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歲的時候,覺得世界是為我轉動的,其他人是台下的觀眾,而我是萬眾矚目的主角,我認為隻要我想,就可以成為任何我想成為的,我將成為傳說魔導士占星術師煉金術師劍聖民政官作家畫家冒險家……總之不會是碌碌眾生中的一員。


    我十歲的時候,被判定沒有魔法才能,但是擁有劍術才能,我並不氣餒,覺得隻要我夠努力,就可以成為任何我想成為的,我將成為帝國騎士將軍元帥軍事官軍事家劍聖……總之不會是碌碌眾生中的一員,隻不過選擇變少了而已。


    我二十歲的時候,知道了我才能的極限,五級的水準對於出身平凡的人來說,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但那是我數次將自己置於死地換來的,這時我知道了自己不是天才,隻不過是稍微有點才能而已,或許世界上像我這類的人更多吧。


    我雖然是帝國騎士,還是投入一線的一類,但我十分厭倦戰爭,因為帝國軍永遠處於強勢的一方,說得難聽點就是侵略的一方,那些小國啊……根本就弱到不行,他們全國的魔法師配備加起來,都沒帝國一個團多,那些士兵上戰場就是在送死。


    老道爾曾說過,那是期待死亡的眼神,但我覺得其中有更深的含義,那就是明知必死依然選擇前進,他們是為了保衛家園而戰的。為了保護而戰鬥,不就是比為了傷害而戰鬥更高尚麽?所以我逐漸從戰場上退下來,即使影響評級也不在意,我必須要找到新的目標。


    人在童年時有無數個夢想,但在長大後隻苦於尋找一個夢想。


    這時的我已經不能稱之為夢想了,那種美好的詞匯和現實生活不相符,理想也不行,嗯應該稱為目標吧,去魔大陸冒險的話錢不太夠,也太危險,所以我很快就想到……果然沒有比家人更樸實無華的人生目標了吧?


    一切好像回到原點了啊,我小時候總是想成為很厲害的人,做著很厲害很厲害的事情,想著也許我能改變世界也說不定,潛意識裏不就是想離開又窮又破的家鄉麽?但在三十歲的那個蘇醒季,從部隊要了個閑職的我回到了家鄉。


    因為雙親已經去世很久了,我的家人隻有弟弟一人,哦給大家介紹一下吧,我的弟弟叫愛德華,他啊是個笨蛋哈哈,他啊既沒有魔法天賦,也沒有劍術才能,隻能老老實實地當一個農民,他小時候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跟在我屁股後麵一個勁兒地叫哥哥。


    現在回想起來,我年少時為自己樹立遠大的目標,有一部分原因是抱著“作為哥哥不能讓弟弟失望”的念頭吧,畢竟愛德華他從小就很崇拜我,我就想著一定要成為很厲害很厲害的人,不能讓他的崇拜落空才行。


    記得那一天回家的時候,愛德華正好背著一大捆柴往家裏趕,他一眼就認出了我,而後哈哈大笑地朝我跑來,就好像我們小時候養的那條叫愛迪的狗,不過那隻狗在我十歲那年死掉了。


    雖然我三十歲了,還是五級騎士,但打點上下級關係、請教劍術老師、保養更新裝備等花去了不少錢,所以我並沒有攢下多少積蓄,嗯可以當作我對夢想的投資吧,隻不過失敗了而已,不過當我看到破破爛爛的老家時,心底對愛德華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那晚我們兄弟倆圍在炕上聊天,隻能喝著粗製的小麥酒,我真的不好意思說出那句話啊:“對不起啊愛德華,讓你失望了,我沒能成為將軍,也沒能成為劍聖。”


    愛德華說:“哥哥你那麽厲害都辦不到,那一定是相當困難的事情呢,失敗的話也在所難免吧。”


    然後愛德華說起自己的夢想,他說想成為民政官,因為這樣可以從官麵上改變帝國排斥異族的風氣,為此愛德華正做著努力,比如去酒館花錢請吟遊詩人教他識字之類的,最後他問我:“一個農民想當官,會不會顯得很可笑?”


    真是的……作為哥哥的我,怎麽可能說出殘忍的話語啊?隻要是夢想都不該被嘲笑吧?雖然我的經曆告訴我這很難,但這就像大人不會跟小孩子說,你長大後會有很多很多煩惱那樣,我必須跟愛德華這樣說:


    “夢想隻要肯努力的話,就一定能實現!”


    這是句再無聊不過的教科書話語了,但愛德華聽後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愛德華說:“哥哥你都這麽說的話,那我就知道自己果然是正確的呢,雖然朋友們都在嘲笑我,但我會一直努力下去的!”


    於是我就在老家住下來了,不需上戰場的生活相當安逸,軍隊給的閑職是當老家維安軍的指導教官,那簡直不要太輕鬆,一個小鎮基本都是些小偷小摸的事情,維安軍大規模出動的情況十幾年也不會有一次。


    在老家悠哉遊哉地生活大概一年後吧,維安軍大規模出動的情況出現了,那些家夥咋咋呼呼地聚在一起,說著要抓魔族間諜之類的,真是的這種小地方有哪個間諜會看中啊?我一頭霧水地跟在最後麵,心裏抱著看戲的念頭。


    我跟著維安軍來到了山崖上,那裏已經圍觀了大量小鎮上的人,都是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家夥,什麽東西好看到連暴雨傾盆都不顧了?然後人群裏頭傳出一道我熟悉的聲音:


    “求求你們……不要傷害她!她雖然是魔族……但絕對不是壞人!”


    這、這是愛德華的聲音!


    我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沒人能抵擋住我的力量,等我穿過人海時才發現,被維安軍圍毆得頭破血流的人正是愛德華,而愛德華正死死護住身後的一個女子,看那樣子應該是個魔族。


    愛德華他們所處的位置相當危險,距離山崖邊緣隻有一步之遙,要知道在暴雨下泥濘是油滑的,人是會摔倒的。


    於是當我即將靠近愛德華時,愛德華和那個女人一同跌入了山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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