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德魯伊營地裏的教團成員,今晚幾乎都來到了這座古代堡壘。


    一名女性巡林人給莫林施用了特製的草藥,局部麻醉了他的右臂,然後用清水和烈酒幫他清洗了傷口斷麵。


    這並不能治療腐化,隻是在為下一步儀式做準備。


    凱莉女士換上了白色的長紗裙,金色長發散開,赤腳走在草地上,氣質瞬間從女戰士轉變為女祭司。


    畢竟,這才是她的本職工作。


    凱莉款款走來,將一個精致的金色花環戴到了莫林頭上。


    “這……也是儀式的一部分嗎?”莫林摘下花環看了一眼,覺得這跟自己的風格相當不搭。


    他的狀態比一小時前更差,臉色像死人一樣慘白。


    “戴著吧。它沒有什麽超凡效力,但確實是古老儀式的一部分。”凱莉低頭想了一會,“用現在的時髦話講,屬於心理安慰。莫林,晉升源法者的儀式本應由另一名源法者主持,我雖然已經不再是源法者,但這個德魯伊儀式可以達成相同的效果。”


    “不再是源法者?”


    莫林注意到了她用詞中的細節。


    “我十五歲時就學會了12個德魯伊法印,但當加爾人逃亡到我們的土地上時,我已經一個都施展不出來。當時整個世界的法術力量都在快速消散,但從目前的一些跡象看來,這一過程似乎正在以十倍乃至百倍的速度倒轉。”


    “跡象是指’混沌坩堝’?”


    凱莉點點頭:“那是純粹的邪神造物,本應被隔絕在現實世界之外。如果它的力量完全投射進現實,整個北方荒野都將變成汙穢的惡土。今晚必須製止這一切,不能再有任何拖延!”


    莫林在凱莉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這之後不久,阿爾弗雷德、伊森、斯嘉麗、艾米達拉和艾爾伯特以及他的手下們都從堡壘裏麵走了出來。


    “我不是讓你們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嗎?”凱莉看向他們。


    “凱莉女士……”阿爾弗雷德上前一步,有些語無倫次:“莫林……他,他的手,他真的會沒事嗎?”


    凱莉無奈地笑了笑:“阿爾弗雷德,我之前跟你承諾過至少10次了吧?我會治好他,前提是你們不要打擾到儀式。”


    “抱歉,我的意思是……謝謝您!真的非常感謝!”


    艾爾伯特也走上前來:“儀式方麵需要我做什麽嗎?這位年輕人是王國……不,很可能是大陸上最有天賦的施法者!他受傷完全是因為我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請您務必治好他,拜托了!”


    “格林先生,我可能比您更了解他的天賦。”凱莉輕拍對方肩膀,“這樣吧,你和你的手下們一道,在儀式進行期間負責警戒四周,防止意外發生,可以嗎?”


    她知道,此時此刻,必須給這個懷著愧疚的男人找點事做。


    “好!所有人,跟我來!”


    “我也一起!”艾米達拉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後,凱莉看向莫林的同學們。


    “斯嘉麗·泰勒,你過來,這個儀式我需要你來輔助。”


    “誒?我嗎?”斯嘉麗左右轉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的。”


    “可是……為什麽?我之前從來沒參加過德魯伊的儀式。”


    “來吧,必須是你,也隻能是你。”


    斯嘉麗心中很濕困惑,但為了能治好莫林的重傷,她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


    “好吧……您需要我做什麽?”


    “一會你得攙扶住莫林,治療的過程,會伴隨著極大的痛苦。”


    在凱莉的指示下,莫林脫去了學徒長袍和上衣。


    “嚴格來說,儀式需要在湖中進行。”凱莉轉頭看了看盆地中央。


    那個在暴雨後形成的水塘,深度至少齊腰。


    “不過情況緊急,這應該也可以。來吧,年輕人。”


    這位德魯伊生命主祭優雅地牽起莫林的手,一步步朝那片“湖泊”走去,腳步輕盈至極,仿佛徹底擺脫了重力的桎梏。


    在月光的點綴下,莫林頭上的花環像是一頂華美的王冠。


    看著眼前倒映滿月的水麵,他的記憶猛地被喚醒,他記起了臨行前伊莎貝拉的那個預知夢。


    “我夢到你站在滿月下的湖水裏,一個身披白紗的怨靈給你戴上了金色的王冠,然後為你獻上了一把劍。”


    原來是這樣嗎……身披白紗的是凱莉女士,不是怨靈,我頭上戴的也隻是儀式花環,而不是什麽王冠,那麽,所謂的劍……


    “凱莉女士,在皮亞姆人的語言裏,‘劍’和‘種子’的讀音是不是很近似?”


