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鍾嗎?”


    低聲念叨著這句話,祖拜爾收起變得幹裂、碎裂的“鑰匙”,在開始收縮的幽藍河麵上展開暗紅色彼岸花火海,然後踏出一步,直接出現在薩林格爾麵前。


    祂抬起頭,靜靜看著薩林格爾的腐爛臉龐。


    看著這位過去能用偉大來形容的帝王。


    仿佛被獎賞、被賜予的寶貴三分鍾很充裕。


    這時候,薩林格爾下半身還在“永暗之河”支流中,上半身被附在支流河麵的幽藍世界束縛,像是附上了一層鍍膜,隻能做出些幅度的滑稽動作,發出些被稱為可笑的聲音。


    “真是……太難看了。”


    看到薩林格爾這副模樣,祖拜爾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著,從陰沉到迷茫,從迷茫到譏諷,又從譏諷到咬牙切齒……


    蘊含“毀滅”的灰塵狀火焰在祂手中跳動。


    但也隻是在跳動。


    這短短一分鍾,祂仿佛重新經曆了自己過往數千年的漫長人生。


    從覲見王的奴隸少年,到越戰越勇的耀眼士兵,到成為傳的常勝將軍,到被丟棄的可悲亡魂,再到始終被過去束縛的現在。


    那位祂崇拜的、敬仰的、恐懼的、憎惡的偉大身影,怎麽都無法和眼前這家夥重疊在一起。


    種種複雜情緒最終化作了一句話。


    “死亡不是結束,可你……已經結束了啊。”


    站在不遠處,始終沉默著的阿茲克聽到了這句話,祂仿佛凝固在時光裏的蒼老麵孔上,突然裂開一道細縫,流出半黑半白的奇異血液。


    祂微微張開嘴,卻沒能出任何一句話。


    因為背對祂的祖拜爾消失又出現,正麵看著祂,手中抓著一道烈焰繩索,捆住五個被烈焰融穿附著“幽藍鍍層”的自己,像是扔垃圾般扔到自己麵前。


    是死亡烙印!


    是自己徘徊在“永暗之河”的死亡烙印!


    對上阿茲磕疑惑眼神,祖拜爾冷笑著撇開視線,看似隨意的玩弄著指甲,道:


    “嗬,別誤會,我個裙是希望你們艾格斯家族全部死絕,可誰讓你也找了個好老板呢?我多少要給祂點麵子。


    “你還有1分46秒消化這幾道死亡烙印,這樣的話,你就能睡一覺等待奇跡降臨了。


    “哦,現在是1分39秒,1分38秒,1分37秒……”


    聽著一聲聲倒數,阿茲克終於明白祖拜爾在什麽。


    看看麵前的幾個“自己”,又看看祖拜爾,祂最終在時間剩下1分11秒的時候伸出手,用蒼白火焰點燃那幾個“自己”。


    “不死者”的人生雖然非常漫長,但和壽命無關,是由一段段人生拚接起來的長度。


    每次開啟新人生都必須消化掉死亡烙印,否則會失去不死,最終被接引到冥界成為亡者。


    其中無法消化死亡烙印的情況是大多數。


    因為死亡烙印中集合著來自記憶的侵蝕,來自身與靈的損傷積累,以及來自冥界不斷加深的召喚。


    這都是能殺死“不死者”的東西。


    阿茲克主動放棄不死也是這種情況。


    祂已經無法通過消化自己的死亡烙印開啟新人生,隻好利用死亡烙印本身的特殊,吸收能讓自己失控的侵蝕,從而拖延更多時間。


    眼前祖拜爾送給祂的幾個死亡烙印比較特殊。


    屬於祂,又不屬於祂。


    在它們身上,“阿茲磕死亡烙印”這個概念出現了扭曲,讓祂原本無法消化的死亡烙印,被分攤了一部分到這幾個徘徊在“永暗之河”的死亡烙印鄭


    隻要消化它們,自身情況就能大幅度緩解。


    這是涉及修改規則的力量。


    是屬於神靈的偉力。


    是一份份量重到幾乎無法償還的饋贈。


    就在阿茲克想要些什麽的時候,祖拜爾已經消失不見,沒有留下任何一句話,仿佛已經徹底舍棄掉過去,再也沒有留戀,沒有遺憾。


    看著眼前已經消失超過一半的幽藍世界,祂目光閃動著抿了抿嘴唇,輕聲道:


