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你就是我?那我是誰?”加爾文的聲音裏既有憤怒,更有恐懼。


    “憤怒解決不了問題,恐懼也一樣。既然我們都如此了解彼此,那就把無用的省掉,說些重要的吧。”老人看著加爾文慢慢地說道。


    “你說,我聽。”


    加爾文的情緒被這句話平複下來,他確實有太多需要知道,尤其是什麽原因造成眼前這個荒唐的局麵。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假如,那個女巫沒來過,你會是怎樣的結果?”


    老人拋出的第一個問題就難住了加爾文。那個女巫,如果沒來過?那麽等待加爾文或者說是薑文的是什麽?


    那麽薑文的靈魂就永遠也不會有機會湊足恢複意識的最低標準,那他就隻能在不斷地重複點燃意識的過程中任由時間流逝,最終走向寂滅。


    假如他足夠幸運,那麽也許會有其他的機會補齊那最後一點的缺口。然後像眼前這個老人一樣,醒來後發現等待自己的隻有蒼老的身軀,於是什麽也做不了的薑文就隻能在漫長的時間裏靜靜等待死亡。


    像這個老人一樣!這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劈醒了薑文!他原本低下思考的頭豁然抬起:


    “你!你!你是……”他一時竟不知如何形容眼前的人。


    “是啊,就是這樣。一個幸運卻又不夠幸運的加爾文,對麽?沒什麽可驚訝的,接下來你還會看見更多。比如當星界軍政委的加爾文、泰坦騎士的加爾文、行星總督加爾文、審判官加爾文、機械神甫加爾文、極限戰士加爾文、沒有小秘密的加爾文、阿爾法瑞斯的加爾文……隻要你能贏下去。”老人看著眼前的幸運兒,感情複雜又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


    “為什麽?我是說我為什麽能看見你?不!我是說我為什麽能來到這裏?不!也不對!你為什麽在這裏等我?”


    薑文的思緒一旦被打開,就發現了太多的疑問,而這些問題的最終指向,都需要眼前的這個人來解答。


    “你看,上輩子老領導就誇過我們,說薑文你最大的優點就是善於找到問題的本質。”


    老人笑著,眼裏的被燭光映照的色彩,似乎在追憶前一世的美好的時光。然後他整了整麵容對還在思考的加爾文認真的、一字一頓的問道:


    “你,真的知道,你所將麵臨的,是什麽樣的,敵人嗎?”


    這句話讓加爾文呆住了一瞬間。他回憶起,在最初與那個身影的交流或者說協議裏,作為他能夠在本地擁有“戶籍”的交換,他所承擔的義務就是為人類而戰。


    那麽,為人類而戰,敵人是誰呢?異形?那從來不是加爾文擔心的。


    從大遠征時期,到後來的野獸戰爭、收複之戰、貝爾拉斯遠征等等諸多針對異形以及叛亂者戰爭都證明了,這些外在的挑戰對帝國無法造成結構性的威脅。隻要帝國國力強盛,異形的滅亡就隻是或早或晚的問題。


    相反,自人類誕生起,甚至更加久遠的靈族時代,以混沌諸神為代表的亞空間力量,才是造成黑暗時代遍布銀河的亞空間風暴、荷魯斯大叛亂、阿巴頓的無休止的黑暗遠征這些讓帝國整體實力受到重創、帝皇本人都受到重傷,以至於在數個千年以來改變帝國國運的罪魁禍首。


    而以加爾文目前所處的境遇,灰騎士作為帝國針對亞空間的最強力量,加爾文所麵臨的敵人,毋庸置疑,隻有亞空間。


    “混沌惡魔?邪神?”這是加爾文的回答。


    “那麽,你真的了解他們嗎?你真的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嗎?”老人嚴肅的問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會勇敢的戰死。這是我的使命。”一個標準的軍人式的答案,但這不能讓老人滿意。


    “那我們換個問法。假設你需要擲色子來獲取結果的時候,如果結果不是你想要的,你該怎麽做?”


    老人循循善誘的問道。


    “……再擲一遍?”加爾文有些不確定。


    “對,就是這樣。在麵臨混沌的時候,你隻有一次機會。而祂們……”


    也許是為了避免念出祂們的名諱來驚動這些邪神,老人沒有說出邪神的名字,而是指了指上麵:


    “祂們,在無盡的時間線裏,這次不行,就在等下一次。祂們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他想要的結果出現。而這,才是祂們與我們,也是帝皇與我們,最大的區別。”


    “這樣?那還玩個錘子!”加爾文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以後,有些絕望了。


    你能想象麽?在一次事件的轉折點上,祂們可以無數次的考驗你,而你卻必須始終如一,這在凡人眼中,如何可能做到?


    “別灰心,既然你來了,我們就還有辦法。”老人笑了。


    “什麽辦法?”加爾文問道。他不相信會有人能做到這樣的事,一百次,一千次的選擇,他都有信心,但一萬次呢?十萬次呢?


    “殺了我。”老人收起笑容看著加爾文,嘴裏說出的話讓加爾文整個人都被嚇到了。他不能確認這是不是一個惡意的玩笑。


    “殺了我。”老人再次強調。


    “就現在,在你真正被納入祂們的感知範圍之前,殺了我。然後去下一個時間線,找到他,殺了他。最終你將會得到所有的你。趁現在時間線沒被擾亂之前,盡快做到這件事,你就會得到神靈區別於凡人最基本的一個本質——萬世如一。”老人一口氣說完這段話,然後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然後看著加爾文。


    “來吧,快點。”老人再次催促道。他站起身來,將桌上的一把匕首倒持著交在加爾文的手中。


    “不,我做不到……你這”加爾文一邊語無倫次的說著一邊試圖往後退卻,但背後就是牆壁。就像加爾文現在的處境一樣,他無路可退。


    老人認真地看著麵前這年輕而具有希望的身軀,他走了過來。和加爾文一般寬大隻是略顯瘦削的手拍了拍驚慌失措的加爾文。對他說道:


    “這不是你的罪,而是我們,所有的我們,共同的願望。所以請原諒我們的自私,就這樣輕易的離開戰場。把全部的負擔都交在你一個人的肩上。因為這麽多的可能裏,隻有你最接近那個目標。你必須有這樣的覺悟,若不能拋棄人性,又怎能保衛他?”


    而後,老人一把抓起加爾文的手,用那把匕首,刺穿了自己的心髒。他的力量就像被那把匕首抽幹了一樣,整個人軟倒在加爾文的肩上。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對還處在驚魂未定中的加爾文說:“再強大的力量與身軀,如果沒有對應金石一樣的意誌,那麽,隻能是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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