的紅色直升機立刻變成一個身穿短裝,頭戴一隻葫蘆的孩童。


    他沒有期待獲得回應,隻是試著出聲幹擾,希望能收集些信息。


    紅色孩童落至地麵後,幾步就追上快速後退並不斷發起炮擊的黑色坦克,然後以手刀“當當當”將其劈成三段。


    這次黑暗君王沒有立刻變化成針對性的規則聚合體,而是先變成四條黑色蚯蚓鑽入地底躲避攻擊,然後在紅色孩童一手戳一個窟窿的連續攻勢下變成一條黑蛇,順著紅色孩童的手臂閃電般彈射而出,死死勒住他的脖頸。


    預想中的結果沒有出現。


    而是“啪”的一聲,黑蛇被紅色孩童抓住尾巴,然後重重摔在地上。


    緊隨其後的手刀嚇的黑蛇渾身繃直,立刻重複亞瑟的老鼠變化,用祂那的拳頭對上了紅色孩童的恐怖手刀。


    轟隆!


    一聲不可以思議的轟鳴掀起濃重煙塵,在黑暗王國的廢墟中畫出一個幹淨而完整的圓。


    居然是……平手!


    “出來你可能不會信,其實我也不敢相信,三娃和傑瑞交手的結果居然是平手,這也太扯了。”


    表象滑稽但本質極其危險的戰鬥中,亞瑟雖然嘴上在吐槽,但他內心卻極其平靜地觀察著黑暗君王,解析對方的規則,並預判祂的下一步動作。


    黑暗君王變成傑瑞不像是匆忙的選擇,這確實是當前最強大的規則集合體之一。


    也是少數能匹敵三娃的目標。


    亞瑟不確定黑暗君王是解析出規則的示弱,還是知道這些規則來源的選擇。


    無論是哪一種都很麻煩。


    連續的劈啪轟隆聲中,兩個速度快到肉眼不可見的家夥正在激烈搏鬥。


    招式變換間,已經變成廢墟的黑暗王國被進一步摧殘,出現一個個巨大空洞。


    當空洞重疊,還會進一步打碎空間,並摧毀規則的邊界,破壞“失序之國”的其他國度。


    當他們又一次碰撞時,某種界限再次被打破。


    但這次抓住機會的是黑暗君王!


    祂仿佛一直等著這個機會,傑瑞的手掌提前一秒抓住三娃的手掌,轉眼間拔高身形,瞬息間揮動另一條手臂,直接斬落三娃的腦袋。


    祂完成變化後是個老人。


    留長須,紮發髻,身穿中國古代山民服飾,手持一把柴刀的老人。


    是爺爺!


    葫蘆娃故事裏種出七個葫蘆娃的爺爺。


    這是構成更加複雜、更加完整的規則集合體,等下一次突破規則極限就會涉及真正的神話。


    確定黑暗君王是知道這些規則的來源,一直計劃著坑人,晚一步完成變化的亞瑟沒能及時躲開那把凶狠的柴刀,足足被砍中六刀才重新聚合,搖曳著身軀變成蛇妖,刺出猩紅長劍將其震退。


    像是早就等著亞瑟的變化般,黑暗君王僅是後退一步就變成一位身穿道袍,一手持劍、一手持符的青年。


    僅是交手一次,蛇妖就落了下風。


    黑暗君王掌握了主動權!


    可亞瑟並不著急,而且不再變化為針對性的目標,就以相對弱勢的蛇妖姿態不斷變化武器和青年道士對戰,笑容玩味地道:


    “不愧是老前輩,真是厲害,差點就被你騙了,你根本不知道這些規則聚合體的來源,是‘仲裁人’途徑序列8‘治安官’就掌握的非凡能力‘轄區’,對吧!”


    這不是在提出問題,而是在以肯定的口吻進行明。


    黑暗君王依舊沉默,但攻勢更加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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