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燈的照射下,範寧手中的黃銅金屬盒泛著古樸的暗金色光芒,表麵平整,沒有看到任何的拚接口或縫隙。


    唯獨其中一麵,有個帶指針的環形刻度圈,中間是不規則的縫隙,旁邊是一個黑色小按鈕。


    看到縫隙,結合眼前淡金色字幕[135/100]旁的鑰匙符號,範寧很自然地就取下了脖子上的美術館鑰匙,插入其中,剛剛準備擰動——


    眼前的淡金色字幕的數字135更亮地閃了一下。


    “這是什麽?”範寧手中動作停住。


    盒子這一麵突然浮現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提示小字!


    排版有點混亂:


    「需經過每個刻度...」


    「停留當前刻度一天後可重置...」


    「確認後,用力按...」


    「順序不對將自行爆毀...」


    範寧有些無語。


    卡洛恩·範·寧他爹在留物品的時候,就不能多點容錯度的嗎,就對自己兒子這麽自信?


    還整出這麽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提示語。


    他觀察起指針旋鈕之外的環形刻度圈。


    “這不就是個時鍾嘛,12個刻度...12...我瞬間就有思路了...比之前費的時間少得多。”


    之前自己已經歸納出了音列殘卷背後的信息形式,一個是“升c”的缺失引發的聯想指向,還有一個,就是“順序”,12個調性的順序。


    11張音列殘卷本來是帶有編號的,而破譯之後的曲目調性排列是亂的。


    範寧開始回憶:


    “第一張是貝多芬《暴風雨奏鳴曲》,d小調;第二張是貝多芬《黎明奏鳴曲》,c大調;第三張是巴赫《哥德堡變奏曲》,g大調;第四張是舒伯特《第二十一號鋼琴奏鳴曲》,降b大調......”


    他們的亂序是:


    d、c、g、降b、a、b、降e、降g、e、f、降a


    而正常的音高順序往上走,本應是:


    c、(沒有升c)、d、降e、e、f、降g、g、降a、a、降b、b


    所以,如果把這十一張音列殘卷的亂序,按照實際的音高往上順序,重新疊放一下的話...


    順序應該是3、(沒有2)、1、8、11、10、12、4、7、5、6、9!


    按照這種順序轉動旋鈕?然後按下確認按鈕,打開箱子?


    範寧讀出目前旋鈕指針的位置。


    指針已經指向的,是2點鍾方向!


    “這證實了我的猜想,缺失的順序2就是升c,我不用再額外再管這個方位了。”


    他深吸一口氣,伸手握住鑰匙,緩慢地把指針往順時針方向撥一格。


    “汀汀汀汀汀汀......”細碎又密集的脆響不斷發出。


    指針撥到3點鍾方向。


    再逆時針方向撥兩格。


    “汀汀汀汀汀汀......”


    指針撥到1點鍾方向。


    順時針撥七格。


    “汀汀汀汀汀汀......”


    指針撥到8點鍾方向。


    11點鍾、10點鍾......


    範寧小心地操作著,越接近完成,他心髒跳得越快,手心也冒出了濕滑的冷汗。


    最後,他把手指放到了按鈕上,臉色變幻了幾次。


    按下!


    他的手指抖得有點發軟,一時間沒按下去。


    好像是有點緊,難怪提示要用力。


    “就不能多給幾次容錯機會嗎,這別人哪打的開啊,這麽小心幹什麽。”範寧突然又慫了,把手指拿開嘀咕道。


    “意思應該是那麽個意思,順序應該是這麽個順序。”


    “但我也不確定是不是符合了您老人家的‘格式要求’啊。”


    “要是毀了箱子,您的寶物不就失傳了嗎???


    “算了,你都不怕我搞錯,我怕什麽怕!!”


    幾番思索後,範寧終於把心一橫,用手指大力地把按鈕戳了進去!


    “哢!”幹澀沉悶的聲音。


    範寧發現黃銅箱子表麵突然起了黑色的紋路。


    它們爬行蔓延,用粗糙和嶙峋逐步占領了光潔,隨即大片大片地剝落,最後塌成了一方矩形的灰燼。


    “呼~”範寧輕輕地吹走它們。


    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張蜷曲的類似莎草紙的事物,深褐色,有些地方已經發黑,顯得年代十分古老。


    他將提燈湊得更近,伸出手指推開撫平,觸感挺厚挺粗糙。


    上麵有一個簡單的圖案,但由於它畫在數道長度不等的弧線圍成的環形內,範寧更覺得這是一個標記,或是一個符號。


    這個符號是金黃色的四條折線。


    單從一根來看,折線忽高忽低,起伏雜亂,沒有規則。


    但四條這樣類似又不同的折線平行並置,形成了一種奇妙又神秘的參差錯落感。


    “就像,音樂寫作裏的四部和聲?”