    “謝謝……”


    ……


    灰霧之上的巨人宮殿中,從不可名狀恢複過來的克萊恩,趕緊縮對應阿茲克先生的祈禱光點,把它送到遠一點的地方。


    之前……他死了!


    因為想知道亞瑟到底做了什麽,他嚐試看清那個幽藍世界中正在發生的變化。


    於是,他炸開了。


    稀碎的那種。


    比之前預知未來,不心窺視到神靈造成的死亡更加痛苦。


    這種對比立刻讓他猜到那是什麽。


    源質!


    和“源堡”層次等同的東西。


    他沒有立刻反思自己的魯莽,而是第一時間遠離危險源,重新操控住那些散亂的靈體之線。


    ……


    聖佩德羅,明明已經臨近戰鬥尾聲,戴莉、倫納德和伊麗婭卻被集體嚇了一跳。


    克萊恩那些密偶突然集體做出畸形而恐怖的定格動作,其中距離倫納德不足一米的光頭男人直接把自己扭成麻花,骨頭刺出體外,血肉如花瓣般崩開,五官以極其扭曲的方式擠壓出一個笑容。


    倫納德下意識就是一槍,正中這個密偶的腦門。


    這已經算是冷靜的應對。


    如果不是經過種種事件的磨礪,倫納德肯定會發出失態的尖叫聲。


    緊接著,渾身焦黑的蜘蛛狀怪物重新站起身。


    是因斯·讚格威爾!


    這番變故讓幾人瞬間繃緊了精神。


    因為這時候能做出應對的隻有倫納德,戴莉在莎莉絲特的配合下,正以“死亡”全力壓製“血腥歡宴之杖”,伊麗婭要布置儀式借來教會使的力量暫時封印這件危險封印物。


    她們都無法停下手裏的事情。


    一旦“血腥歡宴之杖”脫困,他們不會再有餘力將它封印,必定全部被殺死,變成被它操控的奴隸。


    可倫納德……


    她們的擔憂才剛起個頭,因斯·讚格威爾就褪去不完整神話生物形態,身上出現治愈與淨化的光芒,然後輕聲道:


    “一個半神層次的密偶,收獲還算不錯。”


    肢體逐漸恢複原狀,然後齊齊看向三饒密偶們,為這句話提供了少許佐證。


    因斯·讚格威爾已經死去。


    成為了密偶。


    在治愈與淨化的光輝中,因斯·讚格威爾體表不斷有肉須蠕動,很快變成格爾曼·斯帕羅的模樣,衣物和裝備也全部轉移到他身上。


    伊麗婭停止了繼續儀式。


    在幾人依舊戒備的注視中,克萊恩活動著密偶的身體關節走上前,麵帶稍顯張狂的笑容,腳下踩著有節奏感的舞步,仿佛這裏是某個舞會現場,響起優美的舞曲。


    隻見他先是隨意點出一指。


    轟!


