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平的笑聲陰沉,配合他那尖銳沙啞的嗓音,活脫脫就是哪裏來的積年老妖怪,比那牛頭明王還要可怖幾分。


    眾人聽到他這麽一說,又驚又懼,額頭上也是涔涔冷汗直下,臉上也是一張比一張慘白,猶其是那位大小姐,俏臉煞白,似是隨時都會昏厥過去。


    “不過。”


    賀平淡淡地補充一句。


    “本人也不是什麽嗜殺的魔鬼,乃是正經的修道之人,並不會無端取人性命,你們要是乖乖聽令,不四處亂嚼舌頭,放的聰明一點,我也犯不著跟你們這種人物過不去。”


    他的雙眼光芒冷厲,銳利的視線猶如實質般巡逡一遍,在場的眾人下意識吞了口唾沫,隻覺得寒氣生自心底,半句話也不敢吭聲。


    其實,賀平這番威脅聽上去誇張,實質上,他對什麽“屯雲州峰煙堡”一無所知,這群人要是跑了,他也不知道去哪裏找這夥人。


    另外,他也不擔心自己的行蹤被這群人傳出去,隨口一提,也隻是為了扮演一個“邪派凶徒”、“旁門妖人”,這般施為也是為了讓自己的言談舉止更具備威懾,足以讓這群普通人產生恐懼,好乖乖聽從自己的吩咐。


    眾人被他一番威脅,心中忐忑不安。這時的賀平內心也有些無奈,他心想自己也算是個與人為善、不喜爭鬥的性子,怎麽好好的出來找個路標“印記”,就莫名奇妙的招惹上了佛門的人。


    “差使那飛天夜叉定然不是什麽好人,就算修煉佛門的大威德法,恐怕也沒有煉就一顆慈悲心腸,不然豈會擄掠童男童女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賀平思忖許久,知道這等惡徒,即便自己本是無意壞他的好事,彼此之間還是要起齷齪難以善了。


    “據說,佛門一脈的法門最重因果,入門後,能夠煉成各種映照、追查、溯源的術法,追查蹤跡,查驗前因後果,往往比道家的圓光術還要靈驗。


    畢竟,佛門三乘法脈中的《尊聖曜母陀羅尼咒》甚至能夠洞悉過去、現在、未來的三世宿緣因果,得罪了一個佛門高手,想要避開對方的追查手段極為困難。”


    就算現在跑掉,也得罪了那人,日後難免會豎個強敵,偏偏這人還有秘法可以找到你。


    誒!逼不得已我也隻能先下手為強,待會就幹脆在金牛頭寺埋伏下來,等到那人過來查探之時,就強先出手,打他個措手不及。


    賀平也有些無奈,他轉動了幾個念頭,想出了幾條“了卻恩怨”的大好辦法。反正在他看來,若是不能化幹戈為玉帛,那就幹脆化幹戈為幹戈好了,死掉的敵人,那就不能算是敵人了。


    接下來,他又假咳了幾聲,朗聲道:“你們聽好了,我斬殺了那偽裝成牛頭明王的飛天夜叉,那夜叉是個妖物,背後藏著一個妖人,它能變幻成牛頭明王,因為被邪法加持才變成了那副模樣。”


    眾人聞言,先是有些詫異,後來細細一想,也確實如此,那牛頭明王好歹是佛門正神,怎會托夢給陳家村的村民,索要什麽童男童女,這事裏麵確實有些蹊蹺。


    接下來,賀平用那種磨砂也似的怪異腔調繼續說道:“我破了那妖人的妖法,他定然不甘心,待會便會遣麾下的群妖過來與我為難,這金牛頭寺很快就會變成戰場,你們要不想死,就盡快離開這裏,否則那妖人過來,為了滅口,恐怕一個也活不下去。”


    “可是!”


    侯伯聽到這裏露出為難的神情。


    “現在外麵這麽大的雪,我們這麽多人,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再說就算人能走,雪太大,牲畜也動不了。”


    賀平看了看天色,佯裝掐指一算,淡淡地說道:“再過半個時辰,這場雪就會停,你們帶上這裏的孩童一路向東,不要去烽火堡,改道去陳家村。”


    “這?”


    侯伯臉色丕變。


    “我們還有急事。”


    “急事,什麽急事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嗎?”


