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黃娘子敲響了第五觀主房門。


    “第五郎,儂燒了些熱水。”


    第五觀主立刻起身相迎,激動萬分。


    這阿涓妹子,實在是太體貼了!


    知道第五某疲憊,還特意為我燒熱水。


    別看隻是一盆水,物輕情義重啊!


    那什麽肉啊酒啊跟著一比,就是俗!


    俗不可耐!


    “對了,第五郎的方略做得如何了?”


    說到此事第五觀主頓時來勁了,指著墨跡未幹的紙,自得道:“我算過了,咱們這次一共運十艘船,修行者三十人。按一人駐守一艘來算,剛好可以分三班輪值,如此一來,每人每日都可以獲得充分休息!”


    “此外,若是有賊人來襲,我們還能……”


    第五觀主侃侃而談,黃娘子則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仿佛為對方才華所折服。


    直到前者一口氣說完,才捂嘴笑道:“第五郎做正事要緊,儂便不叨擾了!”


    “阿涓妹子快去休息吧,且待明日看第五某如何發揮!”


    “嗯嗯,長路慢慢,咱們有的是時間敘舊!”


    留下一個惹人遐想的眼神,黃娘子順勢退出房門。


    轉過頭,微微上翹的唇角隱含譏意。


    ……


    翌日一早,眾人再次聚集到頭船上,聽候第五觀主的安排。


    此時後者雖一宿未睡,但正在興奮頭上,絲毫不感覺疲憊,反而朗聲念出自己的方略。


    洋洋灑灑數百字,不消片刻就念完了。


    眾人欲言又止,紛紛看向黃娘子。


    沒有等來預想中的誇讚聲,第五觀主有些心虛,扭頭問道:“阿涓妹子,眾位好漢這是什麽意思?”


    “第五郎是儂家請來的貴客,他們顧念儂家情麵,有些孬話不便當麵講。”


    不知是否錯覺,第五觀主感覺相比昨日,黃娘子冷淡了許多。


    “罷了,諸位郎君都是儂家的貴客,既是主人,豈有讓客人為難的道理?今日這惡人便由儂來當吧。”


    說到這裏,黃娘子神情一肅,帶著質問的口吻道:“第五郎難道還沒察覺你這方略,漏洞百出嗎?”


    “怎麽就漏洞百出了?”


    沒等來預想中的讚揚,反倒遭遇當頭棒喝,還是自認為關係最好的黃娘子,第五觀主頓時有些急了。


    “最大的漏洞,便是第五郎隻顧船上,不顧船下。”


    黃娘子指了指水瀆兩岸:“漕運行船,不全靠風帆木槳,遇到一些水淺逆風的地方,還需要召集挽夫以纖繩拖拽船身,方能繼續前行。”


    “第五郎光顧著船上,卻不知若挽夫之流若無人監督,也是會鬧出不少亂子的。”


    “若是有賊人來劫掠,他們指不定還會渾水摸魚!”


    “啊……這……”第五觀主張口無言。


    他又沒有跑過漕運,怎麽知道這些細節。


    “那咱們換一班十人到岸上巡視?”第五觀主試探問道。


    黃娘子搖頭道:“不夠,東西兩岸加起來,至少二十人。”


    “那就船上與兩岸,分成三處?”


    黃娘子還是搖頭:“如此大家哪還有時間修整?”


    “第五某可以數日不眠不休,為大家站崗!”第五觀主咬牙道。


    “嗬嗬,便是第五郎不眠不休,你一人又能頂替幾個?”黃娘子語含譏諷。


    第五觀主徹底沒轍了。


    正如楊遇安所想,他真的不是這塊料。


    “既然第五某這個方略錯漏百出,你昨夜為何不當麵指出?”第五觀主語氣苦澀道。


    “儂家那時見第五郎胸有成竹,又想到郎君在江都的名聲,哪敢輕易置喙?”黃娘子一臉無辜道,“隻是如今看來,所謂大夢第五郎,不過爾爾。”


    這時旁邊有人看不過眼了,大聲嚷嚷道:“什麽大夢第五郎,狗屁不如。黃娘子你夫家不是跑漕運的麽?幹脆你來指揮我們做事得了!省得讓一個外行指手畫腳!“


    “什麽!你……你已經有夫家了?”


    第五觀主失聲驚呼。


    “第五郎怪叫什麽!儂都這般年紀了,怎就不能有夫家了?”黃娘子嗔怪道。


    一眾修行者隨之哄笑。


    哢擦。


    第五觀主感覺胸中有東西破碎了。


    從天堂到地獄,往往隻需要一瞬間。


    ……


    “師傅啊師傅,你現在有沒有一丟丟想念我師娘?”


    人群散後,楊遇安走到第五觀主麵前。


    “什麽師娘不師娘的,為師回頭就去剃度為僧!”


    言罷,見楊遇安滿臉怪笑,立即補充道:“是出家人,不是禿驢王!”


    “不對,我為什麽要罵自己禿驢……啊啊啊,看我不打斷你這孽徒的腳!”


    ……


    第五觀主自然是追不上楊遇安的。


    出了一身汗後,他總算平靜下來。


    毫無疑問,自己這次被黃娘子算計了。


    她夫家就是跑漕運的,丈夫故去後,她更是一力挑起家中重擔。


    論起跑船的門道,打點上下的手段,自己根本比不過她。


    此番之所以先推自己出來,大概是怕自己一介女流,威信不足,便借來自己“大夢第五郎”的名頭,唱一出“殺人立威”的戲碼。


    可笑自己還傻傻地上套,以為得到美人青睞。


    好一個蛇蠍美人!


    這麽一對比,柳師師就可愛多了。


    不對,我為什麽突然想起那粗手粗腳的婆娘?


    第五觀主莫名打了個激靈。


    ……


    那日之後,黃娘子順利接過指揮大權。


    沿途各處打點熟門熟路,船工挽夫之流更是都聽過她的名號,配合起來毫無困難。


    隻能說對方根本就是有備而來,第五觀主輸得不冤。


    楊遇安原本以為師傅會消沉很久。


    但沒過兩日,老頭又開始四處跟人喝酒打屁,仿佛那日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


    心態是真的好。


    “也罷,隻要那黃娘子後續不再惹事,就當是給師傅買一個教訓了。”


    楊遇安心中想道。


    ……


    數日後,一行人順利來到山陽瀆北邊終點,隸屬楚州的淮陰縣。


    這裏也是山陽瀆與淮河交匯節點。


    眾人不得不暫時下船。


    原來山陽瀆河床高出淮河不少,為了防止運河之水過快傾瀉入淮,在二水交匯處築有一道土埂用於阻擋水流,是為“末口”


    隻是這樣一來,水道收窄,水流變得湍急,再行船就有翻船危險了。


    必須找挽夫用纖繩慢慢拖拽入河,或是幹脆用圓木墊底陸地行舟。


    期間船客隻能上岸等待。


    因為正值征高麗大軍集結時期,北上船舶多出往日十倍不止,黃娘子估摸著沒有十天八天,他們的船過不了末口,便幹脆招呼眾人到縣城落腳。


    城中商戶都是夫家往來熟人,衣食住行都可以記到她家賬上。


    此舉自然贏得眾人交口稱讚。


    ……


    ……


    “舊置山陽郡……開皇元年改郡為淮陰,並立楚州,尋廢郡,更改縣曰淮陰。”——《隋書·地理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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