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府城西凊涼寺方丈禪室中,設有一榻一幾,矮幾上置有筆墨紙硯,幾邊坐有一老僧,清臒慈和的臉上眉發灰白,正是主持方丈文益大師,望向跪坐在麵前蒲團上的明無僧人,言道:“明無意欲何往?”


    原來明無那天與楚南風分別後,便來到清涼寺聽文益大師講法。在寺中停留兩天後,便向文益辭行,當聽得文益問話,合什答道:“小僧心有所欲,想入世參悟。”


    “善哉,善哉。一切無為法觀自有為行……”文益大師點了點頭,“岀家人明六根之因,辨六塵之惡,斷六識之果是為持戒所成。你有入世見悟之心,想是已去抑入忘,善中見惡了。”


    明無道:“望請大師指點。”


    “可記得那日山神廟中老衲之言?那僧人避而不見出家前的母親,是為以抑斷緣,而非明心忘塵……如那老人家所言,即能行善他人粥食,何惡於父母一麵?”


    望著默然不語的明無,文益又道:“眼見、耳聞,鼻嗅,舌嚐,身觸處處見法,不忘則思,思則見心;心起意生,意欲則見性;仕人之於功名,商賈之於金銀,是為本性否?”


    明無一年前尚可為了“血靈芝”去投身軍伍,但換此時卻是萬萬不能,聽得楚南風,文益之言後,悟得武學之道所障,心境自也通徹,當下答道:“若雨中傘,雪中裘。”


    文益微微一笑:“求有所行,行有所果;行為枝根,可生諸果;諸果諸應,諸應諸果;明無可知果在何處?”


    明無若有所悟:“果非果,行即果。”


    文益點了點頭,沉思片刻道:“行則有應,應期難料,國以律法抑惡,亦如佛法勸善。然有佛家弟子曲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意,置國法為下,藏惡於佛門,或有些佛宗為求香火旺盛,收納無緣佛法之人,擴田占地,反失卻佛家真意,使我佛遭劫蒙難……”


    明無一時迷惑,低頭合什道:“罪過,罪過,南無阿彌陀佛。”


    “自北魏太武帝太平真君年間,北周武帝建德年間,大唐武帝會昌年間,我佛門已曆三次法難,然……”文益望著明無一眼,略一停頓,轉了話題道:“明無你有入塵見障破疑之心,倒是與老衲所修之法有緣,老衲欲傳你“天眼通”之法,你可否願意修習?”


    明無略顯一怔,複是一喜,忙俯首便拜:“弟子明無參見師父。”他本跪坐在文益身前的蒲團上,納頭叩拜,雙手已及文益盤腳之前。


    文益伸手一托,輕笑一聲:“明無不必如此稱呼,若說武學修為,你倒高出老衲甚多。”


    明無忙合什道:“弟子不敢。”


    他武功雖高,若論佛法見地卻是不如文益,心知“天眼通”之法並非是武學傳承那般簡單。


    “武學修為到了金身境之時,自會生成了“神境通”,而“他心通”、“天眼通”、“天耳通”、“宿命通”則是有經文書籍所載,但所成者寥寥無己,自是與修習者的道心有關,明無你心中處處求佛,眼中自也處處見佛,甚與“天眼通”大法有緣……入緣受法,亦是有行應業果,若受其法,當護其道,亦得其應。”


    “弟子願意。”明無自也知大法有道,若失道心,必遭反噬之應。


    文益見他神色堅定,點頭嘉許道:“善哉,善哉,你可聽過“漏盡通”神通大法?”


    明無道:“弟子聽說過,若悟得此法,有窺遮天機之能。”


    文益微微一笑,“若說窺得天機之能,也不盡然。北魏太武法難之時,此法方為世人所知,是一位天竺而來的僧人,身兼“宿命通”、“神境通”、“漏盡通”三大神通……你可知這僧人來中土之意?”


