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虔正立在光明與陰影的分界點上,他直麵著那自稱牧冕社主的黑衣人身後的無限光芒,身後卻拖著長長的黑影,擁擠的魊司衛隊的影子更是凝結成一團濃重的黑幕。


    初聽牧冕社主的威名,虔正心中也一陣心悸,可漸漸的他心中的仇恨和正義感占據了上風,他穩了穩腳下的魊司,一隻手扶著腰間鋼刀,大聲問道:“虔順,你給我出來!如若是你幹了壞事,任誰也救不了你!”


    麵對著虔正的義正詞嚴,虔順顯得更加的狡猾,他依舊站立在社主的側後方,一動也不動,等待著黑衣人替他解圍。


    “虔順,他說的對,若是你幹的,你就該去會會這位少年英雄,也好讓我見識見識你這個俱瀘州第一高手的武藝!”此刻的牧冕社主麵對如此局麵,非但沒有半點懼色,卻興致高漲,邊笑邊道。


    虔順生性狡詐,其實他也並不畏懼虔正一幹人等,畢竟在他眼裏,這些看上去氣勢非凡的村騎衛隊,也不過如草芥一般。


    此刻雖然他能夠看出社主想試探一下自己和對手的實力,卻還是不肯輕易就出手,轉而指了指身邊已經成為牧冕社黑衣童子的虔心,對虔正道:“你要抓的應該是這個人,村裏發生的那一切,和我有什麽關係?”


    虔正見虔順一心推脫,卻不為所動,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有些懷疑這個平日裏放蕩不羈的叔叔,隻是最近事情頭緒太多,擾亂了視聽。直到方才虔順一見他和村騎衛隊便逃,虔正就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虔順,我怎麽也尊稱你一聲叔叔,大丈夫敢作敢當,你沒做就更不用害怕,大可以跟我回去等候般若神定奪!又何必把責任推給一個與此事不相幹的人呢?”


    顯然由於光線和衣著的關係,虔正並沒有認出虔順伸手所指的那個人便是虔心,虔順忙道:“和此事無關?哈……”


    見虔順突然大笑,虔正甚是不解的望著他道:“你笑什麽?他是……”


    “換了衣服,遮住臉頰你就不認識了?他就是殺死村首的虔心!”虔順懷抱著驚恐萬分的虔雯,得意的說道。


    “虔心!”虔正聞言大喝一聲拔出鋼刀,反射出一道光線直射道那黑衣人的麵頰上,這才看清,那人果真是刺殺村首未遂被自己射傷的虔心。


    麵對虔正殺氣四逸的眼神,虔心卻依舊一臉的冷漠,冷漠的有些讓人詫異,仿佛周圍的一切威脅和生死都不被他看在眼裏。


    他直直的注視著虔正用鋼刀反射過來的強光,仿佛什麽也阻擋不了他的眼神,他盯著虔正,沒有一絲表情。


    “既然如此,我就先將虔心拿下!再來過問你!”言罷虔正猛踢了一下跨下魊司,飛也似的朝著黑石堆的腳下衝去,在距離石壁不到三尺的地方他縱身一躍,如輕盈的燕子一般貼著它竄了上去,穩穩的橫刀立在了虔心的麵前。


    二人四目相對,虔正此刻眼中映射的光亮也微微點亮了虔心平靜的眼神中所看見的陰影,一場惡鬥迫在眉睫。


    這一切也都全是虔順的成全,他得意的站在一邊靜觀其變,同時這一切也被牧冕社主看在眼裏,雖然他十分佩服虔順的計謀,卻也十分賞識橫刀少年的執著和勇氣,畢竟此刻他麵對的每一個對手都不是等閑之輩。


    虔心已經雖被攝魂大法攝去了記憶,可沒有回憶的人往往變的很可怕。


    沒有了記憶便失去了留戀,無所掛念自然無所畏懼,所以此刻虔心的眼神才會冷漠的如魔鬼一般讓人絕望。


    就在虔順要伸手擒住虔心的一瞬間,虔心的瞳孔突然劇烈收縮,將對方眼中反射出的僅有一點光亮泯滅了,輕巧的一閃身便鬼魅般的避開了虔順鐵鉗一般的大手。


    還沒等他明白過來,已經在自己身後的虔心反擊的出手卻如靈蛇吐信一般迅速。


    虔順自知躲閃已經來不及了,便自信的挺身受了他的一掌,畢竟和虔心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大家對彼此的武藝已經出手的輕重都了如指掌。


    虔順自恃身體強健,平日裏切磋的時候,除了虔明兒的拳腳,很少有別人可以傷他分毫,這也是他為什麽一直嫉恨虔明兒的原因。


    虔心的指尖剛一接觸到他的背部,虔正就明白原來自己錯了,伴隨著集中於一點的刺痛,背部出現了一種撕裂的劇痛。


    虔正驚愕的回頭一看,才發現虔心的手刀居然深深的刺進了自己的身體,胳膊上都已經沾染了鮮血,盡管他不清楚為何仿佛在一夜之間,虔心象變了個人一般勇猛異常。


    他一狠心,用力一抖,這才擺脫了虔心刺如自己後背的手指,一陣更加劇烈的疼痛襲遍了他的全身,同時也驚醒了他。從此刻起,與眼前這個對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將是事關生死的較量,而非平時的演練切磋,再容不得半點閃失。