    賀平冷冷睨他一眼,哼笑道:“那妖人藏身此地煉就邪法,這消息傳開出去,他豈會罷休,那人詐以‘牛頭明王’來搜集童男童女,也是為了避人耳目,你們這些人匆匆忙忙逃往烽火堡,是打算帶著峰火堡中的親朋好友一起投胎,坑死全家人是吧?”


    “不不不。”


    侯伯連忙擺手。


    “隻是,這天氣這個樣子,雪真的會停嗎?”


    “本人有洞察天機之能,豈會算錯?”


    賀平淡淡一笑。


    這倒不是騙人,修行到了“求道”這個層次,腦宮中的神魂精魄凝成實質,縱使還不能天人感應,參悟那無上天道,也有感應四時寒暑、知陰陽節氣之變化的特性。


    “老朽知道了,這就命人去準備。”


    侯伯歎了口氣,知道胳膊扭不過大腿,碰上這等凶人,還是聽命於他才能保證安全。


    “侯伯……”


    那小姐還想說什麽,侯伯搖了搖頭,出言吩咐手下一幹護衛去準備。


    “你過來。”


    賀平視線移向那個穿著單薄布衣的男童,他揮了揮手,又說了一句。


    “小家夥,我找你有事。”


    男童瞪大了雙眼,他的眸瞳透著一絲懼意,更多則是好奇的光澤。


    他大著膽子走了過來,賀平上下打量男童一眼,小聲道:“你懷裏藏著什麽東西,拿出來給我看一看。”


    “你、你怎麽會知道?”


    男童雙目驚詫異的望向賀平。


    “那東西不出意外,應當是留給我的……”


    他平靜地回答。


    男童怔忡了一下,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符,遞到了賀平的手中。


    “這是經常來村裏賣雜貨的貨郎爺爺給我的,他說這東西要交給一個姓賀的人。”


    “貨郎爺爺?”


    賀平劍眉一挑,意識到留下這玉符的定然是赤心子,他拿在手中打量了一番,眉頭皺了起來。


    “那個貨郎爺爺,還跟你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貨郎爺爺前幾天來了,偷偷送了這個玉符給我,告訴我這是‘平安符’,若是被送去給牛頭明王當了祭品,拿著這‘平安符’就能保住性命,萬一碰到一個姓賀的人,就把玉符給他,他說‘那人知道如何用這玉符’……”


    聽到男童這麽一說,賀平醒悟過來,知道這個玉符是一件符器,這玉符定然藏有訊息或是情報。通過符器藏入重要的情報,這在修行界也算比較常見的一種壓縮情報、藏匿信息的手段,隱蔽而又方便,至少這東西交到凡人手中,斷然是不會泄露信息。


    他用神魂念力探入其間,意識之中頓時浮現出一幅極為詳細地圖,這片地圖栩栩如生,用發光的紅線描繪出一條通往某座不知名的深山中的路線。


    “好!”


    他輕拍了兩下這個男童的腦袋。


    “小家夥,你做的不錯,跟著其他人一起回陳家村吧!那假冒的牛頭明王已死,待我除掉那妖人,你們陳家村也不用擔心受怕……”


    男童眨了眨眼,心底頗有些疑惑,在他看來這人外表看上去極凶,現在說話倒是和氣,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什麽惡人。


    “對了,那幾個孩子,他們醒了沒有,讓他們過來一下,我需要他們替我做一點事。”


    賀平下了條命令,讓護衛把幾個孩子帶了過來,又取出幾根金針,刺破他們的指尖,各自取了一點點血。


    眾人也不清楚他要做什麽,侯伯小聲的問了一句,賀平斜睨了他一眼,也不解釋。


    接下來,在取了幾個孩童的指尖血後,賀平催促起眾人上路,他吩咐侯伯與一眾護衛,將那幾個鐵籠裏的小孩一同帶上,把一眾全部趕出了金牛頭寺,待到這群人走後,他也從容布置了起來。


    “出來。”


    他從影子裏召出“紙偶靈傀”,將取了孩童血的七根金針,分別刺入七個紙偶身上,接著,他又尖聲念咒,隨著咒音滾珠般響起,那七具紙偶的形態也迅速變化,由七個紙人變成了四個男童,三個女童。


    賀平這才輕輕吐了口氣。


    “這‘幻物摹形’的咒法也有幾分取巧,不過在內行人眼裏,也就是個障眼法的水準,也不知道能不能騙到那人,算了,再準備一些爆靈巫偶在附近,若是第一波偷襲不成,再找機會炸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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