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君,為師有一件事要問你,你務必要如實稟報。”


    五劍郎君沉聲開口:“三個月前,你去靈珠島附近采藥,是不是碰到一個少年人物,對方應當是正道一脈的劍仙人物,是不是如此?”


    五劍郎君亦非不是正道人士,乃是邪派黑煞教的三代長老,隻是為人素無惡跡,性子極為孤僻,因為不喜黑煞教前任教主之女,也是當今的聖女沈瑤與現任教主等人的爭鬥,便遠離中原,跑到了海外,自立門戶,創了個五劍派。


    五劍派島規素嚴,門人犯規,重則飛劍梟首,輕則鞭笞,逐出門牆,平日裏與周邊幾個散修時常來往,有些交情。


    五劍郎君自己又是修成了金丹的高手,他靜中參悟,自知未來五十年內正邪各派群仙劫運將臨,起了戒心,便用禁法封鎖這座孤島周邊,無他命令,不得隨意外,免得門中弟子惹來正邪兩道的對頭,招來麻煩。


    他門下亦有幾個弟子,綠裙女子陳淑君就是其首徒,另外還有四男三女,都是資質聰敏之輩,也得了他的真傳,修為也不算弱,五劍郎君本來仗著自己精深的功力,自恃煉就的玄陰碧焰金丹精純,還有一身飛劍法寶,隻要守著五劍島,閉門清修,料來也沒有什麽風險。


    誰知天下事往往微風起於萍末,出人意料,他這一日閉關之時,突然心有所感,一出門就接到了飛劍傳書。


    傳書之人是正道三大派北辰、南鬥和元皇三宗的地煞境高人,明言要他將一世苦修的玄陰碧焰元丹,贈予正道三大派選中的“氣運之子”。


    這“氣運之子”名為黎文彥,是未來破劫之人,當此五十年後,正教昌明,正盛邪消,七大派也打算以此來布局,好消彌未來劫數,順帶打消邪派各方勢力的氣焰。


    黎文彥這個“氣運之子”,就是其中布局的一個環節,除了他以外,還有選中另外六位“氣運之子”,合稱為“北七真”,這北七真都是年輕一輩的新生高手,是七大派著手打造的應劫之人。


    每個“氣運之子”從出道開始,其命運都已經注定,他們的經曆就是早已安排好的戲碼,行動中有正道高人的安排算計。


    黎文彥是被其師,一位地煞級的高人放出來在海外遊曆的,這次遊曆,一方麵是為了給這位“氣運之子”打響名號,另一方麵也是增加其修為。


    他這一路走來,都有護道高人在背後保駕護航,除了能夠順風順水之外,還能夠收獲各種好處。


    比方五劍郎君苦修多年的“玄陰碧煞元丹”,正好可以助漲黎文彥的元陽天鬥功,抵消他一甲子的苦修。


    “確有此事。”


    陳淑君深知五劍郎君規矩森嚴,不敢有任何隱瞞,便將靈珠島采藥的一係列經曆說明了一遍。


    “上次得了師尊你的吩咐,我和三師妹,六師弟一同前往靈珠島,搜取些瑤草琪花,好來煉製一爐丹藥,特別是島上那三株尋龍草中的一株,好煉製貝葉靈丹,誰知去了之後卻被那人截足先登。”


    她努力回憶起來,依稀記得對方是個少年,頭戴一頂玉冠,身穿錦衣華服,看上去好像是富貴高官世家弟子,用的是兩口電芒般的鉤形飛劍。


    “這位道友,在下是五劍門的陳淑君。”


    她與師弟師妹正欲拉近遁光,就感到身外阻滯之力絕大,形成一道無形阻力,可見這少年身上還有一件寶物,如同薄紗一樣護住這人。


    陳淑君向來穩重,知道師門法規,又見此人兩口飛劍功候甚純,身懷異寶,知道不是易與之輩,就隻是好聲出言告知對方,這三件尋龍草之前被自己的師門標記過。


    “其實尋龍草是天生天養之物,也談不上是我們五劍派的東西,隻是吾師要煉一爐丹藥,正好需要其中一株……道兄既然采走了三株寶草,可否留下一株給我等,日後煉成丹藥,五劍派也好回饋於道友。”


    陳淑君算是客客氣氣,也沒有什麽失禮的地方,那個頭戴玉冠的年輕人哈哈一笑。


    “原來你就是五劍派的綠裙仙子陳淑君,我早就聽說仙子芳名,今日一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麵,陳仙子果然是天仙一樣的人物”


    如此登徒子一般的言行,立刻激起了她身後師弟師妹的義憤,不過陳淑君還算沉得住氣。


    “道兄實在客氣,若是道友不願出讓一株尋龍草,那我們就此別過。”


    她心念一轉,覺得沒必要與這種人物糾纏,起了退走之意。


    “走吧!”