    凱莉滿是好奇地回過頭來:“不是讀音相似,在我們的語言裏,‘種子’、‘劍’和‘力量’,三者都是同一個詞,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


    “不……沒什麽。”莫林笑了笑。


    隨著那段記憶被喚醒,更多畫麵如同潮水般湧來。他看到自己和伊莎貝拉緩步走在燈火通明的皇家大道上,看到自己在遺跡區的斷壁殘垣間為她講解無線電的前景,看到了大教堂裏那個狹小而又溫馨的房間。


    來到北方快一個月了,他從沒像現在這樣渴望回到白河城。他想回到凜冬,回到那個稱不上是家的家。


    “伊莎貝拉現在在做什麽?”他不由得陷入想象,“應該已經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在煤氣燈下閱讀偵探小說吧?”


    他沒去想象對方可能遇到的麻煩或危險,這近乎本能。


    “我們開始吧。”凱莉語氣沉靜,步入水中。


    嘶!


    “湖水”冰冷刺骨,莫林和斯嘉麗兩人不約而同地深呼吸了幾下,勉強適應了水溫,不再顫抖。


    “儀式需要站在森林環繞的湖泊中。”


    凱莉拿出了‘因果之種’:“需要一顆成熟的因果之樹種子。結合你目前的狀況,種子必須與斷骨處的骨髓結合,這會非常痛,忍著點!”


    不等莫林作出回應,凱莉一把抓起他的斷臂,將種子按進了骨髓腔裏。


    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巨痛轉瞬襲來,覆蓋了其他一切感官知覺。


    雖然之前有過局部麻醉,但莫林還是痛到無法站穩,眼前一片黑暗。


    “扶住他!”


    凱莉以命令般的口吻對斯嘉麗道,後者立刻用盡渾身力氣扶穩莫林,防止他一頭栽倒在水裏。


    不知過了多久,痛楚慢慢消失。


    莫林恢複了視覺,發現右臂並沒有如同想象中那樣生長出來,‘因果之種’已跟臂骨融合在了一起。


    “然後呢?”凱莉忍不住問道,“他的手不會恢複嗎?”


    “會的。”凱莉回答地相當平靜,“‘因果之種’會生出新枝,取代並重構骨骼和神經,生出血肉。


    “但這些變化有一個前提,儀式,必須在新月之夜進行。”


    “新月!?”斯嘉麗抬頭仰望,“可是……今晚是滿月啊……新月要等到十五天之後!”


    凱莉沒有回應,隻是用皮亞姆人的語言喃喃自語。


    “這麽多年以來,我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成為祂的神選,但現在,我似乎能理解一些了……”


    “凱莉女士您在說什麽?抱歉我聽不懂……”斯嘉麗感到相當無助。


    凱莉沒有回答,她緩緩抬起了修長的手臂,動作極盡優雅。


    接下來,她用掌尖擋住月光,四指曼妙輪轉,像是要將夜空中的月亮摘取下來。


    當她的手掌再次移開時,滿月已經變成了新月。


    夜色包裹下的整個世界,也隨之變得靜謐而黯淡。


    一旁的莫林和斯嘉麗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然而,就在不遠處旁觀儀式的阿爾弗雷德等人,卻似乎對此毫無察覺,樓堡上的艾爾伯特小隊和艾米達拉也是如此。


    在黑杉鎮和鹿角鎮,在獅心首都塞萊斯頓,在西方的冬風聯盟,在南方的聖樹王國、金鳶尾共和國和鐵鷹聯邦,在新舊大陸的每一寸土地上,那些正在仰望或沒有仰望夜空的人,都對此毫無察覺。


    除了莫林·朱利安和斯嘉麗·泰勒,仿佛所有人都忘記了,1886年11月14日的晚上本應是個月圓之夜。連日曆上的信息和那些紙麵文件上的天文記錄,此刻都被一種世人無法理解的力量悄然改寫。


    隻有極少數靈格極高的隱秘源法者察覺到了這一變化,正在白河城郊外露營的流浪民族藝人“六指凱恩”正是其中之一。


    “塵世倒影的神跡?”


    他凝望夜空中的新月許久,輕聲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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