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極盡熾烈的火光已然都燒到眼前了,那年輕道人的神色依然沉穩鎮靜。


    他手中輕壓安撫著身旁哀鳴的飛劍,左手持訣於丹田,驀然之間旋身一躍。


    嗖嗖嗖嗖嗖嗖,九道絕劍殺劍以下丹田為基,一衝而上,於張烈周身九處竅穴激射而出。


    踏雲絕影中的絕影劍訣,以張烈目前的神識強度無法自如控製,能發,但別說能收了,就連發出後的稍稍影響都做不到。


    因此以一敵眾之時,這一招其實並不怎麽好用,因為傷害分散之下,絕影殺劍的攻擊力其實頗為尋常。


    然而在單挑的鬥劍的時候,這九道劍氣根本就不用控製,在戰意殺氣的引導之下,自然而然就會全數攻向距離最近的對手。


    此時也是一般,那名中年修士本以為張烈手中已經暫時無劍,飛劍中的神識被自己近乎半毀的青鍾衝擊,能夠收回就已是不易。


    然而他沒想到:


    第一,火德飛劍當中,張烈的神識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現在想控禦飛劍的話,依然可以自如操控,隻是威力略有下降。


    第二,就算手中暫時失去飛劍,張烈苦修的踏雲絕影劍訣也依然可以正常使用,甚至威力絲毫不減。


    不僅如此,在施展出絕影殺劍的同時,有兩張黃色的符紙在張烈旋身躍起的過程中飛散下落。


    在那名妄嶽門的中年修士極盡狼狽的揮旗抵禦四周劍氣之時,有兩個身穿金甲,身高丈二,形態魁梧威猛的古代武將憑空出現。


    他們口中暴喝,如流星飛墜,手中各持一個巨大的金錘舞地風車似地朝中年修士劈頭蓋腦般砸了下來。


    二階上品黃巾力士符,白雲洞曲飛雲手中難得的好東西,在他手中可能玩花來,在張烈手中就隻有直接激發這一種用途了。


    注視著那狼狽抵禦著絕影劍氣與黃巾力士圍攻的對手,張烈察覺到他破綻已現。


    “這個時候,隻要一記踏雲式就足夠斬了他!”


    “但是踏雲式對身體的負荷太大,一旦使用我就得找個地方再藏十天溫養經脈,現在距離三個月期限已近一半了,我至少還要再找到四枚幽冥靈珠,暫且留他一命吧。”


    心中念頭一定,張烈上衝的身形就已經隨同再次明亮的劍光上衝飛走了。


    而沒有了那名妄嶽門師兄的牽製,其餘三名妄嶽門修士即便趕來了,也根本就跟不上張烈的遁速,況且也不敢跟上。


    以雙臂猛烈地一揮手中烈火旗,熾烈火浪如洪流一般將麵前的兩名黃巾力士吞沒焚燒殆盡。


    而後這名中年道士微閉眼目,隻覺得腳下一陣虛浮。


    丹藥之力與歸元真訣的反噬效果開始逐漸出現了,再加上剛剛的震傷以至氣血浮動,盡管他竭力壓製著,但是還是有一縷暗紅色的鮮血,從其嘴角處流溢出來了。


    “師兄!師兄您怎麽了?”


    那三名妄嶽門修士趕緊上來摻扶,他們也是委屈,已經盡全力飛遁趕來了,可是當他們趕到的時候,敵方那名劍修已然脫身而去了。


    “實在可惡啊,今日不能滅殺此人,你我兄弟別說是前輩遺物,就算是我們自己,以後也道途艱難了。”


    “師兄何必難過,我們繼續追殺他。您尚且已經受了傷,他必然也好過不到哪裏去!”


    “……”


    看著自己周圍的師弟們,中年道士很想說算了吧,就此退去,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然而,若是就此退去的話,自己多年積累,苦心攢下的威望也就完了。因此,中年道士看著四周的師弟,話就在喉嚨裏,一時卻說不出口了。


    另一邊,已經消耗掉自身近六層法力的張烈,也正在謹慎的前行著,他心裏也清楚,自身目前最大的短板就在這裏,雖然無論爆發力,劍訣威力,都已經足以與頂尖的練氣境修士爭鋒,但是法力積累卻存在短板,難耐久戰,而這也是隻能以漫長時間的苦修來彌補,是最考驗修士的環節。


    “就算是服用文家的丹藥,法力恢複速度也是有限的,服用得太多了,還會有丹毒積累傷及經脈。”


    接下來的幾日時間,張烈縱劍遊擊著妄嶽門那不知進退的四名道士。


    當到了第四天傍晚的時候,在斂息法陣內,文笑珊李文恒兄妹向張烈行禮,感謝其這段時間的護道之恩。


    “妄嶽門的那幾個雜毛道士一定想不到,我文家的秘傳丹藥可以壓製傷勢,讓我們短時間內恢複八成法力,今日就徹底解決了他們,以報這段時間以來的折辱之仇!”文笑珊雖然是一個女孩子,但此時此刻一臉殺氣,卻顯得比她表哥都更加果決凶狠幾分。


    修士之路,爭道統,爭資源,有些時候就需要有一些凶絕之氣,曆朝曆代末期,能夠造反成功建立新朝的勢力,都必然是實力最強下手最狠的,建立新的規則後,卻約束世人以種種法度,這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當然是有利的,但對開極少數頭角崢嶸之輩,卻是壓製是束縛。


    修道也一樣,順天為人,逆天成仙,想要超越生死,篡改天道法則,這本身不就說明,修仙者為天地逆臣?