    陳淑君剛說完話,就感到麵前一花,一道人影拉近了距離。


    “陳仙子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我們好好聊一聊吧?”


    黎文彥伸出一根手指,托起了陳淑君的下巴,而在這一刻,陳淑君感到異常的恐懼,因為她的身體,被禁錮住了,事實上除了她以外,就連她身後的師弟、師妹,也如同木雕石刻,紋絲不動。


    ‘他到底什麽時候出手的?’


    ‘為什麽我們動不了,這是什麽禁製,還是妖法?’


    ‘簡直無法理解?這究竟是什麽道術……’


    五劍派的三個年輕修士,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奇異的手段,黎文彥究竟施展了何種神通道法,她們三人都弄不清楚,就被鎖定在虛空之中,仿佛時間靜止,身心都被定格在了這一刻。


    “嗯?”


    突然,黎文彥像是察覺到什麽,目光掃向遠處的天穹,就見到一道紅光,如同流星般劃過天際。


    “看來今天真是不巧。”


    他歎了一氣,揮了揮手,撤掉三人身上的禁製,同時施展出遁法,兩條鉤形飛劍互相纏繞、旋轉,整個人就化成一道紫電劍光破空而去。


    五劍郎君聽完陳淑君的話,也有些沉默。


    “難怪那封信中,還指名道信讓我交出門下弟子陳淑君,原來我這徒兒,是被這個登徒浪子看上……哼,什麽‘氣運之子’,行徑如此輕浮,說起來與民間紈絝子弟又什麽區別……不過這年輕人,得了正道幾大高手的真傳,確實不容小覷。”


    這些正道大派,竟然玩弄這種無恥戲碼,可惜五劍郎君現在也隻有憤恨的心,他知道黎文彥出海曆練以來,已經有好幾家散修門派暗中出了事。


    比方位於蜈龍島散修前輩蒼鬢老人,還有霞劍客燕孤豐,以及浪沙島島主謝梵,隻是因為不願配合這些正道高人的安排,不是人間蒸發,屍骨無存,就是閉死關坐化。


    這三位前輩,論實力都要超過五劍郎君,特別是蒼鬢老人和燕孤豐,前者是海外首屈一指的高手,後者是劍術大宗,得了一位前代古劍仙傳承的不世高手。


    然而這等強悍人物,居然都因為得罪了黎文彥這位“氣運之子”的劇本,一個個都出了事,可想而知如今這些正道人士氣焰如何囂張,誰人想要反抗,就必然是螳臂當車,自尋死路。


    “氣運之子,嘿嘿,這就是一頭豬,也能被捧上位!”


    五劍郎君想到這點,極為不甘心。


    事實上消息這幾日裏也漸漸傳開,自打這位正道捧出來的“氣運之子”出海以來,就有大大小小十餘家海外門派,滅得滅,亡得亡。


    有的是“惡行劣跡素著,不殺難以服眾”,滿門上下,都被黎文彥滅了,還有得罪了他本人,也被打殺了一遍。


    這一趟,這位“氣運之子”出海,打著“替天行罰”的旗號,一路斬妖除魔。


    除此以外,還有一些名聲不錯的海外門派,正道那邊也有些顧慮,也不好真的除掉,隻能軟硬兼施,逼得這些門派低頭,對黎文彥前恩萬謝,聲稱其除了海外的妖孽,滅了那一家的禍害,一路上風行草偃,所到之處,無不拜伏在這位氣運之子的魅力之下。


    在一番吹捧之後,還要把各種門中珍寶獻上,以供這位“氣運之子”黎文彥隨意挑選,有些門派中還有些美貌的女子,也要送出去,供此人狎玩。


    到了這個地步,海外眾多散修門派也看出來了,這是正道七大派暗中的算計,因為遠離中原地區,海外散修始終不在正道七大派的控製下,屬於一股野生勢力。


    隨著正道勢力如日中天,越發鼎盛,也“理所當然”,要整治一下海外眾多散修門戶,擴大自家的影響力。


    正道的北辰、元皇、南鬥也不滿足於隻在中原地區擴張,還要把手伸到海外來。


    黎文彥這個“氣運之子”,就是負責打前陣的,他這一趟出行,就是要試一試海外的底,順道拔掉幾根軟釘子,黎文彥出行,也沒有碰海外那兩個地煞境高人庇護的門派,比方那迷神真人和滄浪羽士隨心一這兩位高人,挑得都是軟柿子。


