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偶海魚在黑暗深海中看見了光亮。


    避開黑暗中靠近過來的一道陰冷水流,有暗淡的幽藍色光芒在它身邊亮起,先是一條條細縫,然後如同打開盒子般越來越大。


    靠著這些光芒,克萊恩看見了棲息在礁石上的珍珠蚌們。


    它們就像從暗紅色礁石中生長出來般,一隻挨著一隻,一簇接著一簇。


    光亮就來自蚌殼裏的圓潤珍珠。


    蚌殼打開的過程中,一些沒有孕育出珍珠的蚌殼紛紛被擠落,仿佛失去生命的屍體,在散落的過程中,一顆顆腐爛眼球從鬆動蚌殼裏掉出。


    墜落,然後徹底消融於水中。


    蚌殼的打開似乎引動了某種異變,被幽藍光華照亮的海水裏,有一道道無形水流伸過來,克萊恩剛操控密偶海魚躲開兩道水流就被來自視線死角的水流纏住。


    如同深海中大王烏賊的觸手,又似傳奇海怪塔茲沃姆的頭發。


    封鎖行動,越纏越緊。


    感受到密偶海魚的眼球被無聲無息取走,克萊恩微皺眉頭,直接放棄了這個密偶,羅伯特早就準備好一張普通紙人,在手指擠出血珠勾畫個五芒星符號,勾畫完成的瞬間一撕兩半,就成功消除掉克萊恩和密偶海魚的關聯。


    這是屬於“惡魔”的神秘學知識,比“占卜家”的相似能力更加無聲無息,更適合當前光亮等於危險的深海。


    做完這件事,他的身體立刻拔高到一米八,腦袋也膨脹變形成類似章魚模樣,眼睛沒有瞳孔,呈乳白色,嘴巴附近長出四隻尖端泛著紫色的觸須,皮膚呈淡紫色,像是冷冰冰的彈性橡皮,上麵還覆蓋著一層反光的粘液,兩條被拉長的纖細胳膊幾乎拖到了腳後跟。


    惡魔變身!


    “罪犯”途徑非凡者達到序列6後獲得的基本能力,根據惡魔種族的不同,這個能力也會產生不同變化。


    羅伯特的惡魔種族是奪心魔,天賦側重心靈領域,是偏刺客類型的施法者,擅長隱藏與刺殺,體魄、力量和速度都算不上強大,放到所有已知惡魔種族中都算是嚴重偏科的類型。


    簡單說就是弱點明顯,很好殺。


    這個能力在轉化成密偶後得到了加強。


    常態下,惡魔變身的持續時間越長,對非凡者身心的侵蝕就越嚴重,一個不小心就會失控,但在轉化成密偶再經過一係列“保養”後,這個副作用已經被降到最低,就算超過常態變身時間也能借助“源堡”的力量消除影響。


    如果不是考慮“宇宙暗麵”這位邪神有可能施加的影響,他都能把這個能力當成常態能力使用。


    完成惡魔變身後,羅伯特前傾身體,坍塌成一片迷蒙黑煙,隱藏於海流中前進。


    這是奪心魔心靈入侵能力的另類用法。


    類似“刺客”的陰影潛行。


    至於洛蒂變化的那件外套,已經超越克萊恩認知的變成了自己身上外套的……


    “皮膚”!