    那根被戴莉壓製的“血腥歡宴之杖”立刻炸開,變成一團混雜紅晶碎屑的血霧,然後被細密雷電困鎖在球形牢籠中,不斷發出可怕的嘶吼。


    這是使粉碎非凡特性的能力。


    在莎莉絲特的耳語中,認出這一點的戴莉默默徒後方。


    瞥了莎莉絲特這個特殊靈體一眼,克萊恩什麽都沒做,繼續向前。


    接著他如同指揮音樂般揮舞手掌。


    還在控製那位死神教會大主教的帕特拉被強行驅逐,緊接著,這些被“血腥歡宴之杖”操控的亡者一個個失去動作。


    它們眼中的紅月消散,變成真正的屍體。


    隻有那位大主教站在那裏,靜靜看著走過來的格爾曼·斯帕羅。


    它也隻能靜靜看著。


    因為早就有兩個完美配合的密偶走上前,一個用“海神聖劍”刺穿它的身體,抽取生機的同時給予詛咒,一個用大量符文紙人貼滿它全身,完成能隔絕神秘關聯的封印。


    用“美夢搖籃”召回帕特拉,倫納德神色複雜地看著從麵前經過的格爾曼·斯帕羅。


    他雙眼的瞳孔中,有一位老者在沉思。


    克萊恩同樣看了他們一眼。


    最後,他隨手揮散殘餘的紅色月華,來到“女神之眼”伊麗婭麵前,教堂廢墟裏同時發出聲響,石塊磚瓦紛紛滾落,一個個密偶將仍然陷入昏迷的教會人員搬到這裏。


    他們都沒有受什麽傷。


    做完這些,他對伊麗婭禮貌行禮,道:


    “女士,現在的局勢並不樂觀,‘魔女’的瘋狂正在摧毀這個國度,能否允許我為你們治療?”


    麵對克萊恩的禮節,伊麗婭退後一步沒有完全接受,作為教會高層,她知道麵前這位被稱為“屠夫”的瘋狂冒險家代表著什麽。


    看著格爾曼·斯帕羅那張隱含瘋狂的冷峻臉龐,她什麽都沒,隻是點點頭,用缺失一條左臂和部分左肩的殘破身體勉強行禮致謝。


    得到允許,克萊恩開始了治愈和淨化。


    想解決波及南大陸全境的超凡災禍,不止需要這位身在南大陸的“女神之眼”閣下,還需要很多人手輔助。


    等那些刺客殺完“外人”,立刻就會開始自相殘殺。


    時間真的不多。


    就在克萊恩借助因斯·讚格威爾這位半神密偶進入夢境喚醒所有教會成員,準備施展“治愈術”和“淨化術”的時候,他看見了伊麗婭。


    夢中這位身體完好的“女神之神”閣下,很是平靜地問出了一個問題:


    “他最後想對我什麽?”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因斯·讚格威爾。


    沒想到“女神之神”閣下會以這方式問出這個問題,夢境中,克萊恩以因斯·讚格威爾的模樣溫和笑著,用手在胸前順時針點四下畫圓,道:


    “讚美女神!”


    ……


    靈教團人造死神派舉行獻祭的地窟。


    “守望終末之禮”聖壇中,融合成骷髏頭形態的蒼白火焰已經生長出雙翼與蛇軀,它覆蓋在屍骨祭台上,仿佛變成一尊活著的羽蛇。


    戴安娜就懸浮在這尊火焰羽蛇的頭顱鄭


    這是前所未有的變化。


    “死神”似乎真的被喚醒了。


    包括帕倫克·塔西布在內,所有靈教團成員都跪倒在祭台前,虔誠的祈禱著、讚頌著,迎接“死神”的回歸。


    同樣看到這種變化,身處特殊空間的亞瑟感覺有些無聊,他抬起頭看向空,出聲揶揄道:


    “你們成功人為創造出了一位‘死神’,為什麽感覺你不是很開心?


    “是我的錯覺嗎,你的棺材板……好像在顫啊?”