    就當虔心以一招空手白刃刺傷虔正背部之際,牧冕社主的臉上掛上了一絲微笑。


    虔順的臉上也掛著一絲笑意,雖然他並不明白社主為何高興,卻為自己能夠坐山觀虎鬥而暗自欣喜。


    虔正作為村騎衛隊的頭領,麵對著還未出刀的虔心就已經先見了血,心中怒火中燒,轉身橫刀凶狠的盯著虔心。


    此刻的虔心臉上仍然不見半點表情,他的眼神冷漠如傳說中凶殘的吠舍,對於疼痛和血腥都已經完全沒有了知覺,隻知道去攻擊,去殺戮。


    如此這般,又鬥了幾個回合,手無寸鐵的虔心除了雙手沾染了鮮血,全身毫發無損,而反觀手握鋼刀的虔正卻是滿身血淋淋的傷口。


    “社主,看不出這虔心看似文弱,卻如此的厲害?”一盤觀戰的虔順也驚異於如此懸殊的局麵,對社主道。


    社主依舊保持著那絲神秘的微笑道:“我看虔正也應不象你所見這般不濟,若是公平較量,他未必會輸的如此慘!”


    對於社主的話,虔順感到十分詫異,道:“不公平也是虔正占便宜,他手上有刀呀?”


    “一個手上有刀,心中無刀,另一個卻手中無刀,心中有刀!自然是不公平的較量了?若虔正也忘記了所謂的般若不害令,虔心又豈會是他的對手?”


    社主一席話,讓虔順茅塞頓開,其實他心中又何嚐不知,自己的計謀之所以屢屢得逞,全是因為自己利用了別人被無害令禁錮的思想。


    虔順忽然轉念一想,若是讓虔心手中也有刀,那些擋在外麵的村騎衛隊豈不是岌岌可危?


    於是他拔出自己腰間的彎刀,向虔心丟了過去,喊道:“虔心,接刀!”


    虔正自然知道虔順這招的狠毒,手中無刀的虔心就已經讓自己遍體鱗傷,若是再這般纏鬥,自己必死無疑,於是他縱身一躍跳下了高高的黑石堆絕壁,連魊司也不及跨,就逃向了村騎衛隊的大批人馬。


    虔心一伸手,緊緊握住了鋼刀,轉頭看見虔正居然已經逃進了魊司群中,豈肯放過?


    此刻的他如一個見了血的吠舍,貪婪而嗜殺,縱身一躍,也下了黑石堆,正騎在了虔正留下的魊司背上。


    他一抓鬃毛,掉轉方向,舉起彎刀驅著魊司就朝著大隊魊司去了,眼中卻隻有流著血受傷的虔正。


    村騎衛隊見狀,紛紛驅著魊司,拔出彎刀,上前擺開陣勢,擋住來勢洶洶的虔心。


    可不曾想,虔心如發瘋一般的直衝過來,還未及招架,他已經手起刀落,砍掉了兩名擋在最前麵的衛隊員的頭顱。


    在沒有頭顱的兩具軀體噴射的血霧中,虔心繼續前進著,如入無人之境,直奔虔正所在。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一直微笑著的牧冕社主,都從不曾見過如此血腥的廝殺,在殺一隻魊司都不被準許的曼達拉,頃刻之間兩名朝夕相對的夥伴就已殞命。


    餘下的衛隊員或是驚呆了,或是掉轉方向四散著躲避,一瞬間已經潰不成軍。


    飛奔著的虔心伸出左手,順手就奪了一具屍首手中的彎刀,雙刀在手,上下翻飛之間,又有五六餘人被他砍的墜下魊司。


    虔正見狀,更是怒不可遏,就當虔心的魊司已經快要踏過他的軀體的一瞬,他大喝一身縱身躍起,一把鎖住了虔心的軀體和雙臂,讓他動彈不得,摔落到馬下。


    伴隨著虔正嘶啞而決絕的狂叫聲,二人在黑石堆的雪地之中滾動著,進行著最後的殊死搏鬥。


    虔順雖然對戰局十分的驚異,卻又一點興趣也沒有,畢竟此刻他在此地的任務已經告一段落了,此刻他關心的隻是如何帶著自己奪來的財富遠走高飛。


    不到一瞬工夫,浩蕩的村騎衛隊已經隻剩下了零星的幾騎,地上橫七豎八地四散著隊員地屍首,還有無人駕禦的失去主人的魊司。


    此刻社主的眼裏卻露出了一絲疼惜,他站在黑石堆頂,輕輕伸出一隻手,在空中張開,一束強光從手心四散而出,幻化成了利劍刺向了四散的人群。


    電光火石之間,中劍的隊員紛紛一聲慘叫跌落到地上,還包括和虔心廝打的虔正,也中光劍倒地了。


    “啊!去死吧!”


    虔心卻依舊不肯罷手,他丟掉左手地彎刀,與右手並作一處,高高的舉過頭頂,大叫著,正欲刺進已經倒地地虔正的胸膛,卻聽見夜空中響徹了一個溫柔的喊聲。


    “哥哥?是你嗎?”


    原來是虔雯認出了前幾天黑暗裏一直陪伴自己的虔心哥哥的聲音,可她哪裏知道此時的虔心已被攝去了所有的記憶,成為了一個殺人機器。


    可讓人出乎意料的是將刀高高舉起的虔心聽見那在嘈雜之中顯得有些弱小的喊聲,竟然停住了下落中握刀的雙手,停在了那裏。


    隻一瞬間,他的刀依舊沿著完美的弧線再度滑落,刀鋒直指向昏迷不醒的虔正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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