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衣男人躺在地上,脊背向上挺起,他的眼睛泛起不正常的紅色,像是有人拿顏料給他的眼球做了染色一樣。他從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聲,手指逐漸扭曲,變得細長又尖銳。


    是的,這才是正常發展。


    現在你就趕緊變成怪物,殺了我或者我殺了你,咱倆總得死一個。然後這件事就算結束了。獵魔人滿不在乎地想著,他甚至懶得擦擦銀劍上的血了。


    他現在渾身酸痛,腎上腺素衰退過後,一陣劇烈的疲憊席卷全身,更別提那該死的毒素了,五髒六腑像是有人在用火燒一樣。以前他也用過這些魔藥,可都沒這次這麽嚴重,傑洛特有些懷疑是這皮甲的問題。但,這很公平。擁有更強大力量的同時不付出點代價確實說不過去。


    他無視自己手臂肌肉發出的抗議,舉起劍,打算了結他。結果藍衣男人在一陣抽搐後停了下來,他張大了嘴,吐出一股黑霧。他臉上那令人惡心的和煦笑容消失了,艱難地吐出兩個字:“雕像...”


    說完,他就像是那個女人一樣爆炸了。還好獵魔人這次早有預料,他捏起一個持續性的昆恩護盾將那些碎塊擋在了盾上。他回頭看了眼宴會廳,這兒的燈光依舊明亮,隻要忽略那一地的鮮血和碎肉,你甚至還能坐下來吃點桌子上的食物。


    “是啊,雕像...你們是有什麽毛病嗎,把話說完又不會要你的命。”傑洛特自言自語著,看了眼藍衣男人的碎屑,毫無誠意地道了個歉:“噢,抱歉,我忘了你可能早就死了。”


    他走到宴會廳的門前,打算推門出去。不出他所料,那門果然又打不開了。傑洛特索性靠著牆坐了下來,他的手顫抖著,擦了一把自己額頭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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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甜蜜的家。


    莉娜·波爾多站在她曾經的家,波爾多莊園的早已破敗不堪的大門前,表情苦澀。她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天剛蒙蒙亮時就出了城,早晨的溫度讓穿著單薄的她有些冷,但她現在站在那兒的顫抖與溫度無關。


    站在她的角度看去,波爾多莊園黑黝黝的,清晨的陽光似乎與這片土地毫無關係。莊園就矗立在那裏,仿佛某種亙古不化的黑暗象征,莉娜打了個寒顫,她強迫自己將視線從那鮮紅的塔頂和烏鴉身上移開,緩緩前進,走入了莊園。


    隨著她的前進,莊園的近況映入眼簾。慘白色的牆壁上混合著不知是什麽的髒兮兮痕跡,樹木和草坪枯死了。窗戶的玻璃也都碎了,它們就好像這棟房子的眼睛一樣,注視著莉娜·波爾多。少女與它們對視,心中感到愈發憂慮,一種難以解脫的悲觀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心髒,不斷翻騰,在下沉和上浮之間令她感到由衷的畏懼。


    但,她沒有停下腳步。


    她隻是前進,一匹馬突兀地出現在她的必經之路上。它仿佛感覺不到這裏的古怪氣氛一樣,悠閑地站在石子路上,衝著少女擺了擺尾巴。


    莉娜走進了,她看見馬身上的馬鞍和被褥,以及側放在馬鞍右方的一把劍。她大著膽子,摸了摸馬的頭。這匹栗色的母馬低下頭,用腦袋撞了撞莉娜的手心。


    “你很溫順...馬,但是你不該來這兒的。不,你的主人不該來這兒的。”莉娜喃喃自語,她抬頭看向莊園上方,烏雲散開了,一束陽光打了下來,直直的照射在那紅色的磚瓦頂上方,卻又在頃刻之間消失不見。就好像在刻意地提醒少女:這裏沒有希望。


    莉娜·波爾多的臉色變得蒼白了起來,她感到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和一年多以前父親拿回提燈時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那次她逃跑了。而這次,她沒有。少女抽出馬鞍右側的那把劍,沉甸甸的觸感讓她幾乎難以握持。好在她雖然是個大小姐,卻也擅長一些運動。


    握著這把劍,她心中湧起些許勇氣——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這兒,就像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夢中看見那個白發的獵魔人一樣。


    莉娜·波爾多握著利維亞的傑洛特的鋼劍,緩緩走入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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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運!”


    “這就是我們的命運。”


    羅爾斯摸著自己的腦袋,他聽著那個高聲宣傳的傳教士的瘋話,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在羅爾斯·鄧德裏看來,世界上沒有什麽東西是他們不能用命運來解釋的。


    你破產了,很好,那是神明為你選定的命運。


    你的妻子流產了,那也是命運。


    你走在路上無緣無故被人踩了一腳,那也是你的命運之一。


    總之,壞的命運都在窮人這一邊,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富老爺們都享有著能給教會捐錢讓神明祝福的權利了——命運對他們來說算個屁?


    羅爾斯嘿嘿低笑著,這是他的習慣。從他兒時殺死鄰居老太太相依為命的貓時他就開始這麽笑了,他的父親說羅爾斯這麽笑讓他毛骨悚然,打了他一頓。那次他下手很重,把羅爾斯打了個半死。於是羅爾斯在成年後殺了他。他沒見過自己的母親,這讓他感到有些遺憾——少了一個可殺的。


    他拐入小巷,來到自己的小屋。羅爾斯推開門,滿意地看到一個被蒙住雙眼的女孩被綁了起來,躺在地上。他嘿嘿低笑兩聲,讓那女孩顫抖了一下,可她沒發出聲音,這讓羅爾斯更加滿意了。之前,她還試圖尖叫,直到她明白尖叫隻會挨一頓更狠的打之後,她就不叫了。


    她學的很快,很聰明。她的孩子應該也是這樣。


    羅爾斯的目光轉移到女孩的肚子上,他又笑了兩聲,點亮了一旁桌上的油燈,從懷裏拿出一個包裹,打開,撒出一點棕黃色的粉末倒在桌上,用鼻子吸食了。


    “啊——”羅爾斯狀若癲狂的呼出一口氣,他醜陋的臉上橫肉顫動不止,額頭鼓起青筋,那雙眼睛更是隻能看見眼白。


    他狂舞著,揮動著自己的手臂,跌到在滿是稻草的地上,像一條蛆蟲一般在地麵上蠕動。突然,他猛地伸出手,抓住了女孩的腳踝,小聲地說道:“主人...是的...您的降生無可阻擋...”


    大概十分鍾後,他回過神,滿臉喜悅。滅掉油燈後,就出了門。他再次與主人取得了聯係,主人甚至說需要他的幫助——羅爾斯從未被人需要過。


    他低著頭快速出了城,目標正是城外的波爾多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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