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明兒還是不肯放棄,繼續追問道:“仙子娘,你隻是說不可以告訴人族,我現在站在雲端,又是你的孩兒,怎麽可以算是人族?告訴我也不算泄露天機啊?”


    不知是被虔明兒的執著所感動,還是真的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仙子竟然開口道:“那好,我隻回答剛才的三個問題,不可再多問!在般若教義裏,曼達拉除了欲界,神廟以上的部分叫色界,還有無色界,對於它,我也是一無所知。”


    虔明兒仔細的聽著,嘴裏不停的念叨:“欲界,色界,無色界……”


    仙子道:“對,這便是曼達拉的三界,至於欲界為什麽被叫做欲界,隻因《貝葉經》中記載,‘人神參居,多諸染欲,故曰欲界’。至於是什麽意思,你自己參悟去吧。”


    虔明兒聽完,在有所領悟的同時卻又增加了更多的疑惑,正又欲開口,卻被仙子阻止道:“有言在先,說話可以,問題不可以再問,我此刻留在這裏隻想為你覓一個去處,再問我便即刻離開!”


    虔明兒見仙子語氣十分堅定,便沒有再問,轉言道:“仙子娘要為我覓個去處?為什麽啊?”


    仙子笑道:“方才我在雲端看的一清二楚,你既為村民所不容,自然不能再送你回去,才想為你覓個去處,你告訴我,天下之大你最想去哪裏?”


    虔明兒見仙子說的也是實情,鎖眉沉思了片刻道:“也好,隻是不知這天下有何其他逍遙的去處?除了茫茫俱瀘草原,我可是什麽地方都未曾去過。”


    虔明兒心裏清楚,如今已是家破人亡,孑然一身,去哪裏對他來說都已無所謂了,不如隨遇而安,過幾年逍遙自在的日子。


    仙子笑道:“曼達拉的天下,人族居住在四個不同地界,也就是四洲,它們是東麵的勝生洲,西麵的牛貨洲,南邊的蟬部洲和你居住的北邊俱瀘洲,分別生是曼達拉的森林,良田,花園和草場,你可以任選其中一個洲,我會將你送至那裏居住。”


    虔明兒被仙子描繪的壯麗美景所陶醉了,長這麽大,從未了解到這麽多關於自己生存於其間的曼達拉的真相。他充滿渴望的問道:“仙子娘,我不知道這些地方都有什麽好和不好的地方,怎麽選啊?不如您再多告訴我一些關於它們的事情?或者帶我去除了俱瀘州的每個洲?”


    仙子見虔明兒不肯選擇,便怒道:“你以為我是在和你兒戲?我開始數三下,你馬上給我作出一個選擇,否則我現在就將你推下雲端,落到哪裏算哪裏!”


    虔明兒知道仙子真的生氣了,可一時間還是很難拿定主意,急切的邊思索著邊嘀咕著:“勝生,牛貨,蟬部……”


    “一!”仙子堅定的在一旁數著。


    見隻剩兩下,虔明兒更加著急,又嘀咕著:“森林,良田,花園……”


    “二!”仙子不慌不忙的數著。


    虔明兒還是沒有拿定主意,他從未見過良田和花園,隻是在神山上見過高大的樹木,於是在仙子幾乎數出三的同時他脫口而出:“等等!森林!我選勝生洲!”


    仙子看著虔明兒緊張無措的表情,笑道:“好!這就對了,真會選地方,勝生洲離這裏最近,駕雲兩個時辰就能到了!”


    說完仙子向東揮了揮長長的白色衣袖,二人腳下的雲朵便開始向那裏漂浮,仙子隨後盤腿在了雲端之上打坐參禪。


    虔明兒知道自己若再問仙子問題,她一定不會回答,於是在仙子身後坐下,靜靜的看著周圍那滿眼化不開的繚繞雲霧,他的心卻早已穿過了雲層來到了妹妹身邊。


    此時的虔雯正安靜的躺在叔叔虔順的懷裏,虔順也正思索著該如何處理虔雯。畢竟是當著許多人的麵把她救回來的,總不能扔下她不管,可哥哥家的財富自己惦記了一輩子,可千萬不能因為一個婦人之仁就給毀了,虔雯無論如何也留不得!


    當這些邪惡而可怕的念頭在他的腦子裏醞釀著的時候,他的麵容卻是平靜而安詳的,他能清楚的感覺到懷裏縮成一團的虔雯身上的溫暖和她的微弱心跳。


    等到去追捕虔明兒的魊司隊伍終於回到了虔誠村口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亮了起來,身後剛剛去過的神山的頂端微微現出紅色,那是晨曦的色彩。


    隊伍走了整整一宿,遠遠看見村口立著一個人,似乎一直在那裏等待著他們的歸來,那正是虔生村首。


    “虔順兄弟,你怎麽也和他們一起?虔明兒抓到沒有?”虔生見虔順走在隊伍的前頭,驚訝的問。


    虔順一臉委屈的搖了搖頭道:“不提也罷,不提也罷,我這次是九死一生啊!”


