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果然十分奏效,虔明兒漸漸感覺到仙子的舌頭在微微蠕動,似乎正努力的在他的舌尖攫取水分,很快一小口水便全部送入了她的體內。


    般若霓瑪夏那幹裂微白的嘴唇依舊呢喃著,虔明兒便又去河中多取了些水來,如法炮製將水全數送入了她口中。


    身躺陰涼的河床之上,又加上些雪山融水入口,很快般若霓瑪夏體內的暑氣便消散殆盡了,人也漸漸恢複了知覺。


    迷糊間她正欲開口說話,卻感覺自己的舌尖觸碰到了一股綿軟冰涼的甘霖,加之此刻她依舊感到十分口渴,便再也無法抗拒那種誘惑,伸出自己的舌頭貪婪的去攫取它。


    很甜。


    可還沒等她細細品味,虔明兒口中所含的神山雪水就已經喂完,便起身用力擰那衣裳又重新飲了些水來。


    轉身,卻見先前一直昏迷不醒的霓瑪夏仙子正睜大著雙眼望著自己。


    虔明兒與她對視之際,卻見此時霓瑪夏仙子的眼中竟隱約閃動著淚光。


    “仙子,別生氣!我是想幫你去暑才不得已這麽做的!”虔明兒連聲解釋道,雖然他不知道也並不認同霓瑪夏仙子所堅持的那些男女受授不親的教義,卻又最怕見她那如同妹妹虔雯一般的眼淚。


    霓瑪夏依舊目不轉睛的望著他,虔明兒顯得更加緊張,不住地解釋著,焦急中臉頰漲的通紅。


    就在他手足無措之際,霓瑪夏卻口氣溫柔地開口道:“明兒,你過來!”


    虔明兒麵對眼前這個般若女子情緒的無端變幻,顯得更加茫然,可又不敢拒絕,慢慢走近她的身前,身體僵硬的立在一旁。


    躺在河灘上的般若霓瑪夏依舊虛弱不堪,她吃力的伸出纖手,緊緊握住虔明兒的手道:“明兒,你願意這樣一直照顧我嗎?”


    虔明兒萬萬沒有想到般若霓瑪夏竟會有如此一問,盡管十五歲的他還不能完全明白這言語中的意思,卻也隱約感覺其間有些沉重。然而在此時此地,此情此景般若霓瑪夏對自己說出如此的話,更讓他是十分意外,隻是緊張的盯著仙子清澈的眼睛,卻不知該如何去回答她。


    就在他猶豫之際,卻看出此時看上去正盯著自己的霓瑪夏的眼神變得有些飄忽,仿佛她全然不是在看著眼前的自己,而是陶醉在她自己的內心深處。


    虔明兒敏感的心立刻感覺到她此時的表現定與先前口中的那個關於父親的故事有關,便立刻有些違心的回答道:“當然願意,不照顧你,誰帶我去找戀塵橋?”


    虔明兒的回答顯然十分奏效,般若霓瑪夏聞言立即破涕為笑道:“看來你還是惦記戀塵橋比惦記我多啊?”


    說罷,她便欲起身,誰料用力之下,卻感眼前有些暈眩,便伸手扶住了額頭,緊蹙著眉頭。


    虔明兒見狀忙伸手從後麵將她攙扶,這一來正將般若霓瑪夏擁於懷中,仙子那緊貼臉頰的秀發裏沁出一陣陣柔柔的馨香。


    “仙子,你的發香,好像在哪裏聞到過。”虔明兒疑惑道。


    般若霓瑪夏側目微微笑道:“你喜歡這種味道?”


    虔明兒隻覺一時之間記不起那似曾相識的香氣,卻也無所謂喜歡與否,依舊在一旁苦苦思索,沒有立刻回答她。


    般若霓瑪夏見虔明兒並未回答,繼續說道:“明兒,你別費心了,這是用一種生長在神山之顛,名叫碎紫的小花所製成的香料,你在欲界怎麽可能曾聞到它?”


