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角山脈毗鄰的領地是托非亞地區,霜花鎮是其在邊境的一個不起眼城鎮。此地區的領主是沉睡龍王斯利浦,血緣上是尤利烏斯的叔叔,龍如其名,他一生中的大半時間都在睡覺,據說斯利浦每隔五十年才醒一次,用來向手下詢問領地的情況。


    伊凡沒有見過斯利浦,但知道他是龍族中最長壽的存在,龍族平均壽命為一千年,但斯利浦據說已經活了三千年,看來龍族在某點和烏龜一樣呢。


    隊伍駛入小鎮吸引了許多目光,像這種荒山野嶺外來者實在不多。


    鎮中央有著這裏唯一的酒館,伊凡等人準備進去洗洗風塵。


    奧達剛是以龍為貴的國家,平民基本都是人族,伊凡隻在競技場和王龍大道見過異族,這座小鎮也是如此。酒館裏的人們因為伊凡的進入,陷入短暫的寂靜,但在觸及伊凡的目光後又紛紛低下頭去。


    金黃色的眼睛——是貴族!


    伊凡和愛麗絲、羅伯特圍著桌子坐下,其餘人在外麵看守馬車。


    見到伊凡隻是尋常地點菜後,眾人放鬆下來,很快重新投入到之前的熱情中。吟遊詩人在桌子間轉來轉去,拍著腰鼓給自己找節奏,用好聽的嗓音唱著被中斷的故事:


    “傳奇魔法師威名赫赫,安道夫的風流人人樂道;九個妻子種族不一,共同點是花容月貌;大妻子是一國公主,溫柔賢惠是個賢內助;二妻子是尊貴龍族,脾氣火爆恐難鎮夫綱;三妻子是妖媚魔族,身材火辣恐下不來床;四妻子是……”


    伊凡聽得津津有味,和眾人一樣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他沒想到平民私下裏如此開放,居然敢編排安道夫的豔情故事,隻可惜還未聽完,便有一聲嬌斥打斷了吟遊詩人的歌唱。


    愛麗絲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小臉因羞憤而赤紅:


    “住口!師……安道夫大人才不是你說的那樣!”


    吟遊詩人見到是貴族那桌的人出聲,立即嚇得腿軟就要下跪,臉色蒼白道:“這不是我編的故事,詩歌裏是這樣寫的。”


    愛麗絲看來不能接受這個說法,伊凡明白她不是為難一個平民,隻是忍受不了自己尊重的人被侮辱,同時伊凡也明白吟遊詩人沒有惡意,那不過是市井小民的常見心態。


    伊凡好聲好氣地阻止了愛麗絲的發怒:“老師他不是有意的,小人物總喜歡揣測大人物的生活,我還時常聽見宮裏的侍衛,意淫公主有幾個男人呢。”


    “意淫?”疑惑暫時阻礙了愛麗絲的惱怒。


    “額就是幻想。”


    “這位大人說的是!”吟遊詩人抓住救命稻草般附和道。


    想明白的愛麗絲也消去怒火,但依然忿忿不平道:“那好吧,不過你不能在我麵前唱這個故事。”


    “是是是!”吟遊詩人汗如雨下,正想找個機會溜出酒館,卻看見那個貴族少年叫了自己一聲,便心驚膽戰來到對方麵前。


    “坐下吧。”伊凡盡量溫和道,“我有些事想問你。”


    “啊不!怎能……啊是、是!好的!”吟遊詩人從未覺得凳子如此燙屁股。


    博格出生於魔角山脈的一個落魄村莊,他很小便察覺到家鄉的貧困落後,立誌當一個冒險者走出大山。然而可惜的是,博格既無魔法天賦,也無劍術才能,唯一的過人之處是口齒伶俐。


    於是博格另辟蹊徑前往古通斯帝國,那裏有吟遊詩人學院總部。博格在學院奮發圖強,以全優的成績完成畢業,正想以吟遊詩人的身份風光回鄉時,卻遭到了生活的毒打……原來沒有名氣的吟遊詩人,和靠乞討為生的乞丐區別不大。


    就在博格如往常般,在酒館渾渾噩噩地混飯吃時,突然迎來了人生的轉折點。


    在得知博格的家鄉在魔角山脈後,伊凡的態度便更和善了,得到了許多想要的訊息。


    原來魔角山脈不是人跡罕至的,甚至在百年前還有幾個規模較大的城鎮。當時雷霆堡的主人,雷霆巨龍薩德凱仍健在,人們正是在他的庇護下,得以免受魔獸的侵擾。所以薩德凱死後,情況就急轉直下了。


    魔獸潮輕易毀壞了房屋和農田,然而因為沒有居住權,人們又無法移居托菲亞地區,隻有在魔獸潮規模龐大時,才被允許在救助屋短暫居住,時間過後就會被趕回魔角山脈,這大概是被認定成了負擔吧。


    隨後魔角山脈的人口便大量流失了,或是背井離鄉,或是在魔獸潮中死去……據博格所說,現在山脈中隻剩幾個村莊苟延殘喘,人口不足千人。


    博格在敘述時相當有條理,令伊凡心生滿意,於是他心思一動到:


    “博格你在學院中,應該學過識字和運算吧?”


    “那些都是基本課程,順便一提小人的成績是全優。”博格明白這時應盡量展現長處,“小人還擔任過一段時期的小組長。”


    伊凡微笑著點頭,最後直視博格道:“那麽博格,你是否有意在我手下工作呢?報酬我可以暫時支付你一個月一枚銀狼。”


    百枚銀狼等於一枚金龍,按霜花鎮的生活水平來說,一枚銀狼足夠一個人生活三四個月了。


    博格一時間呆住了,伊凡以為他在猶豫,便拋出更大的好處道:


    “若是你能讓我滿意的話,我許諾,可以我之名賜為你姓。”


    這世界的姓氏是榮譽的象征,隻有貴族才有,平民基本沒可能獲得姓氏,除非成為某個大人物的家臣,並獲得恩賜。


    “哼!”羅伯特恰到好處地宣布道,“位於你們麵前的,是奧達剛帝國的第七皇子,雷霆堡的現任主人,魔角山脈的領主大人!”


    酒館再度陷入寂靜,博格回過神來大叫一聲,撞倒凳子五體投地跪伏在伊凡麵前大聲道:“小人博格,宣誓為大人效忠!”


    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群全部沸騰起來:


    “大人!我也願意效忠!報酬給我半枚銀狼就好!”


    “博格那小子都可以的話,老子為什麽不行啊!”


    “領主大人!求求你看我一眼啊……”


    羅伯特擋下了激動的人群,伊凡用眼神壓下喧囂,環視一番周圍說道:


    “那麽,你們中還有誰會識字運算?”


    眾人頓時鴉雀無聲,有漢子尷尬地摸了摸腦袋,就在伊凡想要歎氣,一個蚊子似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在商人家裏當女仆時,有跟他的女兒學過一些字,運算的話隻能在一百之內……”


    那是個拿著掃帚的女孩,目測年齡在十三歲左右,模樣清秀卻瘦得有些脫相,長發梳成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見到眾人都望著自己,女孩的聲音就更小了,不過還是鼓起勇氣向伊凡遞去目光,眼神怯生生的,帶著希冀。


    伊凡沉思一番,愛麗絲偷偷扯了下他的袖子,最後伊凡微笑道:


    “好吧小姑娘,你被雇傭了。”


    “哦耶!”女孩歡呼一聲丟開掃帚,叉腰對著酒保理直氣壯道,“羅姆大叔我要辭職!”


    有著紅鼻子的酒店老板苦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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