    而且,它們並非是畫於其上,相反,是陷於其下。


    一組什麽符號或印記的...凹槽?


    範寧顯然沒有任何解讀的思路。


    他現在唯一的感受就是,藏得太謹慎了!


    想拿到它,需要擁有美術館鑰匙,擁有大量且熟悉的藍星上古典音樂記憶,能解讀出音列殘卷的含義,能發現那些畫作的特殊之處,能拿到銅盒,能收到神秘短信指引,能用進度超過100/100的字幕激活提示小字,並且,一次成功打開。


    說句實話,範寧覺得,在設置這其中的條件時,隻要滿足一兩個,就足以確保最後拿到這張莎草紙的人是自己。


    如此大費周章,隻能說明放置莎草紙的那個人,寧願耽誤自己更長的時間,哪怕自己一年半載拿不到,也絕對絕對不能讓這張莎草紙落入他人手中,哪怕有一絲風險!


    範寧把它卷了起來,想到這點時手都有點發抖。


    小心翼翼地收到風衣的內兜裏,拍了幾下。


    提燈的光芒已經十分微弱,大號的牛油蠟燭都快燃盡了。


    他掏出懷表,時間指向晚上七點四十分。


    沒想到自己在美術館裏麵已經待了近六個小時。


    總結一下自己的收獲:走廊盡頭的夢的解讀、音列殘卷的破譯、父親的工作檔案、“夢男”事件卷宗、帶符號的莎草紙...至此探索應該已經告一段落,自己差不多可以走了。


    不過這個美術館鑰匙本身…自己還是沒搞清楚。


    然後,範寧看著這片開啟的扇形暗格皺起了眉頭。


    這玩意怎麽複原啊?


    這樣放著也不太好吧...我過來都可能被人盯上了。


    他先是試著推拉了一下,紋絲不動。


    後又試著把那幅《第聶伯河上的月夜》從二號位取下,沒有動靜,掛回《山頂的暮色與牆》也沒有動靜。


    最後範寧想了一下,做出一個決定。


    他把提燈裏的牛油蠟燭取了出來,找了一塊空的精陶地麵,點燃了那疊文件。


    昏暗的房間被火焰照亮了不少,伴隨著輕微的“滋啦”聲,房間牆壁上各類物件的陰影不斷地跳躍著。


    文件較多,燒完花了一定時間,範寧不敢提前離場,萬一不小心把其他的物件引燃了,這烏龍可就鬧大了。


    他看著檔案和卷宗在火焰的舔砥下逐漸蜷曲發黑,完全化為薄薄的片狀灰塵。


    重新裝回提燈時,牛油蠟燭燃得僅剩最後的一厘米多高。


    範寧出了門,一步步走下去往一樓的台階。


    那種微弱的腐臭味道又出現了空氣裏,他忍不住往流動展廳方向的黑暗處多望了幾眼。


    在大門的銅鎖前,他剛剛準備把脖子上的鑰匙插到鎖裏,突然又猶豫了一下。


    為謹慎起見,他回到二樓,隨便抱了一幅油畫下來。


    “嗯,我是來美術館尋拍賣品的,所以帶了點東西出去。”


    在他擰動銅鎖裏的鑰匙時,蠟燭燃盡,地麵提燈的光芒徹底消失。


    “嘎吱嘎吱...”


    沉重又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大門外除了遠處的零星燈火,亮度和裏麵並無區別。


    他一隻手提著畫,用腳把熄滅的提燈往裏麵踹進去了點,鎖好大門,抱著畫徑直走出院落。


    小巷燈火搖曳,歸家之人不少。


    正是產業工人下工時間,去時反而比來時更熱鬧。


    範寧的眼睛始終看向前方,不曾回頭,也對兩邊的事物充耳不聞,直至踏上列特其街道。


    但是,不知道是源於之前的理性分析,還是源於自己的感性直覺。


    他覺得此刻...


    自己好像被跟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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