    虔生見虔順已經不想多說,便對著隊伍大聲喊道:“正兒!你告訴村首,這是怎麽回事?虔明兒人呢?抓到沒有?”


    虔正這才從魊司隊伍的後麵擠上前來,垂頭喪氣的道:“是虔明兒挾持了他的叔叔,我們一路追到神山之上,他已在拘捕之時跌落深淵……”


    “什麽?跌落深淵?”虔生聞言大驚,麵容極度扭曲道:“虔明兒死了?”


    “是的!”虔正無精打采的回答,想起虔明兒的死,他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如梗在喉,“沒別的吩咐,村首,我先回去休息了!”


    隊伍中的其他人無論個人與虔明兒感情如何,畢竟都是第一次親眼見著熟識的人死去,情緒都異常低落,也紛紛跟著虔正散去了,虔生見狀,對著散去的武士們大聲道:“你們回去好好休息,下午去我那裏,本村首要重賞你們!”


    隻傳來了零星的應允聲,剛才浩蕩的隊伍就全部散去了,隻剩下懷中抱著虔雯的虔順與虔生,形單影隻。


    虔生見人全都散去,便轉身走至虔順的魊司前,抬頭笑道:“虔順,你果然厲害,是時候該我倆好好談談了吧?”


    虔順依舊漠無表情的說道:“村首,我累了,麻煩讓讓,我也要回去休息!”


    言罷輕輕拍了拍魊司,從虔生的麵前擠了過去,向村子裏走去。


    虔生臉上原本燦爛的笑容象凍結住一般凝固了,他沒有想到虔順竟會對自己如此冷漠,轉頭愣在了那裏,待到虔順的背影都已漸消融在村子零亂幕棚裏的時候,才冷冷笑道:“想休息?想撇開我,沒那麽容易。”


    而此刻虔順正在心中盤算著如何名正言順的獨占有虔忠留下的魊司群,那可是俱瀘草原數一數二的家業,何況那本來就是自己的,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同自己分享,村首虔生也一樣!


    正想著,不覺他的魊司正來到了虔明兒家的帳篷處,晨風蕭瑟中,那夜凶手在帳篷上撕裂出的布片來回擺動,象是有人在不停招手。


    虔順驅著魊司走了過去,看看自己懷裏熟睡的虔雯,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便下了魊司,走進了虔明兒的帳篷。


    帳篷中的地上仍殘留著死去的獵犬那斑斑的血跡,它們是虔明兒最喜歡的獵犬,顯然這裏早已被村首仔細搜查過了,所有箱櫃都被打開,一些放牧工具散落一地,十分淩亂。


    虔順將虔雯放在了帳篷裏的那張堆滿了衣物的床上,歎道:“是該收拾收拾了。”


    收拾了許久,天色漸晚之際,房間已經被收拾的煥發了往日的光彩,而那些陳設都被擺回到十五年前的老樣子,那時候虔順還和哥哥虔忠一起生活在這裏。


    想到這裏,虔順忽然快步走到了帳篷的一個角落裏,聚精會神的凝望著,似乎在搜索著什麽,過了一會,他緊鎖的眉頭忽然舒展開,笑道:“果然還藏在這裏。”


    他撥開一些雜亂堆放的書簡,露出了一個精美的雕花木盒,小心翼翼的取出來放在了書桌上。


    掀開那蒙滿塵埃的蓋子,原來裏麵放的是一隻青銅酒瓶,瓶子上有一段是晶瑩的水晶鑲嵌而成,露出裏麵淡紫色的液體。


    虔順凝神觀看,臉上一直保持著一種沉醉於過往的淺笑,將青銅酒瓶托在手中不斷把玩著,像是要從中發掘什麽秘密。


    此時,一束夕陽的餘輝從帳篷一角的破損處直射進來,恰巧落在他手中的酒瓶上,光束經過瓶體透明部分的折射,在帳篷另一麵白色的布簾上映出了一塊巨大的紫色光影。


    虔順小心地保持著一個適當的角度,盯著那光斑,轉動著酒瓶,伴隨著瓶中液體的流動,那光影的中心出現了一塊深紫色的鮮花形狀的影子。


    “碎紫,原來還藏在這裏?”虔順突然激動的大笑道:“盈素,當年你不肯把它送給我,現在我還是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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