    明無自是不知,便搖了搖頭。


    “阿彌陀佛,佛門弟子無有善中見惡之能,曲解佛法真諦,行塵俗爭名逐利之舉,虛妄香火願念之力,使因果業報緣法失真,引來了怨道,致佛門蒙難遭劫,而這修有“漏盡通”之人,想是能窺探滅佛氣運變化,卻是消劫之人自居……”


    “消劫之人?”明無疑惑道。


    “佛門因劫難而使諸多大法真經受毀失傳,若無真經傳世,我佛豈能見真,故而這懷有‘漏盡通’的佛門高僧便想入世消難去劫。”


    “然這佛難之應,是應在帝王之人身上,便也應劫而生出了護道之人……這護道人並非是護那怨道,而是護帝王之人的龍氣運道。”


    “那天竺僧人以“漏盡通”大法,從天象窺出我佛有劫難之時,便在尋找龍脈,想破去這太武帝的氣運,卻因此發現了護道人的存在。”


    “但知太武帝的氣運有護道人加持,天竺僧人便是想先除去這護道之人,卻是花費了四年時間,才找到了護道人,二人鬥智鬥勇,終是玉石俱焚,當這護道人死後,太武帝氣運也自衰退,一年後自也被人刺殺而亡。”


    “那僧人習有“宿命通”、“漏盡通”,何以花了四年時間,才找到太武帝氣運的護道之人?”明無大為不解。


    “此中原因卻是不知,這也是老衲剛剛所言“漏盡通”未必能窺盡天機之處,想必這護道人亦有神通能遮掩自己身上護道之氣吧……”文益搖了搖頭,頓了一下,又道:“但這劫數卻未因護道人死去而消,北周建德、大唐會昌又有兩次法難入世。”


    明無身在佛門,對於法難自也有耳聞,隻道是帝王之人個人喜好所為,但聽文益所言卻是大有隱情,心中大為吃驚,“這是為何?難道又是佛門弟子……”


    他本想說是佛門之人修行不善又招惹而生劫難,但想不妥便停口不言。


    “按說消劫之人此舉並無不妥,除去護道人,斷開帝王氣運的加持之力,使滅佛之舉的帝王氣衰而亡,佛難自也因此而消……殊不知這怨道猶如一潭之水,雖是泄去了部分,仍舊有餘水積潭,時日一到,又自重生入世,是為怨道不消,在劫難逃……”


    “怨道不消,在劫難逃?”明無一時困惑,疑道:“那如何才能消去?”


    文益搖了搖頭,沉吟片刻道:“運道自有定數……這怨道乃人心怨念所致,天意使之入世,自有它消去之時,並非是強行而消便可。”


    “而護道之人雖說是護帝王氣運,其實卻是護天意之道,他若非自然消亡,便是怨道未消,待有帝王五行與之契合,又會重生,而重生之時自也帶著滅佛之劫而來……若使佛難不複重生,以老衲所見,應是順應天意,讓之自然消去……”


    “那佛門真經……”明無欲言又止。


    “天意使然,非人力可阻。”文益但顯苦笑,“當時太平真君法難之時,若非消劫人阻止,想那怨道氣數一盡,自會消去,斷不會有日後的兩次法難,而使寺廟的藏經數次受毀流失……若讓它再重生幾次,我佛大法真經恐是要蕩然無存,屆時佛家弟子將是無以修真了,縱使有了信徒,功德卻是難積……日子一久,佛門自也不複存在了。”


    明無若有所思之中,又聽文益接言道:“於佛門之中,能窺岀滅佛之氣之人,除了身懷“漏盡通”,還有就是“天眼通”神通之人。”


    明無但想文益此下傳“天眼通”功法與自己,必是與佛難有關,不由得心頭一震。


    “去年老衲曾夜觀天象,發現天降祥氣於中原之地,其氣中亦有滅佛之氣……那時老衲便趕去祥氣所應之地,豈知以“天眼通”之神通,竟也尋它不得,想是懷有“漏盡通”之人用神通大法遮蓋了龍氣。”


    明無略一猶豫:“為何不是朝堂司天監之人?或是道家……”


    “阿彌陀佛,大象即成,“天眼通”之法雖不能盡窺其真,卻也是能窺探一絲跡像,除非“漏盡通”無缺不補之能,方可將其遮掩,至於道家……佛難數度發生,從未有道家之人插手此事,想必這次也不例外。”


    明無聞言但覺有理,便是點了點頭。


    文益微微一笑:“老衲傳你“天眼通”,是要你去找那護道人……”


    “啊?”明無便是一驚。


    “保護這護道人,不為消劫人所害,讓怨道自然消亡,使這滅佛之劫不複重生。”


    “這……弟子恐難勝任,師父何以不親自出手?”明無惶恐道。


    文益聞言歎了一聲,道:“那消劫之人武學已是金身境修為,豈是老衲所能阻擋,再說老衲未必會等到那一天……”


    “師父……”明無大驚。


    文益笑道:“阿彌陀佛,往生極樂是為我佛門弟子所修之道,明無你何以會放不下?”


