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陽泉子附身的“陰陽秀士”徹底被拖入影子裏,赤心子才鬆了口氣,道:“人燈大法,相傳這門要修煉成這門邪術,定要突破入道級才有辦法修煉成功……”


    一襲綠袍的老者語氣頓了頓,沉聲道:“這‘陰陽秀士’,應當是被氣魂宗的這位入道高手,以寄魂轉生之法化為自己的一具分身,再利用此人的肉身來祭煉人燈大法。”


    他心念飛速轉動,這時已經意識到了這陽泉子身份並不簡單,應當是氣魂宗隱修的長老。


    “苗花的輩位,在氣魂宗中很高,至少現在的二代弟子,據說是前任的大長老羊舌孽的弟子,年歲應當不小,他一定是修煉法術出了問題,才用這人燈大法來填補壽元!”


    一開始,赤心子也沒有料到陽泉子修煉的竟然是人燈大法,這門法術極為邪乎,煉成後化人皮為燈盞,化神魂為燈芯,陰陽秀士整個人都被祭煉成了一盞“活”著的人皮燈籠。


    “果不其然,這陽泉子修成了人燈大法,而且手段老辣,若不然也不可能打破我的八元鎖骸,看樣子,這老家夥的人燈大法至少有七、八成的火候!”


    ——人燈大法最強之處,倒不是這門法術有多厲害,而是能夠增補壽元,屬於那些修行時急功近利的修士,在後期彌補根基,煉化他人為“人燈”,抽取其福運、天祿、壽元命數的秘法。


    據說,人的頭頂和兩肩,分別有三把火,這三把火即是福、祿、壽這三把火,尋常的邪法,最多也隻能奪取他人的精血元氣,唯有這人燈大法極為逆天,連福運、天祿、壽元命數也能截取。


    然而,修煉這種人燈大法的過程中,也是凶險無比,危機四伏,蓋因此法涉及到因果天數,遭天所妒。


    因此,氣魂宗中曆代修持這人燈大法的修士,十個之中,九個未必能夠成功,反而是修煉的走火入魔,不人不鬼倒是比較多……


    不過,這陽泉子明顯是煉成了這逆天的秘法,其成就未必能談的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是在氣魂宗之中也是佼佼者。


    “還好,我也算行動及時……姑且,是用了八元鎖骸封住了這化為活燈籠的陰陽秀士,隻是,萬一我打入的禁製被解開,那就麻煩了……”


    他話心剛落,地麵上的影子就瘋狂蠕動起來,哧啦,一聲裂帛聲響起,地麵的影子如布匹一般被撕裂開來,一道單薄的影子,提著一盞白色紙紮燈籠漂了起來。


    ——那燈籠上貼著一個大大的“奠”字!


    赤心子仰頭看去,陰陽秀士整個身影都變成一抹單薄的紙色,隻有九竅處是九個窟窿,兩個眼窩裏空空蕩蕩,映照著薄如蟬翼的人皮下的一縷詭譎的青幽燭光。


    他右手提著的紙皮燈籠微微一抖,那幽黯詭譎的光芒陡然變亮,隱隱地,還有一股濃鬱的氣息向著四周擴散,那種氣息裏帶著一種扭曲、枯敗、腐爛的力量。


    “好強烈的陰邪氣息,這‘人燈大法’應當是提煉了某種陰煞邪氣祭煉而成的,又模仿了天道扭曲之力,這股邪力非同小可……”


    赤心子意念一動,隻是還未來得及挪移身形,整個身體就驀地僵住了,紙皮燈籠的光芒陡然擴散,他的身影也被吞入其中,全身立刻如墜冰窖,就連血管裏也像是結滿了冰碴!


    他的皮膚也開始腐爛,從胸口開始變黑,一塊塊肉鑽出蛆來,發出惡臭,甚至在脖頸處上的一些地方,變成了那種如同屍斑屍紋一樣的灰白皮膚。


    嘶…


    赤心子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麵色也越發的凝重。


    “這是侵蝕……”


    他能夠體察到那種力量正在侵入自己的體內,沿著皮、肉、骨滲入四肢百骸,就連心脈處也有一股氣機扭動著鑽入進來,在其中深深紮根。


    不過,最糟糕的還是那股無形的禁製力量,赤心子發現自己的意識都被這股力量所禁錮,隻是與入道界限不同,這股力量連心識運轉都能扭曲、禁製。


    “赤心子,以你的實力,本來還享受不了這人燈大法中的青燈魘魂咒,以咒之下,縱使是入道高手也討不了好處,而這一招本來是也是用於對付那阿吒力教的高手。”


    陽泉子冷冷一笑。


    “也不知道你是運氣好,還是不好,非要來趟這個局,否則這一招也不會用在你身上……”


    赤心子無奈地歎了口氣,又淡淡地開口道:“老家夥,你就這麽篤定,今天能夠吃定我了!”


    ——不然呢,你一個不入道的小輩,在我麵前,還能翻了天不成!


