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盡頭。


    連山身旁的四象級咒術師,就跟個孫子似地在他身旁罰站,大氣也不敢出一個。


    見此一幕,李觀棋不禁也有些樂了。


    說實話,他出手的時候,還真沒想過自己能打到東郭,現在看來,原來是這小子的那些保鏢都被連山威懾住了。


    嗯?


    李觀棋忽然一愣。


    因為他本以為連山是看在夏侯黎的麵子上才幫自己。


    可現在很顯然,並不是。


    因為連山的目光在穆雅身上。


    而穆雅的目光,則是死死地鎖定在東郭的那一個貓女隨從的身上。


    “草原之上,人族與萬族和睦相處。”


    穆雅收回目光,看向被李觀棋一手摁著腦袋,重重壓在破碎欄杆上的東郭。


    這位來自草原的女孩麵色陰沉,聲音冰冷到了極點,“東郭,你記住,我很討厭拿獸人做仆從的家夥,特別是拿貓女、狐女來做女奴的……混蛋!”


    森然殺意,毫不掩飾!


    李觀棋算是懂了。


    連山哪是穆雅的老師啊,分明就是他爹打點好了關係的保鏢啊!


    五行級咒術師做保鏢,穆雅自稱北莽王庭的貴族,可究竟是“貴”到何等程度,她並未完全說明。


    “滾!”


    穆雅沉聲低喝!


    李觀棋隨即抓著東郭的腦袋,直接將他甩到了閣樓的大堂裏……嗯?怎麽好像他也成穆雅的打手了?


    “等等,你留下。”


    穆雅看著那個貓女,忽然又說了句。


    “我……”


    貓女一愣,看了看頭破血流的東郭,貝齒輕咬紅唇,想走,卻猶豫不決。


    “奴隸契約,東郭。”


    穆雅冷聲道。


    “……”


    東郭麵色難看,可還是咬破大拇指,鮮血滲出化作一個小小法印。


    “砰。”


    東郭揮手拍散法印,貓女額頭也浮現出了一枚血紅色印記,隨著法印的破碎,一起化為烏有。


    奴隸契約,碎。


    這個貓女,重新恢複了自由身。


    “#@!&¥!&(#¥!@——¥!”


    貓女一下子就跑了過來,跪倒在穆雅麵前,淚眼婆娑地說著大段大段李觀棋根本聽不懂的語言。


    “¥&¥*%¥)@%&@*。”


    然後穆雅也蹲下身子,輕輕拍了拍貓女的腦袋,似乎在安慰著什麽。


    李觀棋完全聽不懂。


    一瞬間,好像來到了外國……


    “草原之上,人族與萬族和睦相處,不分高低貴賤,沒有異族之別。”


    良久,穆雅才站起身來,眼神複雜地輕聲自語,“這句話,是兩千年前,北莽王庭的開創者,阿木爾汗所說的。”


    李觀棋微微一怔。


    “阿木爾汗是偉大的領袖,跟你們大洛的開朝皇帝一樣。”


    穆雅看向李觀棋,輕聲道:“我很喜歡阿木爾汗跟大洛始皇帝,因為他倆是一樣的人,不喜歡戰爭,卻為了和平,毅然決然地發動戰爭。


    他們以短暫的流血為代價,換取了各自國家的千年和平,讓子民們再也不用流血。


    傳說中,上古時期,人族和咒靈征戰不斷。


    最終人族在洛河之畔大勝咒靈,自此人族成為世界主宰,咒靈隻能苟延殘喘。


    那一戰之後,天下太平。


    而洛河,也從此被視為和平的象征。


    後來,始皇帝在中原建國,以‘洛’為國號,確定了大洛王朝始終以和平為國民共同追求的國策,至今三千年有餘。


    雖然國力強盛,卻從未主動侵略過他國。


    阿木爾汗也一樣。


    穀箋


    阿木爾,在我們的草原語裏,是太平、平安、安逸的意思。


    汗,就是我們草原王庭的王。


    合起來,便是太平王、平安王的意思。


    阿木爾汗建立王庭統一草原,協和草原各族的矛盾,讓獸人和人族不再互相敵視,不再互相爭鬥,為草原各族帶來了長達兩千年的和平。”


    說到這兒,穆雅眼簾低垂,右手輕輕放在胸口處,低聲用草原語說了一句之後,又用漢語翻譯了一遍:


    “草原之上,人族與萬族和睦相處,不分高低貴賤,沒有異族之別。”


    她是在重複最開始的那段話。


    或者說,是兩千年前,草原人最偉大的領袖,阿木爾汗所留下的這一句萬族誓約。


    ——草原之上,人族與萬族和睦相處,不分高低貴賤,沒有異族之別!


    很難想象,兩千年前的那位草原霸主,究竟是懷揣著何等雄心壯誌,才說出的這番豪言壯語。


    更難想象,究竟是又是何等英雄人傑,才能憑一己之力,讓互相仇視的人族和獸人和睦相處了足足兩千多年。


    武力是做不到這點的。


    否則早在兩千年前,阿木爾汗駕崩的那一刻,草原各族就散了。


    武力不行。


    唯有仁慈。


    穆雅仰著頭,望向蔚藍的蒼天,仿佛又看見了家鄉的那片藍天,眼神迷離,“阿木爾汗的這句話,至今還刻在王庭聖地的石碑之上啊……”


    “可聖碑早已磨損了,穆雅。”


    五行級咒術師連山緩緩走來,輕聲歎息,“目前為止,這句話在聖碑之上,勉強還能看清的字跡,便隻剩四個了。”


    穆雅沉默。


    李觀棋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連山老師,還剩下哪四個字?”


    連山瞥了他一眼。


    “人、族、高、貴。”


    “……”


    李觀棋語塞。


    草原之上,【人族】與萬族和睦相處,不分【高】低【貴】賤,沒有異族之別。


    服了。


    這特麽草原獸人不和北莽王庭打一仗,好像都有點說不過去了……


    “老師,你說大家為什麽要打仗呢?”


    穆雅迷茫地看向連山,“是貪婪嗎?因為所有生靈總是不滿足?所以才總想著發動戰爭,掠奪更多?”


    “其實不隻是這樣。”


    連山輕聲歎息,“草原各部之間的鬥爭,本質上更多的是因為草原資源的匱乏,每年冬天,都要餓死很多族人。


    可草原的東西兩邊是一望無際的大山,比草原還窮。


    南邊則是大洛王朝。


    再北邊是大海,過了海又是紫羅蘭帝國那幾個龐然大物。


    都不是好惹的主。


    再加上草原各族之間的心早在幾百年前就散了。


    現如今資源的匱乏,使得他們當然會蠢蠢欲動,妄圖發動戰爭,以此來讓草原局勢重新洗牌,以血的代價,獲取更多資源。”


    說著,連山無奈搖頭,“草原各部之間的戰爭,是免不了的,而且很快就要爆發了。”


    穆雅眼神黯然,“如果世界再大點就好了,那樣大家就不用搶來搶去了。”


    “嗬嗬,可惜世界就這麽大。”


    連山寵溺地揉了揉穆雅的腦袋,輕笑道:“小穆雅,你還不如想著,要是有另一個世界就好了,這樣大家都去搶那個世界,就不用再自相殘殺了。”


    “老師又說笑。”穆雅無奈。


    “……”


    二人說者無心。


    可聽者有意!


    李觀棋在旁邊聽著他倆說的這番話,幾乎是毛骨悚然到了極點,冷汗完全打濕背部衣物!


    另一個世界?


    當然,當然有另一個世界了。


    可那是他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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