    “碎紫?”虔明兒聽了般若霓瑪夏的言語,更加驚異,虔靈子爺爺家那幅《聖祖巡遊圖》上所繪的那個紫衣人在他腦海之中迅速閃過。


    “對啊,色界之內,開放著許多名貴奇特的花朵,這種碎紫花很小,零星散落在山間各處,很不起眼一般人都不會留意,隻是我和姐姐十分的喜歡,才拿它來製成些香料。”般若霓瑪夏見虔明兒十分的好奇,便又多加解釋了幾句。


    “仙子,我想問色界之內……”虔明兒正準備詢問般若霓瑪夏有關那個紫衣人的情形,卻被她搶先開了口:“明兒!”


    虔明兒原本就有些顧慮,當日他從教畫的畫麵構圖就已經看出那紫衣人身份顯貴,即便眼前的般若霓瑪夏知曉與他有關的事情,也定不肯告知自己,此時正巧被她打斷了問話,便沒有再繼續。


    “別再叫我仙子了,好嗎?”般若霓瑪夏滿懷心事的看著虔明兒道。


    “那……”虔明兒不解的問道。


    “叫我霓瑪夏好嗎?”般若霓瑪夏又一次說在了虔明兒的前頭。


    “好!”虔明兒爽快的答應了,然後吞吞吐吐的重複道:“霓瑪……夏?”


    “恩!”般若霓瑪夏微笑著應道:“明兒,什麽事?”


    虔明兒一臉不解地看著般若霓瑪夏臉上忽然明媚的笑容,冷冷地說道:“我們出發吧?”


    般若霓瑪夏聽了沒有一絲失望,依舊保持著那樣一種神秘又甜美的笑容,站起來牽起虔明兒的手,沿著河床,溯著界河的滾滾洪流,堅定的向前走去。


    虔明兒被眼前這個迷一樣的般若仙女的舉動弄得更加迷惑,可也不想多問,一臉迷茫的跟隨著她那所謂的由般若聖祖指引的腳步,朝著自己心中向往的戀塵橋的方向前行。


    ……


    此刻在相去甚遠的無雲雪山腳下的虔誠村,虔明兒家的後院之中卻是喧鬧異常。魊司獸的嘈雜聲,浮生們發出的獨特叫聲,還有人們叫嚷著的嗓音,交織在一起,儼然象是正在舉行一場並不十分合時宜的那達慕盛會。


    嘈雜的院落中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間,站著的兩位看上去十分親密的中年男人正低頭竊竊私語著,誰又曾想到他們就是前天夜裏在帳篷中勾心鬥角的虔順和村首虔生呢?


    “虔順,還是你這個提議好啊!”依舊一襲白衣風度翩翩的虔生笑著對身邊帶著銀灰色吠舍茸帽的虔順道:“等賣掉這些魊司,餘下就是我們兩兄弟的事情了!”


    “這是村首英明!”虔順在一旁麵無表情的奉承著,接著又低聲提醒道:“隻是昨夜偷聽的那個小子,村首可知道他是誰?”


    虔生聞言臉色大變,原本十分得意的笑容立刻僵硬了許多,麵露難色的看了看虔順道:“還沒查出,莫非你知道?”


    虔順搖了搖頭道:“村首都不知道,我哪裏會知道?”


    “是嗎?我可是聽說你與那無所不能的牧冕……”還未等虔生將那個名稱說全,虔順忙異常嚴肅的道:“村首,那種流言你也信?別說和它們有聯係,就算提那個名字都是要遭受天譴的,我哪有那個膽子?”


    虔生見虔順如此緊張,大笑道:“說笑,說笑罷了,不用緊張,這裏隻有我們兄弟,沒有天……”


    虔順心裏比誰都清楚,村首那些話隻是在警告自己,如今的虔誠村就是他虔生村首一人的天下。


    說完虔生用力的拍了拍虔順的肩膀,走開了。


    虔順也絕非等閑之輩,他全然沒有理會趾高氣昂的村首,卻抬頭將目光落在了偌大的院落之外一處高地上的一個渺小的人影。


    盡管隔的極遠,那人影卻像是發覺了虔順的注視一般,迅速的向高地的另一麵跑去……


    就在那個身影消失的一瞬,始終冷漠異常的虔順的嘴角又露出了如那日在紫穀一般詭異的微笑,轉身喊住了已經走出很遠的虔生,道:“村首,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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