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擋在中間的樹木被撥開,亞瑟終於看見了樹人的完整麵容。


    深刻樹紋交織成的蒼老麵容上,蟲蝕空洞是它的五官,鮮活生長的花卉與果實,在它頭頂組合成一頂自然皇冠。


    雙方隔著千米海洋對視。


    安靜成為了此時的唯一旋律。


    就在亞瑟以為能這樣完成“樹人王國”的記錄時,在樹人祭司身後有更多樹木或是被撥開,或是被拔起,又或是自己挪開位置,快速製造出一片空地,站滿數排形色各異的巨大樹人。隨著最前麵的樹人祭司舉起手中法杖,一眾樹人開始祈禱,更多光明妖精向最頂端的樹冠飛去。


    某種無形無質的力量沿著樹身向上攀升,讓釋放無限光輝的巨大樹冠劇烈搖晃起來。


    包裹整個“樹人王國”的變化迷霧瞬間爆炸。


    強行穩住劇烈波動的迷霧觸手,亞瑟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壓力。


    因為他看見了木蝴蝶。


    原來,整個“樹人王國”的巨大樹冠,都是聚攏起來的木蝴蝶,是完全無法計算數量的木蝴蝶!


    現在……


    它們起飛了!


    視線能展開的極限全部被飛舞的光明覆蓋,然後,這猶如天幕的光明穹頂……傾塌了!


    “混亂之眼”能看見世界瞬間被猩紅填滿,再也看不見半點黑白。


    絕對不能正麵對抗!


    正麵對抗一定會耗盡靈性,最終被硬生生拖死在這裏。


    已經明白處境的亞瑟沒有絲毫猶豫,雙眼被幽藍充滿的瞬間,封鎖海域的霧牆立刻穩定下來,並且無限製地拔高!拔高!再拔高!直到籠罩住“樹人王國”的天空異象,形成一個巨大的、封閉的迷霧球體。


    動用“虛無疆域”烙印把自身拔高到天使層次後,先創造出讓自己能全力爆發的戰場。


    緊接著,最早限製住那群木蝴蝶的那位紅霧女性,突然眨了下眼睛,然後逐漸變得靈動起來,祂身邊的麋鹿走出兩步然後俯下身體,讓頭戴花環的柔美女性側坐在它後背上,一同向“樹人王國”前進。


    那些環繞在祂身周的木蝴蝶跟隨在身後,就像一件五彩斑斕的頭紗。


    原本覆蓋海麵的迷霧潮水也出現奇異倒流,在麋鹿散步般悠閑經過時,被簡單粗暴地吸收掉,成為女人與麋鹿越發鮮活靈動的柴薪。


    這種變化,讓“樹人王國”一方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結成光明天幕的木蝴蝶不再俯衝,即將發起未知攻擊的樹人們也停下了行動,逐漸從森林間冒頭的各種德魯伊,敵意正在消散。


    所有變化的核心都是坐在麋鹿背上,那位已經能看出溫柔笑容的紅霧女性。


    它們的認知出現了混亂!


    隻有序列2的天使級“生命”氣息,與“豐收女神”的自然神力扭曲在一起,讓它們誤以為已經離去數千年的“母神”,再次降臨到了“樹人王國”。


    無數種情緒匯聚成洪流,徹底消融掉戰意。


    那裏麵有虔誠、有迷亂、有臣服、還有悲傷……


    而這個時候,被所有敵人忽略的亞瑟正傾盡全力記錄“樹人王國”。


    他的“虛無疆域”烙印是有限的,每次動用都必須有足夠份量的收獲,既然已經動用了,亞瑟就想得到更多。


    深邃幽藍在眼中旋轉扭曲,灰白色變化迷霧也在他手中聚集。


    那是一張比普通“記者之章”大了三倍還多,卻始終無法凝聚成功的虛幻紙頁,隨著綻放的幽藍銘文覆蓋到上麵,虛幻紙頁立刻停止想要繼續擴張趨勢並開始收縮,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這頁“記者之章”就變回到正常大小,開始呈現出清晰的畫麵。


    那是瑰麗奇幻的“樹人王國”。


    是在外界接近絕跡超凡種族家園。


    當這些畫麵徹底呈現出來,亞瑟閉上了雙眼,將不斷流轉的深邃幽藍徹底隱藏,“記者之章”上麵那些幽藍銘文化做顯露金屬光澤的液體,滲入那些優雅線條與鮮活色彩中。


    然後,這張“記者之章”就融化了!


    融化成灰白與幽藍交織的液體被他吸收到體內。


    這是在容納“變化”,也是序列5“火種”的扮演方法。


    過往他絕不可能容納這種層次的“變化”,一絲一毫的成功率都沒有,但借用了“虛無疆域”烙印的力量後,這就變成了可能。


    按計劃,他不應該把珍貴的“虛無疆域”烙印用在這種事上。


    但“樹人王國”的難纏程度,讓他果斷決定把收益最大化。


    迷霧開始重現過去的秩序曆史,他看見了一座,就像是狂暴海上承載久遠史詩的原始島嶼,這座從第二紀存留至今的“樹人王國”,帶著亞瑟的精神衝破時光阻隔,回到過去由神靈執掌大地的時代:


    看見“豐收女神”歐彌貝拉親手種下“永恒之樹”的種子;


    見證世界上第一個樹人從“永恒之樹”中誕生;


    目睹被神光籠罩的歐彌貝拉帶領軍隊離開“樹人王國”,前往“巨人王庭”,前往被巨龍與不死鳥統治的天空,然後不再歸來;


    感受這些自然生靈守望“母神”的虔誠祈禱;


    體會自己被拋棄,隻能在黑暗角落默默舔舐傷口的悲痛……


    亞瑟在“樹人王國”的一個又一個曆史節點中走過,任憑戰爭與變革的混亂洪流衝擊他的精神,在每段曆史的“混亂”與“秩序”交替中,獲得錨定自我認知的力量。


    直到太陽光輝的降臨。


    風暴與雷霆奏響樂章的第一個音符,黃昏與詩篇分割天空,無盡海洋被強行斬斷,神秘靈界被拉入現實,空間接連崩塌,死亡隨風行走……


    被樹人奉為自然信仰的聖土,最終在神靈的廝殺中碎裂成無數殘骸。


    “永恒之樹”被終結了“永恒”。


    在故事的最後,守護著“永恒之樹”殘骸艱難生存的“自然”遺民,再次被神戰波及,墜落到神力交織的虛幻海洋中,依靠樹人獻祭自我的方式曆經千年,終於讓“永恒之樹”得到新生,逐漸成長為今天的“樹人王國”。


    成功容納並記錄這處“秩序”,讓亞瑟的“火種”魔藥徹底消化了。


    他緊閉著雙眼從床上緩緩坐起。


    感知到乘坐麋鹿、頭戴帶花環的柔美女性,已經在“自然”遺民的簇擁中進入“樹人王國”,那種被救贖的情緒風暴讓他的精神有些恍惚,無法冥想的他,隻能通過反複按揉額頭進行緩解,過去許久才緩緩睜開雙眼。


    這時,他眼中流轉的幽藍已經完全消退下去。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樹人王國”的危險都不會再降臨了。


    亞瑟收回封鎖海域的迷霧圓環,將“黑色鬱金香號”的操控權還給路德維爾,吩咐他們盡快離開“樹人王國”後,就開始整理自己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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