    陽泉子自恃身份,這番話也懶得多說,他早就下定決定,要斬殺此人,故而,也沒有任何留手之意。


    “赤心子,你就老老實實去死吧!我這人燈大法能篡奪人的福運、天祿、壽元命數,你的一身修為,還有自身的氣運命數,就便宜我好了!”


    赤心子放聲大笑一聲,他也懶得再演了,借助賀平那邊傳遞來的力量,他的體內直接爆發出一股恐怖的氣機。


    “入道氣機?”


    陽泉子要是真身在這裏,也會震驚的毛發倒豎,赤心子這時已經釋放出媲美入道的氣勢,周圍的天地元氣也生出感應,被一層層的擾動。


    “糟了!難道這赤心子真的入道,不……這不可能!”


    陽泉子心中一驚,隻是,他終歸是入道多年的高手,意念一掃,就看穿了赤心子身上的氣機變化,並不圓滿,明顯還有漏洞。


    “不對,這不是入道!仙傀門入道沒那麽容易,莫非是赤心子借助某種寶物、法器,能夠幹擾到天地元氣,又或者是他已經被煉製成了活傀儡!不管是那一種,今天都不能放過他!”


    陽泉子心念電轉,立刻激活人燈大法的另一重變化。


    隻見,那持著燈籠的“陰陽秀士”身影一晃,單薄的身影變得是鬼影重重,分化出數十張人皮,猶如一隻隻鬼魅妖魔,朝著赤心子的方向撲了上去。


    這些人皮,同樣也是被陽泉子奪取福運、天祿、壽元命數煉成的人燈,他們一下子膨脹身影,猶如一個燈籠,身影裏都燃燒著幽暗的燭火,在空中旋飛而至。


    這數十張人皮燈籠,大半都是氣魂宗中最傑出的弟子,也有一些是邪道左派的高手,還有斬邪司出身的高手,他們無一例外,都被陽泉子抓住,活生生的煉成“人燈”。


    “人燈”都身懷各種神通和法術,有的“人燈”在半空,就變化為長有骨翼的蝙蝠,從空中撲落下來;有的變成穿著紅色嫁衣、披著蓋頭的,宛如一團血影的女子;還有的變成一道持著長槍的人影,像是一員武將,雙手提槍,猛地一槍刺出,仿佛化成一條蛟龍。


    與此同時,陽泉子也以“青燈魘魂咒”,以厭勝法這種咒法,去隔空施咒,引爆滲入赤心子心脈處的一股咒力,這股力量一經引爆,能將活人的心脈震的層層寸斷。


    赤心子繼續大笑一聲。


    “陽泉子,你也太小看我了,你那青燈魘魂咒對付一般人也就算了,對我這‘活傀儡’之身,有個屁用可言!”


    他的雙手猛地一探,用力抓住胸口,哢嚓一聲,胸腔部位立刻開啟,露出藏於體內的五顆九罡烈破雷珠。


    咻咻咻咻咻!這五顆雷珠瞬間噴射出去,刹那間,天崩地裂的轟鳴之聲徹響,巨大的雷光衝霄而起!


    這是一擊絕殺!


    恐怕,也沒有人會想到,會有人選擇將九罡烈破雷珠這等凶殘的雷珠,藏於自己體內,還能夠當暗器一樣轟出去。


    “給我死!”


    赤心子一聲怒喝。


    ——忽聞天公霹靂聲,禽獸蟲豸倒乾坤。


    暴鳴的雷聲之中,五顆九罡烈破雷珠直接飛射出去。


    “什麽?”


    陽泉子意念一動,就看到赤心子身外好似金蛇電火繚繞,一聲爆鳴,前方的空間猛地震蕩,刺目的光芒如沸水般急湍而下,那瞬間爆出的光線,實在是太強烈了,陽泉子感到除了寄存的這具“陰陽秀士”的肉身雙眼外,連分化的魂魄也感到刺目的灼痛。


    接著,就是恐怖的爆震音浪,就連整個身心也被巨大的聲波如同重錘撞擊一樣。


    不得不承認,九罡烈破雷珠,在威力上,是有著遠超九火雷筒、子母飛旋雷等級的雷火之力。


    過去,賀平也險些中過一擊,這種攻擊未必能殺死入道高手,可是爆發之下,也會令入道級數的高手被雷火爆烈的威能,震的是灰頭土臉。


    而且不管是九火雷筒、子母飛旋雷、還是九罡烈破雷珠,都蘊藏著一股專克天下各種陰穢邪物的雷霆陽剛之威能。


    雷聲振蕩之下,自有一股乾天陽剛的烈氣,浩然無匹,覆蓋天地。


    轟!


    雷光落下,隻是擦著一點,便叫那長有骨翼的蝙蝠爆散開來!


    一道道雷芒四散飛濺,好似電蛇躥動,光芒乍隱乍現,同一時間那團血紅的人影也飛灰煙滅,那擎著六合槍的武槍,也全身崩裂、碎裂。


    ‘這九罡烈破雷珠可是連斬邪司秘武庫也造不出的好東西,也隻有‘東密’這邊財大氣粗,而賀平又巴結上了金曜孔雀,這才拿到的好東西!陽泉子,你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雷光爆開的一瞬間,赤心子腳下的影子被雷光震散了,他也無法用影子逃遁,可他身後浮現出一麵鏡子,微微一個吸攝,就將他這具活傀儡吸入鏡麵之中。


    “該死!畜生!”