    沒有增加重量,也沒有變化外觀,但確實已經附著在他原本那件外套表麵。


    如果不是對方沒有刻意隱藏,克萊恩根本發現不了這個變化。


    因為洛蒂遠距離操控密偶的方法和靈界有關,靈體之線幾乎完全藏在靈界中,暴露在現實中的部分非常少,就算使用靈體之線視覺也需要非常仔細的觀察才能找到。


    加上“學徒”途徑的非凡能力,可以說既隱秘又安全,不管遇到什麽形式的危險,都能保證最起碼能逃走。


    克萊恩就算學會這種方法也做不到洛蒂這種程度。


    有“源堡”也不行。


    至少現階段的他做不到。


    壓下內心羨慕中帶著幾分畏懼的思緒,他把注意力轉移到羅伯特那邊。


    化身黑煙的羅伯特避開聚攏成團的幽藍光芒,沒有讓其他蚌殼也打開,釋放出那種幽藍光芒引來水流怪物。


    確定這一點,他開始在密偶可以行動的極限範圍裏探索。


    惡魔變身狀態下,羅伯特的各種感官都發生了質變,尤其是心靈領域的感知。


    在疊加各種感知能力的情況下,不到3分鍾,他就找到了安全道路。


    原來他們現在處於一個斜向上的漏鬥形海底峽穀中,上浮3米再往左邊遊10米左右就能離開“漏鬥”狹長的這一端,進入相對寬敞的區域。


    抵達這邊就能看見一處海底森林。


    被稍顯渾濁的巨大水膜籠罩,幹燥的,明亮的海底森林。


    確定了正確路線,克萊恩稍作思考,在指間翻轉金幣做過占卜後,他使用“西索恩魔戒”中的“傳送術”直接出現在羅伯特身邊。


    羅伯特正在稍顯艱難地解除惡魔變身。


    密偶化減弱惡魔變身副作用的同時,也給克萊恩這位操控者的精神增加了更大負擔。


    給羅伯特補上遮蔽氣息的符文紙人,克萊恩也在“西索恩魔戒”中補充“傳送術”的法術模型。


    失敗兩次他就暫停下來。


    因為他感覺到了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


    這是神奇物品的副作用。


    目前他日常隨身攜帶的神奇物品隻有三件,“蠕動的饑餓”,“西索恩魔戒”和經過升級的“獵殺者s”,其他神奇物品隻是根據行動進行增減,避免副作用相互疊加造成意外。


    他現在感受到的痛苦就來自“獵殺者s”。


    之前“獵殺者·改”的副作用是容易被噪音影響精神,之前還不算什麽,但在“密偶大師”階段對克萊恩的影響就變得有些嚴重。


    這個階段他本就有些精神分裂的征兆,疊加這種影響精神的副作用很容易失控。


    這是他升級“獵殺者·改”的根本原因。


    升級成“獵殺者s”後,它的副作用變成間歇性感受一種極致痛苦。


    抽筋、剜肉、剝皮、碎骨等。


    隻是感受痛苦,並不會真的造成對應傷害,持續時間不等,會逐漸增強,然後再逐漸減弱。


    不管是哪一種痛苦抵達極限時都會變得難以承受,但痛苦抵達極限的時間隻有短短幾秒,間隔相對穩定,是在1小時、6小時和12小時三種間隔裏隨機選擇,無法通過在時間到來前放棄“獵殺者s”來規避副作用,除非從一開始就把“獵殺者s”交給密偶使用。


    算是一種相對可以接受的副作用。


    畢竟單純感受痛苦有太多方法可以削弱,換成有體魄和精神強化的非凡者,這個副作用甚至可以直接無視,就算是沒有相應強化的非凡者,也能通過提高耐受力進行規避。


    克萊恩經過鍛煉已經有了很高抗性。


    第二次構築法術模型之所以失敗,是因為這次痛苦來自大腦,這讓他無法完成構築法術模型這種需要高度專注的精細操作。


    抵達極限的痛苦不到一秒就開始消退,兩秒後,克萊恩已經能在劇烈頭痛中繼續構築法術模型。


    不得不說,在這種壓力訓練中,他構築手中幾種法術模型已經相當熟練。


    其中構築“淨化術”和“治愈術”兩種法術模型已經能穩定縮短到1秒左右,當成常態使用的非凡能力也沒問題。


    補上“傳送術”的法術模型,克萊恩分別給羅伯特和自己一發“治愈術”調整狀態,才看向上方光亮的巨大水膜。


    如同蒙著霧霾的水膜光芒有些暗淡。


    透過水膜偶爾能看見形態各異,五彩繽紛的巨大珊瑚群。


    看起來是沒有任何異常的夢幻景色。


    環視四周,這片區域已經沒有任何海洋生物,隻有難以計數的幹屍和骸骨堆起一層又一層。


    在那些大小不一的海洋生物屍骸中,最顯眼的就是那一具具巨鯨骸骨。


    它們蒼白的脊骨突出屍骸堆,成環形圍繞著巨大水膜,猶如一個正在旋轉的奇異旋渦,僅是粗略計算就超過了一百具,讓這裏有些像傳說中的鯨落之地。


    親眼在深海中看見“沙灘”裏的幹屍,克萊恩感覺有些荒謬。


    他沒想到深海和幹屍兩種東西會和諧出現在一起。


    恢複人類姿態的羅伯特扯掉被撐破的衣衫,赤裸著上身,隻見他輕輕揮動手臂,僅是這樣稍微激烈些的水流就讓近處的幹屍和骸骨崩散,成為細膩微小沙粒隨水流傾塌。


    或許是對這裏很感興趣,洛蒂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解答了他心中的一部分疑問:


