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沒有拒絕這個小插曲,拋開絕不能讓愛麗絲餓肚子這個念頭不談,伊凡也想多了解一下礦坑族的生活,他猜測接下來兩方大概率是要談判的,此時多了解對方就能多一些籌碼。


    得到隆多夫的吩咐後,多莉婭盈盈退下,沒過一會兒回來時,手上便多了一個泥製盤子,盤子端到桌麵上,伊凡等人湊上去一看,下一刻臉色紛紛大變。芙蕾娜捂住嘴巴移開視線,她怕再看下去自己會吐出來。


    那是一盤白嫩嫩的蟲子,蜷曲在盤子裏有拇指大小,因為是水蒸的,蟲子表麵覆蓋著一層朦朧的水汽,顯得更加白亮晶瑩了。如果這是用麵團製成的小玩意兒,伊凡一定會誇讚其可愛,並食指大動,但一想到這是真正的蟲子,伊凡就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口水了。


    看來己方沒有人願意吃這玩意兒……身旁的愛麗絲突然歡呼一聲,興致勃勃地直接用手抓起一把蟲子,而後在眾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將蟲子塞進嘴巴大嚼特嚼起來,期間還不時吸吮指尖的汁液。看著那副眯眼享受的神情,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女孩在吃什麽人間至味。


    雖然早已決定要接受愛麗絲的全部模樣,伊凡還是對眼前的場景震驚不已,他好不容易合上能夠塞進鴨蛋的嘴巴,回過神後抓著愛麗絲的手臂叫道:“老師我知道你很貪吃,但也不能什麽都往嘴裏塞啊,這些是蟲子!”


    愛麗絲眯眼的享受變為疑惑,她歪了歪腦袋,而後恍然大悟道:“小伊凡你不用擔心,我在小時候經常吃這些哦!這些叫糯糯蟲的小家夥雖然看上去醜醜的,但多嚼一會兒就會發現味道和雞肉很像。”


    “而且隻要種植艾葉草,糯糯蟲就會被吸引過來棲息,所以即便沒有錢財,也不用擔心沉眠季會餓肚子啦!”愛麗絲似乎想起了什麽美好的回憶,嘴上動作愈加歡快起來。


    芙蕾娜聞言神色一動,這個說法她也聽人提到過,一些沒有打獵能力的窮苦人家,沉眠季就是靠吃糯糯蟲挺過來的。因為艾葉草是隨處可見的野草,生命力之頑強,在沉眠季也可以存活,而糯糯蟲生活在地底,不怎麽懼怕風雪。


    每當想到有人為了活命,而不得不吃蟲子時,芙蕾娜都會慶幸自己有一手不俗的箭術,但她此刻也對愛麗絲產生了滿心疑惑,愛麗絲作為高級魔法師,出身一看就很是高貴,怎麽可能有吃糯糯蟲的經曆?


    還有她未免也太樂天派了吧!有哪個女孩能吃蟲子吃得麵不改色,還能美滋滋地說味道像雞肉?果然這個對手太可怕了……但即使是這樣,自己也不會輕易認輸!女孩偷偷望了一眼伊凡,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


    伊凡試著吃了一口糯糯蟲,結果眉頭從開始到現在就沒放鬆過。糯糯蟲看著肥嫩實則外層的皮肉很薄,中心是一大段的內髒,咬下去那叫一個汁液四濺,味道就像是海腥味很重的蠔,沒有想象中那麽惡心,但也絕對不算好吃。


    伊凡吃了一口就絕不敢再吃了,迎著愛麗絲頗為失望的目光,伊凡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老師這玩意兒哪裏像雞肉啦?”


    因為愛麗絲吃得實在是太香了,坐在對麵的娜娜莎忍不住咕嚕咕嚕地吞口水,並且聲音有變大的趨勢。察覺到這點的愛麗絲咧嘴一笑,食物差點從嘴巴滑出,隻見她將盤子推向娜娜莎,那意思是“你也一起吃啊”。


    娜娜莎狠狠咽了口唾沫,艱難地將視線從糯糯蟲身上移開,望向一旁的隆多夫,大大的眼睛中滿是哀求。一向寵溺孫女的隆多夫受不得這種視線,下巴輕微地點了點,畢竟娜娜莎吃相再怎麽差勁,也不可能比得上對麵的愛麗絲。


    娜娜莎歡呼一聲,與愛麗絲將這盤蟲子分而食之。一大一小兩美女吃飯相當有氣勢,一旁的伊凡看得忍俊不禁,而後他抬頭一看,發現對坐的隆多夫也是和自己同樣的神情,欣慰中帶著一絲寵溺。


    “自己的賣慘計劃算是徹底失敗了。”隆多夫在心底歎息一聲,他原本的設想很完美,對麵的伊凡等人不可能會吃蟲子的,而伊凡給他第一眼的感覺是仁慈,這樣他就可以趁機賣慘博取同情,為族人謀取更多的利益……哪想到半路闖出了個愛麗絲。


    忽略掉哼哼唧唧的聲音,伊凡望向隆多夫道:“你們平時吃的就是這些?”


    見到隆多夫緩緩點頭,伊凡的神色不免流露出悲哀。隆多夫等人的麵黃肌瘦,在初見時伊凡便注意到了,尤其是身處壯年的湯普森,裸露的上身瘦到可以看見肋骨,顯得比年邁的隆多夫還要瘦弱。唯一好點的是娜娜莎,不過這大概是年紀尚小的緣故,即使瘦瘦的也不會很不“協調”。


    “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伊凡繼續問道。


    隆多夫聞言露出追憶之色,良久後歎息道:“這好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吧,當時我們遵命留守在城堡裏,城堡卻不知為何突然被完全封閉起來,那大防護陣令我們無法出去。”


    “因為事出突然,族群並沒有準備大量食物,雷霆堡也沒有種植糧食的區域,雖然有幾頭家畜,但家畜沒有東西最終也會餓死,無法指望它們生崽產奶。”老人的話語有些混亂,試圖從痛苦的回憶中找出明晰,“所以族群隻能守著城堡儲存的糧食,無奈地坐吃山空……嗬嗬再怎麽精打細算,那些食物也有吃光的那一天。”


    “那時我還很年輕,也還不是族長。”隆多夫抹了抹幹澀的眼角,發現自己老到很難擠出一滴淚,娜娜莎吃東西的模樣沉悶了許多,“眼看著族人一個個餓死,老族長無能為力,他們沒有死在光榮的戰鬥中,沒有以身淬火鍛煉出生命之牆,卻屈辱地死在了饑餓之中……我記得以前族群有三千多人,現在隻剩五百多人了。”


    “後來族人們吃光了樹皮,開始扒地麵的草根,就在這時我發現了地底下的糯糯蟲。”隆多夫重重地歎息一聲,話語中沒有絲毫榮幸,反而全是悲憤,“我提出通過種植艾葉草,來圈養糯糯蟲,族人們得到了最低限度的食物,我也因此成為新的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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