    就算身陷如此危機,陽泉子以人燈大法祭煉的分身,也就是“陰陽秀士”這具軀體也沒有被殺死——幾乎是在千鈞一發、電光石火的關鍵一刻,他的本體以入道界限硬抗住了五顆九罡烈破雷珠的爆發力,可是整個身軀也變得破破爛爛。


    “陰陽秀士”的身子,原本像是個人皮燈籠,隻是現在,全身都是破洞,手裏提著的那盞紙皮燈籠,也因為九罡烈破雷珠被震破。


    這也使得他極為心痛,因這這紙皮燈籠也是祭煉“人燈大法”的一件相應的法器,這燈籠受了重創,自己的這門法術也要折損一半。


    “五顆九罡烈破雷珠……這赤心子從哪裏來的這種東西?”


    九罡烈破雷珠確實是好東西,可是隻是一次性的,而自己的紙皮燈籠乃是依人燈大法所祭煉,破了之後,也不知道要花費多少苦功,才能彌補。


    ——五顆雷珠,換自己的紙皮燈籠,可以說是太過劃算了!


    陽泉子在心中長歎一聲,駕馭著破布一般的“陰陽秀士”的身軀。


    這時也來不及多想了,陽泉子知道自己吃了個暗虧,人燈大法祭煉不易,這道分身要是折損在這裏,這趟南疆之行恐怕就要泡湯,相應的計劃也要中道崩殂。


    他也不敢浪費時間,薄薄的身影向後倒飛,倏乎間電射而去。


    隻是“陽泉子”身形一動,耳邊就聽到一聲極為細微的聲音。


    “陰陽秀士、陰陽秀士……陰陽秀士…”


    這聲音微乎其微,甚至陽泉子這種老牌的入道高手也沒有察覺,或者說他也無法感覺,因為這個聲音是鎖定在陰陽秀士的這具肉身上。


    刹那間,陰陽秀士飛遁出去的身影,投於地麵上的一道影子留了下來。


    這影子如同泥鰍,微微一晃,就朝著另一個方向,“唰”的一下沿著地麵飛滑而去。


    ……


    “陰陽秀士的這道影子,算是入手了!”


    賀平睜開了先前閉上雙眼,他離開了那個小攤子,匯入了龐大的人流,走進了城中的另一條街。


    這是一條古街,穿過一座灰白牌坊,兩側都是些酒樓和店鋪。


    這裏的民眾臉上沒有絲毫聽聞外界動亂而陷入混亂的表情,仿佛一切還處於天下太平的時期。


    熱熱鬧鬧的鬧市街頭,都是在討論最近新開的哪一家酒樓好吃,要不然就是閑聊著街坊鄰裏的趣聞,亦或是城中的花樓最有名的花魁的豔聞。


    “南疆這邊的情況竟然比中寰州和關內要好的多,”賀平喃喃低語。“我還以為赫連侯鎮壓的那處地淵入口出了事,這邊的情況已經非常嚴重了。”


    他對於外界資訊還是了解有限,並不知道朝廷那邊已經加派了人手,將南疆的那處地淵重新鎮壓了回去……除了那地淵之中的玄陰魔魈逃出來幾頭,其他的地底妖物也被增派的高手,重新打回了地淵中。


    也是多虧了朝廷的高手極為給力,才沒有讓災害擴大,就連那些逃出地淵世界的玄陰魔魈,也十分神秘的不知所蹤。


    這兩個月的時間裏,表麵上一片勉強的風平浪靜,但某些暗流已經開始漸漸湧動。


    更重要的是經此一役,極大的消耗朝廷的實力,導致南疆這邊朝廷的根基元氣接近大傷,各方勢力愈發的蠢蠢欲動。


    隻是,這種蠢蠢欲動,本身也屬於暴風雨前的一種寧靜!


    “大幽朝廷的力量還是較為強橫的,地淵入口都被鎮壓住了,那我要前往地淵,就有些麻煩,至少本地的修行門派,也不敢直接闖入那地淵世界,因為很有可能會遭遇到朝廷勢力的阻攔!”


    不過,他來時也聽說過,南疆不比大幽,這裏天高皇帝遠,加上朝廷的威懾力有限,一些本地散修門派,還有南疆一些勢力,都與鎮守地淵的朝廷大軍有些協議。


    這些當地的地頭蛇,每年都能夠從邊軍那裏獲得一些前往地淵界的名額。


    “名額嗎?”


    他自言自語,心想應該由這一層麵入手。


    就在這時,賀平也不抬頭,就感應到前方突然有一道氣機忽然迫近。


    嘭。


    一個柔軟的身軀撞在了他的身上。


    “對不起……”


    一個模樣柔美的女孩驚慌失措的趕緊道歉道。


    “這位公子,真是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無妨。”


    賀平嗬嗬一笑,他心想,可我是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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