    明無驚色一斂,肅然道:“善哉,善哉,阿彌陀佛。”


    “這滅佛之氣伏在祥氣之中,又與地脈龍氣相應,這龍脈初顯……想是應在某個新帝身上,而那護道人,待這帝王登基之時,其身上之氣方能顯現,若非有別的神通遮掩自也能尋到……”


    “若此時這護道人就是眼前,以師父的“天眼通”可是識得?”


    文益搖了搖頭,卻也不作答,閉目思索一會,突睜兩眼望著明無道:“你且凝神靜氣……”


    明無一愣,但見文益神色肅然,忙盤腳入定,隻覺文益一指按住自己天關,心頭一震,“神境通”應覺而生,氣機護住周身,自也彈開了文益手指,但聽文益喊道:“靜心入定。”


    明無自非信不過文益,隻是天關仍開閉諸脈經穴要處,自我保護意識之下,自也震開了文益手指,但聽文益喊聲,心中苦笑之下便是凝神入定。


    但覺文益手指複按在天關上,有一絲氣機緩緩而入,走任督二脈,行陰、陽蹺脈,十數息後,待文益手指離開,明無睜眼一看,但覺眼前一片潦黑,不由得失聲驚道:“這是為何?”言岀之後,似覺失態,忙口誦佛號,閉目合什。


    文益輕笑道:“以你的修為自應知道老衲封了你的任、督、陰蹺,陽蹺之經脈,你若要衝開倒也不難。”


    明無心知這必然與修習“天眼通”有關,低首合什:“弟子愚鈍,望師父指點。”


    “這六個月內,你就在本寺藏經閣閉關,修習期間不可見到日月之光,以老衲所傳之法打開所封經脈,到時即便閉目亦能視物,才算是入了“天眼通”門檻。”


    接著將修習“天眼通”功法口訣授與明無,待明無將口訣記下,便引著明無到了藏經閣,入了閣中地窖,吩咐兩個僧人替明無守關護法。


    一一一一一一一


    秦淮河中一艘長有兩丈的畫舫上,洛逍遙與蕭慕雲、古橫山三人正坐在艙中,麵前的矮幾上放著一些蒸蟹、河魚等酒菜,透過隨風輕蕩的珠簾欣賞著兩岸的燈火通明的風景。


    原來洛逍遙三人來到江寧府已近戌時,想著此時不便去清涼寺尋訪明無的下落,便到了通寶閣分閣,而分閣長老受武望博調遣去了幽州,三人便在原長老所住的別院落腳。


    洛、蕭二人從未到過江寧府,雖是天色已晚,但見街上人來人往,燈火輝煌,卻與中原之地不同,二人少年心性,自也想上街逛逛,欣賞江南繁華夜景,而領略江寧府的夜景莫過於秦淮河畔,分閣主事便讓箭衛找了一艘畫舫,帶三人到秦淮河畔一遊。


    此時已是下弦月,月亮尚未岀來,秦準河上的畫舫燈火更顯眼花撩亂,船舫往來穿行,絲竹曲聲中,夾雜著文人酒客的喧笑,一片繁華承平之色。


    蕭慕雲望著兩岸的景色,笑道:“聽聞江南富庶繁華,今日一見誠然如此。古長老,我見這河上船舫來來往往不下兩三百艘,每艘舫中皆有人飲酒聽曲,難道是天天如此?”


