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白鴿主要在廷根北區飛行,隻有在路過高文先生房子的時候會短暫盤旋,但它們不會落下,盤旋數圈就會再次離開。


    總共七隻白鴿。


    其中一隻最為人性化的白鴿,會旁若無人的進入警署廳資料室,更在某次鄧恩離開辦公室後,從忘記關上的窗戶進入室內翻閱近期情報。


    好像……就是今天!


    是“巧合”!


    突破自己總結的規律,發生在黑荊棘安保公司的巧合差點驚醒克萊恩,情緒的劇烈波動立刻讓夢境搖搖欲墜,好不容易才勉強維持住夢境不崩潰,讓令他在意的場景重新變得清晰。


    那是老尼爾!


    是他在用儀式魔法研究封印物3-2093。


    他正看著那枚黑鐵徽章迷茫發呆,有時坐下無意義地繪製雜亂線條,有時站起卻又什麽都不做,就這樣重複著、循環著。


    畫麵破碎轉換,克萊恩再次看到高文先生的房子,泰爾先生正在整理花園,用蔬菜取代被雜草擠占生存空間的不知名花草,在泰爾先生身上能看到稀薄的灰白色霧氣飄蕩。


    緊接著畫麵再次變化,如同兒童塗鴉的抽象簡筆畫逐漸重疊成清晰圖像。


    那是一張放在黑線桌子上的紙片舞台模型。


    好像很大,又好像很小。


    在一排排整齊擺放的紙片墓碑間,在最後方的巨大銀色彎月前,在某個存在真實泥土被挖開的墓穴旁,一位燦金短發被打理得非常整齊,身穿白色男款正裝,眼瞳是純淨的天藍,兼具美麗與英氣的少女正在閉目祈禱。


    三團散發白光,被灰白色霧氣包裹的隱秘符號分別在她雙肩和頭頂亮起。


    頭頂的隱秘符號是部分無瞳之眼和部分扭曲之線的組合;


    左肩的隱秘符號是點綴星辰、層層疊疊的門戶;


    右肩的隱秘符號是稍顯扭曲、有著十二個刻度的表盤與指針;


    某種奇異吸引力引導著克萊恩,引導他仔細觀察少女逐漸化作璀璨星光逐漸散開的身軀,引導他看向對方最核心處被星光包裹的灰白霧團,隨著一團團星光的散開,他看見了一隻眼。


    一隻扭曲旋渦中睜開重瞳獨眼的眼!


    就是這個瞬間,畫麵像是被某隻巨大手掌抹過般瞬間扭曲,變得什麽也看不清,緊接著克萊恩也被卷入混亂的扭曲旋渦中,撞上洶湧撞擊過來的灰霧,才漸漸恢複平靜。


    四五個人影在扭曲光影中一閃而逝。


    被強行喚醒的克萊恩,根據靈性反饋認出了其中一副油畫肖像畫。


    是阿茲克先生!


    顧不上如同鐵鉗在腦子裏攪動的痛苦,克萊恩飛快模擬出下墜感覺離開灰霧世界,回到現實世界後,他忍著腦袋抽痛立刻就要打開盥洗室的門。


    可手掌接觸到冰冷門把手的瞬間,他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應該做什麽?”


    出現在腦海的這個問題問住了他。


    克萊恩按揉著太陽穴希望能緩解腦袋的疼痛,勉強恢複些狀態後,稍作思考他就全盤否定掉自己的原本計劃。


    最開始占卜看見白鴿潛入鄧恩辦公室時,他下意識把白鴿當成了敵人。


    可這個結果並不一定。


    針對解決“綠芽”方法的夢境占卜結果,連續出現了泰爾老師、白鴿、老尼爾手裏的迷霧城邀請函、還有最後被灰白迷霧籠罩的少女,麵對這些過於直白的啟示,就算他不是“占卜家”也能準確解讀結果。


    迷霧城,他們都對應迷霧城!


    那迷霧城是敵人嗎?


    不!不是的,至少現階段不是。


    目前他們最大的敵人是“巧合”背後的存在,“世界上最偉大的寶藏獵人”裏寫過,冒險途中的所有收獲都需要支付代價,哪怕是幸運。


    製造“巧合”的存在就是這樣。


    如果對方擁有壓倒性的力量,絕不會這麽麻煩地製造大量“巧合”來達成目的,能被他不斷發現異常就代表製造“巧合”的能力已經接近極限,經曆過無數遊戲套路的洗禮,他早就想到了應對方法。


    撐死對方!