    “沒記錯的話,‘水手’途徑達到序列3‘海王’,就有號令海洋的能力,從而造成水中無法上浮,強製抽離水分,用冷水燒死人等詭異效果。”


    因為不知道洛蒂是用什麽能力和他說話,克萊恩並沒有出聲回應,僅是點點頭就操控羅伯特靠近那個巨大水膜。


    在危險環境裏,保持謹慎才是活下來的第一要素。


    既然當前的環境是安靜無聲,那在發現不協調的要素前沒必要打破這種穩定,這麽做很可能引發危險。


    依靠海洋祝福製造的水膜前進,嚴格控製前進的速度,盡量不去損毀那些還維持著外形的幹屍,更沒有半點接觸“沙灘”的想法。


    來到水膜之前,就連克萊恩也不知道羅伯特是什麽時候穿上了外套,對此稍微愣了會兒,羅伯特再次用指甲劃開掌心,流出的少許暗紅鮮血變成三條張牙舞爪的怪蛇遊向水膜。


    先是一條往水膜幾乎不透光的區域鑽去。


    沒想到直接就成功了。


    羅伯特明顯愣了會兒才仔細感知起水膜裏麵的情況,探索清楚感知範圍裏的一切都沒感知到任何惡意,他才更換地方繼續。


    每一次穿過水膜都很順利。


    別說是有危險,就連半點像樣的阻力都沒有。


    除了在水膜穹頂向下探索有發現一些在無水半空裏遊蕩的水母,他就沒發現其他活物,連死靈類的存在也沒有。


    大致確定裏麵的情況,他才向水膜伸出手掌。


    沒有任何阻力,觸感冰涼而輕薄。


    兩種水膜完美融合在一起。


    對麵是沒有水的幹燥環境,溫度適宜,還能感知到類似陽光落在身上的舒適,帶著疑惑讓手臂更加深入些,他把整個前臂都轉化為迷蒙煙霧感知起附近可以入侵的心靈。


    結果是什麽都沒有。


    做到這一步,他沒有任何猶豫的繼續上前,讓上半身探入水膜中。


    視線範圍裏是各種或柔軟、或堅硬的巨大珊瑚森林,那些柔軟珊瑚如同還生長在水中般輕柔搖曳,似呼吸般開合,美麗而夢幻,其中兩株如同身穿層疊紗裙的類人型粉紅色珊瑚尤其顯眼。


    看到這些珊瑚的時候,羅伯特微微皺起了眉。


    他明確記得珊瑚這種東西並不是植物,而是珊瑚蟲分泌出的外殼,是一種生物,存在簡單的心靈。


    眼前這種風景證明它們還活著。


    按常理說,所有活物都不可能躲過他心靈入侵的天賦能力,奪心魔的這種天賦能力比“觀眾”途徑同序列的“心理醫生”和“不眠者”途徑同序列的“安魂師”更霸道。


    藏是藏不住的,除非是讓他“看”不見。


    可這種情況又瞞不過“占卜家”。


    要同時瞞住兩個維度的感知很難,真要是那種層次的危險,隨行的洛蒂密偶必然會提醒他。


    想清楚這個關鍵,羅伯特瞥了眼身上的外套才看向其他地方。


    頭頂的“天空”類似在淺海區從海底看向海麵,那片片波光如同魚鱗,如天然打磨出切麵的巨大鑽石,明亮的光芒在每一片切麵邊緣遊走、滲透,照亮整個珊瑚森林。


    仔細看,能發現一群群隻存在於光芒裏的透明水母正四處遊走。


    它們遊走到哪裏,哪裏的光芒就更明亮,離開哪裏,哪裏的光芒就越暗淡,那些遊走在波光邊緣的光芒似乎正跟隨它們行動。


    也不知在這裏是先有光再有它們,還是先有它們再有光。


    讓視線離開“天空”向下看,能看到用無數貝殼整齊鋪成的幹淨道路。


    不!


    並不是幹淨的道路!


    羅伯特看見了一些沙粒腳印,有很多,它們全都朝向這邊,逆著這些腳印能看見一條通往珊瑚森林深處的主幹道,道路兩邊種著發光彩帶般的奇異植物自然搖曳。


    沿著道路向深處看,透過那些珊瑚間的縫隙,能隱約看見一座花朵般綻放的玫紅色巨大宮殿。


    那就是此行的重要目的地之一。


    精靈王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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