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問完想知道的情況,正好一碗茶也喝完,在碗底放了一枚銅錢,便向孫老頭告辭。


    真沒想到,吃一碗堿水麵,複雜到這個地步。


    麵館要開張,就要解決兩個問題,一是水,二是柴。


    水井被鎮中惡霸占據,近在眼前;而柴火的問題,則是遠在鎮外。


    所以,王福下麵要去的,就是鎮上的水井。


    前麵提到,井口鎮以風水局設立,必須有一個類似‘陣眼’的地方,調動鎮上所有生機陽氣。


    不用多想,這個地方,必然是水井。


    王福翻開風水局的書頁,邊走邊看,一路學習推演。


    走了兩條街,就已經心裏有大概的想法了。


    風水之道,以水為本,通過測算,完全可以確定水井的位置,不用詢問路人。


    “找到了,就在這裏。”


    最終,王福找到水井所在地,誤差也不算大,偏移了三條街,大概有十幾米距離。


    “不是露天水井麽?”


    王福麵前,竟是個搭草頂的竹棚子,鎮上居民提著水桶排隊。


    沒想到,惡霸為了收錢,特地搭了座竹棚收費。


    “商業意識挺強。”


    守在竹棚門口的,是個兩人高的壯漢,身上滿溢出來肥肉和油光。


    來之前,王福問過孫老頭,霸占水井的是一家母子,以巫為姓氏。


    這名壯漢,就是兒子巫鐵柱,他老娘巫老太不在旁邊。


    鎮上居民有上千口,為何會被一對母子霸占水井,卻不反抗呢?


    原因很簡單,這對母子會法術。


    王福笑了笑,也站到打水的隊伍中,在他前麵,是個端著瓦罐的大叔,正愁眉苦臉數銅錢,似乎舍不得即將到來的分離。


    “咦,小道士,沒見過你啊?”


    大叔一開口,王福就知道,這是個典型的自來熟,其健談程度,堪比出租車司機、學校門衛等,是打聽消息的絕佳對象。


    “剛來鎮上,打算留一段時間,賺些盤纏。”


    “井口鎮是個好地方,但沒真本事,可混不到飯吃。說說看,你有什麽本事……”


    聊著聊著,王福將話題,引到鎮上的水井。


    “你來打水?”


    大叔目光落到王福身上,雙手空空。


    “呃?”


    王福解釋道,“碰巧口渴了,就喝一杯。”


    “那你虧大了。


    大叔幸災樂禍笑道,“井邊的規矩,一桶收一桶的錢,不滿一桶,一律按滿桶算。”


    “小師父,你喝一杯等同打一桶,都要十文錢。”


    霸道條款啊!


    王福搖搖頭,“太貴了,難道鎮上人人都買得起,就沒人偷水?”


    “噓,別提偷字。”


    大叔嚇了一跳,看了眼巫鐵柱,對方沒發現,急忙叮囑王福。


    “鎮上張老三,就是因為偷水喝,現在一家得了大肚子病,躺在床上等死。”


    大肚子病!


    王福沉思起來,貌似是寄生蟲,難道巫老太擅長的是這個?


    “那個麵生的小道士,你過來。”


    隨著隊伍前進,肥漢注意到王福,畢竟鎮上都是熟人,隻有他這個生麵孔


    “我嗎?”


    王福指著鼻子,看了看周圍,沒人答應,樂嗬嗬上前。


    “外麵來的?”


    “對嘍!”


    肥漢巫鐵柱,一拍王福肩膀,“瘦得跟小雞似的,身上沒幾兩肉。”


    這一巴掌,手勁兒真大。


    “沒辦法,吃的不多。”


    王福指著水井,“我身上錢不多,隻賣一碗,能便宜些麽?”


    周圍的鎮民,紛紛投來同情的眼光。


    “不能!”


    巫鐵柱濃密的眉毛,像是一對害相思的毛蟲,頓時聳起來。


    “一碗水,十文錢。”


    後麵的居民,出聲提醒,“小道士,你還是快取個器皿過來。”


    王福聞言點頭,“有道理。”


    “我這就去拿。”


    離開水井,王福思來想去,隨手拉住一個過路的,“張老三家在哪兒?”


    張老三家不富裕,否則也不會偷水吃。


    如今,全家得了怪病,大肚子腹痛不止,躺在床上等死。


    不提他得罪了巫家母子,單單這怪病,也不是一般大夫能看好。


    王福找到張老三家時,發現門前已經長草了,屋裏冷清已久,沒有煙火氣息。


    “這是多久沒生火做飯了。”


    王福當即登門造訪,“有人在家嗎?”


    “沒人!”


    從屋內傳來一聲有氣無力的聲音,明明是喊出來的,卻淡如輕煙,仿佛一陣分就能吹散。


    病得夠重的。


    王福搖搖頭,幹淨利落推開門,邁入門檻內。


    屋裏傳出酸臭氣味,地上到處是嘔吐物,幾乎沒處下腳。


    張老三一家幾口,整整齊齊躺在床上,無論婦人老嫗,還是男子孩童,均大肚子高聳,如同懷胎九月即將臨盆的婦人。


    “是來給我全家收屍麽?”


    張老三,就是家裏唯一的壯年男子,竭力睜開眼睛,看到人影晃動,有氣無力開口。


    至於老弱婦孺,早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話都說不出來。


    “我該死,為了省十個錢,害了一家老小的命。”


    說到這裏,張老三眼角流下淚水。


    “小道士,你來得正好,家裏還有些錢,放在……”


    “給我全家做個法事,保佑來生投個好胎。”


    呃!


    實話實說,道士的業務範圍,的確夠廣泛,包攬了看病施藥、喪葬鼓吹、陰宅祖墳一連串業務。


    典型的,我雖然治不好你,最後埋你的的也是我。


    張老三本就在等死,見到王福的道士模樣,下意識認為,是鎮上派來收屍的。


    誤會,天大的誤會。


    “抱歉,法事不會,隻會看病救人。”


    張老三聽完竟笑了,指著大肚子,“知道這是誰弄的?”


    “水霸巫家母子。”


    王福回答得幹淨利落。


    “知道你還敢誇口,巫老太下手,誰能治?誰敢治?”


    看來這家水霸手段頻高,老百姓在淫威之下,不敢有反抗的念頭。


    情況很明顯了,張老三這家,就是巫家母子殺雞儆猴用的。


    血淋淋的例子擺在這裏,以後誰敢不給錢買水?


    “實不相瞞,我前天剛下山,出來混口飯吃。”


    “師父傳授我一兩手符咒,其中就有治肚痛的,你讓我瞧瞧。”


    “你不怕死,就來試試!”


    張老三本想回絕,但想到小道士一片好心,也就答應了。


    他還不忘叮囑,“把門關上,別讓人看到了。”


    心還挺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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