    前幾次塔羅聚會中,他已經用“愚者”身份把災難正在廷根醞釀的消息透露給了“正義”小姐與“倒吊人”先生,打算通過兩人引入更強大的官方力量,給幕後黑手製造難以承受的壓力。


    泰爾先生那邊他也做了類似布置。


    但因為不確定對方的身份,才沒有投入太多精力。


    現在身份確認了不是正好嗎?


    等他整理好思路離開盥洗室,從衣服內側取出3枚拇指大小的梭形金屬薄片,使用還不太熟練投擲技巧擊中轉角的黃銅掛鍾,發出能吸引洛耀的聲音後就飛快衝向鄧恩辦公室。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無聲步技巧成功突破了瓶頸,終於能應用於奔跑。


    那些梭形金屬薄片是泰爾教導他投擲技巧的道具,聽說是專門請人設計的偷襲神器,額……當然不是克萊恩手上這些,他手中這幾枚是拆除爆炸裝置的刪減版,除非準確命中要害,否則傷害還不如路邊隨便撿塊石頭。


    因此,他選擇掏出左輪手槍和沉眠符咒。


    在聽到身後的急促腳步聲時,他已經來到鄧恩辦公室門口。


    看到那條明亮門縫,沒時間吐槽鄧恩又忘記關門,他抬起左輪手槍直接推開房門,頌念咒文、扔出符咒的操作一氣嗬成,根本不像剛剛遭遇精神創傷還沒恢複的準戰鬥人員。


    可……什麽也沒有!


    敞開窗戶的鄧恩辦公室裏空無一人。


    但滿臉嚴肅的克萊恩確定那隻白鴿就站在辦公桌上,正在極其人性化地打量自己,身後代表洛耀的腳步聲已經停下,還有另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停在更遠處。


    那是西迦!


    那種蓄勢待發的靈性反饋提醒克萊恩她們已經準備好,隨著都能配合作戰。


    身後就位的同伴讓他稍微鬆了口氣。


    發現沉眠符咒完全沒有作用,稍微有些意外的克萊恩略微放低槍口,盯著沒有任何異常的辦公桌,輕聲說道:


    “來自迷霧城,能夠隱形的白鴿先生,看起來您在找東西,在找什麽呢?說出來我們或許能幫助你。”


    他在用這種方式告訴隊友敵人的情報。


    順便用跳出劇情的麻煩引來某個隱秘視線。


    專心捕捉室內動靜的他,不確定白鴿會不會對自己的怪異表現產生興趣,必須要在對方動手或離開前完成計劃,於是他背著手示意洛耀和西迦暫時不用動手,自己則帶著些愉悅表情說道:


    “如果您在找某位先生,他的資料可能在左邊從上往下第一個抽屜裏;如果您在找某株奇異‘綠芽’,它現在就在鐵十字街;如果您在找能擁有邀請函的人,你在這裏是找不到的,怎麽樣,我們有幫到您嗎?”


    來了!


    克萊恩的話語剛開頭,那種令人背脊發涼的窺視就出現了!


    尤其是鄧恩辦公桌的抽屜被打開。


    隱形白鴿找出泰爾·鄧普西的資料,並仔細翻看的時候。


    克萊恩幾乎聽見了某人的無能狂怒,嘴角不斷放大的弧度,讓他感覺自己終於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製造“巧合”的存在確實在畏懼迷霧城。


    隻要眼前的白鴿能像阿茲克先生那樣察覺“巧合”,他的計劃就完美了。


    答案很快出現!


    看完情報的白鴿233直接顯露身形,展開一邊翅膀向克萊恩行了個紳士禮,用著活潑開朗的少年聲線說道:


    “感謝幫助,友善的值夜者閣下,您的智慧令人驚歎,為了感謝您的善意,我們會順便處理掉‘綠芽’,今後如果有機會在迷霧城相見,我會再次感謝您。”


    在克萊恩驚訝鴿子會說話的呆滯表情中,白鴿233再次隱形消失。


    這次它確實離開了。


    白發黑瞳的西迦走上前,用點頭示意向克萊恩打過招呼,就從房間邊緣繞到鄧恩的辦公桌後,看向攤開在桌麵的資料,發現是泰爾·鄧普西,她有些意外地說道:


    “他真是迷霧城成員?”


    已經從三觀衝擊中緩過來的克萊恩,沒辦法說出自己的證據,隻好說道:


    “隊長把任務安排給我時什麽也沒說,泰爾先生什麽破綻都沒有,原本也是猜測,現在才能確定,還好迷霧城是比較守規矩的隱秘組織,不然我們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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