    “南唐皇帝喜歡作詞吟詩,許多文人便紛擁而至,又盛產鹽、茶、絲綢,行商坐賈更是不缺銀兩,附庸風雅之下自與文人雅士一起吟詩弄月,而這秦淮兩岸行院……”古橫山似覺不妥,便止口不言。


    這秦淮十裏,胭脂長街聚集著諸多青樓行院,即使是冬天亦是有人呼朋喚友在船舫上飲酒作樂,而大的行院為迎合官貴的需求,多配有自己行院的畫舫在河上。


    更有許多不願受行院鴇母壓榨的青樓女子,付金贖身自立門戶,購買畫舫在河上賣笑營生,而這些事情古橫山自也不便對蕭慕雲言談。


    蕭慕雲聽他語氣,似有所覺,淺淺一笑,也不再追問,伸手剝開麵前的湖蟹,挑起蟹黃沾上薑汁,輕嚐起來,但覺膏若凝脂,唇齒留香,直呼味美,倒上花雕招呼洛、古二人品蟹飲酒。


    她是契丹女子,習俗與漢人不同,自也學會喝酒,喝上三五斤花雕卻是在她酒量之內,洛逍遙、古橫山但見她開心,便也與她推杯換盞,飲將起來。


    伴隨著河上飄蕩的一簇簇荷花燈,畫舫漸漸遠離喧鬧的地段。隻見前麵近十餘丈處,緩緩行駛著一艘倘大的畫舫,艙頂有一涼亭,垂著水晶珠簾,透出的燈光,依稀可見亭中有人正推杯換盞,嚐菜飲酒,前麵三麵環欄的敞台,亦見有幾位手持宮燈的侍女跪坐欄邊。


    三人所乘的畫舫靠近那大舫之時,便聽敞台上傳來一陣琴聲,如珠玉入水,清靈蕩心,恍置身幽穀洞潭中,複如百鳥爭鳴,卻是此消彼揚,絲絲入扣,縷縷怡神;若水曲踠流淌,似鳳漫舞九天,聲揚處如高山飛瀑,鳳鳴雲霄,弦蕩音飄,渺渺而消,意境令人流連難舍。


    這琴曲是為巜遊春》、巜淥水》,仍蔡邕所創五弄中的曲調,撫彈者將這二曲連奏,雖同屬宮聲,但能行雲流水般的暢連,使之如同一曲,已是不易,更將琴音絲縷盡意,令人身臨其境,琴技當屬天下一流。


    蕭慕雲精通音律,心中不由大為讚歎,望著身側的畫舫道:“想不到竟有人能將巜遊春》、巜淥水》彈得如此引人入勝。”


    洛逍遙、古橫山二人雖不精通音律,但聽琴音扣人心弦,自也是心生讚歎,聽了蕭慕雲言語,古橫山對著站在艙口的箭衛言道:“去吩咐舟子慢點行船,與隔壁畫舫同行,或能再聽一兩弄好曲,哈哈……”


    此時但聽隔壁畫舫上一片叫好聲,緊接著聽到有位男子言道:“好、好、水仙姑娘的琴技果然不凡,琴聲悠悠令本公子連流忘返,來呀,給水仙姑娘倒酒,本公子要敬水仙姑娘一杯,哈哈……”


    甫一會兒,便聽一位女子言道:“小女子多謝劉公子了。”


    想是已將酒敬完,但聽那劉公子又道:“水仙姑娘不僅琴藝過人,容顏更是令人一見傾心,來、來陪本公子坐坐……”


    便聞那水仙道:“小女子略通音律,卻是不勝酒力,不能陪劉公子飲酒,望劉公子見諒,小女子……啊……”


    接著又是一聲驚叫,又聞水仙道:“劉公子請自重……”


    “自重?諸位,聽到沒有,哈哈……一位青樓女子叫本公子自重,水仙姑娘,你是不是以為你還是花魁?有人護你捧你,哈哈……本公子今晚不但要你陪著喝酒,還要與水仙姑娘同床共枕,哈哈……”


    便聽一陣哄笑之聲響起,洛逍遙聞言眉頭微皺,卻見蕭慕雲已起身步出艙外,又聞那水仙一聲驚叫:“放開我、放開……”


    隻見艙外的蕭慕雲身影一閃,已然向那畫舫的頂上的敞台掠去,洛逍遙一愣,忙與古橫山起身趕岀艙外,但聽那敞台上傳來蕭慕雲的嬌叱聲,在幾位侍女的驚呼之中,一團黑影從敞台飛出,“撲通”落入水中,水花四濺,借著舫廊燈火望去,一個漢子掙紮著浮出水麵,又聽一慘叫聲響起,卻是那劉公子的聲音。


    洛逍遙與古橫山心恐蕭慕雲有失,皆縱身向那船舫的敞台掠去,身影落定,便見蕭慕雲伸手扶起身邊一白衫女子,那女子年約二十,清麗的容顏帶著淚花,使人心生憐憫,想必她就是劉公子口中的水仙姑娘。