    張烈縱劍遊擊,拖了妄嶽門四名道士四天時間,本來就是期望他們可以知難而退的,然而雙方交手數次,對方卻遲遲未退,那麽拖到了現在,卻也是怪不得誰了。


    這一日,妄嶽門的那名張姓修士正在一處曠野篝火旁盤膝打坐。身旁的三名師兄弟中有兩人正在護法,配以法陣,足以抵禦那人的突襲了。


    之所以死死咬住不放,那名道士打得就是持久戰的主意,幾次交手,自己尚且還有三個師弟護法,喘息恢複的餘地,而那個家夥呢?


    劍術再高,潛力再強,在這幽冥地淵當中,恐怕連睡覺的時候都要枕著長劍,睜著一隻眼睛。


    而李文恒被自己親手重創傷得不輕,短時間內絕難恢複,至於那名金虹穀女修……有的時候未必是人越多越好,絕對實力不如的情況下,他若是敢帶來,未必是助力,也許反而是累贅也說不定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身旁的篝火光輝突然明滅不定,那名中年修士驟然睜開雙眼,緊接著四周的山林當中,就走出了數頭處於半死半生狀態的枯瘦活屍。


    當它們看到妄嶽門這幾名修士的時候,混濁的眼瞳當中驟然就明亮起貪婪嗜血之意。


    “這裏怎麽會有活屍,早就應該被我們清理幹淨了?”一名妄嶽門弟子這樣低聲疑道。


    “定然是我們的‘老朋友’給我們尋來的禮物,我們讓他睡不好,他也不想讓我們能睡得舒服,禮尚往來罷了,收拾掉它們。”


    “引怪”給對手添堵這種事,不過是幽冥地淵中修士鬥法的應有之術罷了,先天以上的修士,法力氣機放射開來難以盡數收束,其血肉神魂對於這些幽冥屍鬼乃是大補之物,因此隻要引到了,不愁不起衝突,隻需小心別把自己也陷進去。


    然而,倚仗著簡易陣法防禦的妄嶽門修士,很快就發現情況不太對了,若僅僅隻是一人招引來的,這個數量未免有些太多了,甚至於天空當中,白骨屍鳥飛舞,撲落而下,瘋狂攻擊。


    “不,不對,這個數量絕不可能是一個人可以招引過來的……那兩名金虹穀的修士已經恢複了?”


    看著眼前的屍群攻勢,妄嶽門的中年張姓修士再也坐不住,站立起來,左右四顧。


    沒過多久,他就已經做出了決斷:“不能在這裏消耗法力,我們走!”


    他是四人當中的絕對首領,一言既決,另外三名還在戰鬥中的修士,迅速跟隨著自己師兄退出去了。


    除了骨鳥以外,其它幽冥活屍的移動速度比不上禦器飛行的修仙者,哪怕僅僅是短時間低空飛行的練氣境修士,因此雖然沒了陣法倚仗,但戰鬥烈度卻明顯下降了。


    然而越是飛行,那名倒持烈火旗的中年修士就越是心慌,因為他始終覺得,四周有一種危險的感覺在跟隨自己。


    終於,當四名妄嶽門修士且戰且退,將那些白骨屍鳥盡數誅除後,兩男一女三道身影從幽暗當中緩步行走出來,雖是三人,卻隱隱將妄嶽門的四名修士全部圍住了。


    “你們的傷勢已經恢複了?”


    中年修士望著手持碧玉如意的李文恒與手持銀盤鏡的文笑珊這樣言道,神色驚疑。


    “倒也沒有完全恢複,但是殺你們幾個已經足夠用了。”


    文笑珊上前一步,搶先回答,怕夜長夢多,她陡然拋出了自己手中抱著的銀鏡,手訣一打,銀色法鏡之上就已然射落下一道奇光。


    李文恒手中的碧玉如意與其本身氣機流轉溝通,輔以法術施展,事半而功倍!


    張烈則是緩緩前行,劍意遊移浮動,這四日以來的縱劍遊擊,不僅僅沒有消耗他多少精力精神,反而激發了他的潛能,十餘年苦修紫心大法積累的潛力太厚了,這種烈度的戰鬥,反而讓他積蓄於血脈身體內的法力,活化開來,增幅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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