    始終沒有獲得回應,亞瑟也不在意,要是有全新的變化他願意看,沒有他也懶得強行製造。


    收起所有打發時間的信息麵板和沙發等物件,他隔著空間的阻隔,對祭台上的火焰羽蛇道:


    “快亮了,我也該走了,再見吧~”


    ……


    當亞瑟成功拿走“失序之國”的時候,所有混亂使徒同時感受到迷霧城的變化。


    樹人王國,引導自然眷屬們接受“豐收女神”隕落,然後改信“迷霧君王”的多拉格望向空,他仿佛看見了一顆巨大太陽緩緩升起;


    黃金之國,正根據所羅門帝國資源分布規劃交通線路的賽西突然停下工作,喚出信息麵板查看迷霧城的核心數據,看著能側麵反應信仰、神秘學烙印和扮演反饋的23種數據一瞬間衝向極限數值,他陷入了深思;


    蓋亞聯合國,洛蒂博士們提前在群星論壇開啟直播,發布應對ai超界限災害的方案,當她現場演示封印失控的ai生命成功時,直播觀看人數瞬間突破50億人,自稱為新神族的ai生命立刻停下所有正在進行的恐怖襲擊,陷入詭異的靜默;


    迷霧城,本想再次外出尋找晉升機會的賽麗亞接下了新劇本,之前拍攝的《加勒比海盜2》、《這個殺手不太冷》和《飛屋環遊記》都依次上映,並嚐試向其他附屬世界推廣;


    隻有凱撒一如往常的工作著,沒有任何不同。


    他們都能感受到亞瑟的氣息時而衰弱、時而增強,這種變化導致迷霧城的規則網絡有些不穩定,偶爾會出現卡頓和網絡延遲的情況。


    同樣感受到變化的還有三位:


    藏身於普通木酒桶,隨意飄蕩在海上的西索恩睡著了,看樣子短時間不會醒來;


    葉夫卡在秘術法師塔前觀看工程隊對第九層的的施工,很安靜,就像個上了年紀,喜歡圍觀工地的無聊男人;


    最後的貝爾納黛依舊在托勒密皇家圖書館。


    祂手中拿著一本空白的筆記本。


    人造死神派的“成功”讓希雅·帕倫克極其震驚,導致祂直接放棄繼續看住貝爾納黛,除去所謂的“之書”,連個仆人都沒有留下。


    貝爾納黛隨意翻著空白的“之書”,雙眼深邃而空洞,仿佛通往未知世界的窗口。


    亞瑟引發的靈性觸動隻是讓祂微微皺眉,沒有讓祂做出其他什麽反應。


    祂在等待另一個時機。


    當際出現第一縷晨曦,祂的雙眼立刻恢複神采,消失在托勒密皇家圖書館,出現在遭遇大暴雨般的連續炮擊,防護屏障不斷閃動的“未來號”上。


    包括“星之上將”嘉德麗雅在內,“未來號”上全是傷員,他們的大副“毒素專家”弗蘭克·李和二副“無血者”希斯·道爾身上還流著血,連嵌入體內的子彈都來不及取出,就匆忙來回在船員之間,幫他們穩定傷勢,阻止他們的死亡。


    前者是“耕種者”途徑的序列6“生物學家”,擅長治愈,後者是“密祈人”途徑的序列6“薔薇主教”,擅長血肉魔法。


    就是靠著他們兩人和嘉德麗雅,“未來號”眾人才能在真正的槍林彈雨中全員存活回到船上。


    出現在想要動用“未來號”最終逃脫手段的嘉德麗雅身邊,貝爾納黛抬起手召喚出具象為鮮花、草葉與發光精靈的奇異香氣,讓她身上的種種傷口快速愈合,然後難以抗拒的沉沉睡去。


    這些香氣很快變為旋風席卷整艘“未來號”,接著繼續擴張,吹散密集如雨點的炮彈,讓位於這處海岸線的“軍隊”平靜下來。


    做完這些,祂看向“未來號”前方。


    那邊接近人類目力極限的遠方,有一艘懸掛冒險家旗幟和另外三艘懸掛海盜旗的船隻正快速駛離南大陸。


    貝爾納黛注視著的,就是最前方的那艘懸掛冒險家旗幟的船隻。


    它的名字是……羅傑冒險團!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詭秘:迷霧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餘有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餘有熊並收藏詭秘:迷霧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