    亭柱前的敞台木板上,正趴著一位身著綢袍、年有二十餘歲的富家公子,應是那劉姓公子無疑。隻見他嘴角淌血,身前台板上有兩顆帶血斷牙,想是被蕭慕雲一掌拍落,亭內的圓桌邊,坐著三位目瞪口呆書生打扮之人。


    但聽一陣腳步聲,亭中的樓梯門奔出三位勁裝漢子,望見台板上趴著的劉公子,頓時一臉驚狀,其中一人口喊“公子”奔前相扶,另倆人卻是抽刀奔向洛逍遙,一左一右砍來。


    古橫山冷哼一聲,閃身向前,右手一拳擊出,左手反腕一抓,右邊的漢子刀未砍下,便覺胸口一痛,不由得連退數步,撞向亭中圓桌,“咣當”數響,碟杯紛飛,在那幾位文人驚叫聲中,圓桌翻倒而落。


    而左邊的漢子,但覺手臂一麻,佩刀自也握之不住,身子一輕,眼前人影晃動,天旋地轉,竟被古橫山掄起丟落河中。


    那扶著劉公子而起的漢子大驚失色,對著古橫山喊道:“你……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誰,膽敢……”話音未落,卻便欺身而至的古橫山捏住脖頸,身子騰空,亦被扔在河中,一時間敞台上鴉雀無聲。


    蕭慕雲望著臉帶淚珠的水仙笑道:“水姑娘莫怕,待將這惡徒扔入河中喂魚,為姑娘出氣……”


    那劉公子身靠亭柱,捂著已經紅腫的左頰,驚恐著支吾道:“你敢……你們可知道本公子仍……”但見古橫山雙眼一瞪,卻也嚇了不敢再說。


    蕭慕雲心想這劉公子應是南唐官宦子弟,略一思索,拉起水仙的玉手道:“水姑娘琴藝高超,資容清麗,何必委身在這汙塵之中。”


    靠近水仙俯耳輕言:“姑娘家在何處,不若先隨我離開此地?”自是心恐自己三人離開後,水仙會遭這劉公子報複。


    卻見水仙搖頭道:“小女子仍犯官之後,入了樂藉,隻是不願曲意奉迎……遭人報複遣入“環春閣”中,尚有一個妹妹淪落教坊之中。”言下之意自是怕連累妹妹。


    這名喚水仙的姑娘,正是不久前李弘冀款待蕭雁北之時所邀請彈奏琴曲之人,她本是官家小姐,其父得罪朝中權貴,被抄家入的樂藉,淪為官妓,她性情剛烈不願屈身侍人,便被遣入青樓行院‘環春閣’,但亦是賣唱不賣身,不料這劉公子卻欲強行欺淩。


    蕭慕雲岀身官貴之家,自也明白其中厲害幹係,聞言之下望了那劉公子一眼,向古橫山使了一個眼色,古橫山心知她的意思,便盯著劉公子道:“報出你的家世……”


    那劉公子但聽古橫山相問,以為洛逍遙等人也是欺軟怕硬之輩,定了定驚魂,擦拭一下嘴角的血跡,硬氣道:“家父仍我大唐龍虎軍左廂指揮使……”


    古橫山未等他將話講完,身形一動,冷哼一聲,便將他脖子捏住,冷眼掃向亭中幾個發抖的文人,但見那三個文人點頭,心知這劉公子所言不虛,便將手一緊,沉聲道:“若是這水仙姑娘日後少了一根汗毛,我便去你宅中將你閹了,明白嗎?”


    這劉公子本以為古橫山等人會忌憚他的家世,未料古橫山等他報出家門之後,反倒惡狠狠警告,心中大驚,脖子被掐之中隻得‘唔唔’著點頭,表示聽明白古橫山之言。


    蕭慕雲拍了拍水仙的玉手,“水仙姑娘放心,這惡徒若是再欺負與你,我便殺了他……”


    望著一直含笑不語的洛逍遙,嘴角微揚,輕笑一聲,“這花雕酒勁恰好,嘻嘻。”腳下一點,縱身掠向自己所乘的船舫,洛、古二人相視一笑,點了點頭,也自向那畫舫縱身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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