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陽光普照。


    嘩啦啦!


    巫山從一盆冷水中縮回腦袋,用手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接著用充滿補丁的袖角擦幹了臉上的水漬。


    初春的井水,不說冰寒徹骨,但也能讓人透心涼,心飛揚。


    收拾好臉麵,巫山以水為鏡品頭論足一番後,才心滿意足轉身走回房屋內。


    打開窗戶,陽光照進屋子,那一股子莫名的陰寒和黑暗,瞬間消失不見。


    沐浴在暖洋洋的陽光下,巫山幾乎快忘卻了昨夜的驚魂一幕。


    片刻後,全身都暖起來的巫山望著破敗不堪的院落,緩緩吐納一口氣後,凝神靜氣,盡量讓自己心緒平和。


    不過呢,待巫山接下來嘖嘖嘴,開口說話後,那份平和像玻璃一樣粉碎成渣。


    “奶奶個熊,沐浴更衣,爺爺現在沒有那個條件。洗洗手洗洗臉,應該就可以了吧?”


    巫山嘀咕謾罵一句,轉身來到房屋裏唯一的書桌前。


    說是書桌,那是巫山對它的雅稱,實際上就是一張破舊得不像樣的八仙桌。


    書桌上此時躺著三枚一模一樣的銅錢,正麵刻‘天地通寶’,反麵刻魚紋躍水的花紋狀圖案。


    巫山也不知道這是哪個朝代的銅錢,隻知道這是祖傳的,非要說是家傳之寶,也說得過去。


    拿起三枚銅錢,巫山平心靜氣。


    少頃,巫山一臉認真、嚴肅、神聖的將三枚銅錢丟到了書桌上。


    滴溜溜!滴溜溜!滴溜溜!


    銅錢滾地的清脆悅耳聲並沒有持續多久,屋子徹底安靜了下來,恍惚中巫山似乎都能聽到自己心髒祈禱的聲音。


    兩枚銅錢正麵朝上,一枚正麵朝下,兩正一反,少陰之相,坤卦無疑。


    “坤卦,上上卦!”


    巫山又粗又沉的驚呼聲,掩不住心中期待已久的喜悅。


    人高馬大的巫山掐著拇指,如神棍般掐算起來,那模樣要有多奇葩就有多奇葩。


    過了一會,巫山才皺起眉頭喃喃自語。


    “諸事可成,過程曲折,有困境幹擾。宜結伴而行,可去生地。獲取吉利,或要破財。”


    其他的都還行,可最後那句‘或要破財’讓巫山如熊般的身軀抽了抽。


    巫山很清楚,如今的自己可謂是兩袖清風,家徒四壁,一股寒風吹來,褲衩都能吹得叮當響。


    像是想到了什麽,巫山把目光聚集在書桌上的三枚銅錢上。


    “我去,不會吧!這可是祖傳之物,死老爹傳給我的,難不成傳承了不知道多少代的東西,要在我手裏出脫掉?”


    “難不成我還有敗家子的潛質?”


    這就是巫山的金手指,祖傳的【銅錢卜卦術】。


    當然,效果時靈時不靈!


    親測,不接受反駁。


    撿起三枚銅錢,貼身藏好後,巫山打開房門,走出了殘敗得連自己都看不下去院落。


    真可謂是枯藤、老樹、晨鴉,雜草、亂石、破瓦……


    這些都無所謂了,因為巫山此時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巫山不記得自己上一次進食是前天,還是上前天,也許是上上上前天。


    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話一點沒錯。眼前這個破敗不堪的家,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被巫山吃窮的。


    事實也是如此,巫山吃窮了他爹;導致他爹窮困潦倒,一病不起後駕鶴西去。


    這就是巫山孤苦伶仃的原因,也是巫山吃喝都得靠自己的原因。


    正所謂是靠山吃山,靠爹吃爹,吃山山空,吃爹爹窮。


    青陽縣不大,坐落在青陽河畔。


    巫山覺得自己如果吃飽了,有力氣了,一個時辰就能把這個自己居住的小鎮給逛穿。


    巫山家住青陽河西,想要弄點吃的,必須得去河東,因為河西都是窮人住的地方,而河東有縣衙,有達官貴人,還有土財主……


    巫山喘著氣,來到連接河西、河東的青陽橋頭。


    橋上人頭攢動,大量餓得皮包骨的窮人,或背柴,或拉娃,或裸身……朝著河東富庶之地趕去。


    當然,也有過得還不錯的,提上裝滿雞蛋的籃子,吊上幾尾青魚,牽著兩隻小羊,朝著河東趕去。


    眾生百態,當是如此!


    望了望朝著河東趕去的百姓,巫山正了正身上打滿補丁的青色布衣,踏步就要朝橋頭走去。


    “窮書生,你這是要去哪?”


    巫山身後,手裏提著兩尾青魚的老張頭,幾步竄到巫山身旁,踮起腳想要像以前一樣輕拍巫山的肩膀,臉上帶著誌得意滿的神情和巫山打招呼。


    老張頭,巫山父親的熟人,算不上朋友,在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小買賣上,坑了巫山父親不知道多少銅錢的糟老頭。


    如果沒有這個糟老頭,巫山覺得自己能吃飽的日子應該更長久一些,老爹也可能多活幾天。


    這也是巫山家越過越窮的另一個原因,隨著巫山父親駕鶴西去,老張頭從巫家再也掏不出任何油水,為此老張頭沒給過巫山任何好臉色。


    打趣、挖苦巫山是常有的事,從剛剛那個窮書生的稱呼,就可見一斑。


    “喲!這不是老張頭嗎,大清早的,這兩條青魚是送給我的?”巫山虎目微眯,盯著老張頭,似笑非笑的說著不要臉的話。


    說話的同時,巫山還伸出大手,比劃著青魚的尺寸。


    “嘿嘿!你這窮酸書生,這可是老頭子我大清早從青陽河辛辛苦苦撈上來的大青魚。”老張頭得意的笑著,他知道巫山雖然看上去行為魯莽,但終歸還是一介書生。


    老張頭吃定了巫山,巫山跟他爹一樣,做不出那種強買強賣的事情,也不會欺辱他一個老頭子。


    “看見沒?色澤瑩潤,魚鱗飽滿,個大肉肥,正兒八經的青陽河第一鮮。”老張頭提起右手上的兩尾青魚,在巫山麵前炫耀著。


    咕咚!巫山吞了一口口水,他真的已經好幾天沒有進食了,望著老張頭手中的青魚,眼珠子都綠了。


    “那個老張頭,你這青魚怎麽賣?”巫山又吞了一口口水,伸手摸向衣袖裏唯一的三枚銅錢,忍不住試探著詢問道。


    “哼!你個窮酸書生,你家啥情況,我還不知道?我這兩尾青魚,你買得起嗎?”老張頭撇了撇嘴,無視了巫山那極度渴望的眼神。


    老張頭可清楚得很,巫山家的銀錢,早就在他那個雙手不沾陽春水的老爹還在世時,就被他給掏光了。


    “哼!死窮酸!!”老張頭斜眼看了看巫山,提著兩尾青魚走過橋頭,朝著河西熱鬧坊市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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