    自己本來就是與正道作對的黑煞教前長老,自然是被黎文彥盯上,成了殺雞儆猴的對象。


    想到這裏,五劍郎君心中也是憋著一股怒氣。


    那飛劍傳書的內容,實在是令他肝火大動,自己修道至少有數百年,那黎文彥不過是個乳臭未幹、十幾歲的小家夥,三大派勒令自己,要按照劇本行事,等到黎文彥上島尋釁滋事後,要老實的在那廝的驚虹雙鉤下敗退。


    最後,連番施為,也不是對方法寶和神通對手,隻能裝模作樣的祈求對方的憐憫。


    正道那邊也會根據這些事跡,吹噓和編排這位“氣運之子”的名號。


    一想到這些,他心中的無明火就狂漲,忍不住想要一劍殺掉那個什麽氣運之子。


    隻是,五劍郎君也很清楚,黎文彥不會孤身一人前來,身後絕對隱藏著護道者,而且人數不會隻有一兩個。


    自己雖然是金丹高人,但是也未必擋得住同階的數位高手聯手,再者,三大派還有地煞境界強者。


    “淑君,你先下去吧!”


    他擺了擺手,命綠裙女子陳淑君離開,這位大弟子雖然覺得師尊今日舉動,多少有些奇怪,可是也不敢多問,老老實實的躬身離去。


    “北辰、元皇、南鬥這些大派,未必太小瞧我五劍郎君了吧?”


    五劍郎君心中一片冰冷。


    他咬緊牙關,我,五劍郎君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就算你們如此威逼,我也不會輕易屈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飛劍傳書中沒說時間,之前聽說了黎文彥去闖古仙遺跡溟冰神宮,想要進入其中,竊取古仙遺寶,那麽此人上門應當還有一些時日……門中的弟子也不能待在這裏,我要想個法子,勒令他們離開五劍島……’


    五劍郎君飛快思索著。


    ‘至於大弟子陳淑君,也沒道理讓她侍奉那個什麽‘氣運之子’,看來,隻能讓她前往水鏡庵的天隱神尼,托那位神尼照顧,想必那些正道人士,也不敢做得太過分。’


    突然,一道綠衣人影衝入洞府來。


    “誰?”


    五劍郎君眉頭一皺,忽然發現闖入靜室的是陳靜淑。


    “靜淑,不是讓你退下去嗎?”


    “師尊,出事了!”


    陳靜淑一臉陰沉。


    “五劍島外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忽然天色大變,頭上和來去四處,俱是一片沉冥,若降重霧,似乎有極為厲害的高手,以無上禁法封鎖了周邊海域。”


    “什麽?!”


    五劍郎君猛地站直了身子,他一臉震驚,怎會來得如此之快,飛劍傳書到對方登門拜訪,連一個時辰都沒有,自己連安排門人離開五劍派都辦不到。


    “完了。”


    強烈的絕望湧上心來。


    好似五雷轟頂,五劍郎君腦袋一下子被電打了下,嗡嗡作響,思維也是一片混亂。


    就在他萬念俱灰的刹那,沒有任何征兆,一個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夠了!”


    “接下來,就由我接手好了,五劍郎君……”


    你……你是誰?


    他混亂的心緒中滿是疑惑,那個聲音隻是嘿嘿一笑。


    下個瞬間,五劍郎君就失去了意識,五感能夠感知的所有事物都被黑暗吞沒。


    在外界看來,卻沒有任何變化,五劍郎君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陳靜淑眼神透著一絲疑惑,接著,她這位師尊身子一抖,如同走了神後恍了過來。


    “嘿!”


    五劍郎君麵容微微起了波瀾,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淑君,你隨為師出去看一看吧?本人倒是想看一看,究竟有何方神聖,打算與我們五劍派為敵。”


    “是!”


    陳淑君低下頭來,隻是,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己的師尊,身上的氣質似乎在一瞬間發生了某種變化,給人一種極為陌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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