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夢境醒來,被拽回現實以後,顧淵覺得自己全身都籠罩在一種不完整的感覺中。垪


    晚自習下課後,他來到操場,沿著跑道一圈又一圈地跑,直到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重得根本抬不起來的時候,走到操場外的水槽,直接對著水龍頭,一口氣喝了很多水。


    喝到再也喝不下去的時候,他的腦海裏又浮現出傍晚時分的場景。


    滿樹隨風飄蕩的紅繩木牌,祈願樹旁的長椅,視線慢慢放遠,看到不遠處寒假剛重新粉刷過的宿舍樓,和夢境裏看到的東西相似卻又有所不同,和之前去老校區所看到的景色也不相同。那個夢境指示出來的東西正是他自身不為所知但卻在逼迫他四處尋找的東西。弗洛伊德說夢是潛意識中欲望的實現,這麽說來自己真的是做了一個夢嗎……


    顧淵坐在祈願樹下的長椅上,掏出衣兜裏的簽字筆,打開記事本,為了不遺忘夢境,他準備把今天的所見所聞記錄下來。


    綠白色的居民樓環繞,被爬山虎覆蓋的老舊宿舍樓,焦黃色的天空和火燒雲,風一吹就沙沙作響的紅繩木牌,隻剩下依稀印象的獨自一人坐在秋千上的少女。


    從開始到結束,將所有的情景編輯成文字,顧淵突然極其自然地加上了這麽一句:


    “你是誰?”垪


    寫完的瞬間顧淵覺得自己很好笑,還能是誰,當然是葉秋玲。


    但笑過以後他意識到,剛才自己那下意識的行為並非毫無緣由。


    在那個真實到讓人分辨不清的夢境裏,見到的那個女生,雖然有著和照片上葉秋玲相同的臉,但卻給他一種十分陌生的感覺。


    和陳歌口中所說的那個葉秋玲不一樣,也和司君墨。李詩雨口中所說的那個葉秋玲也不一樣。


    就像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真是愚蠢的想法……明明隻是個夢而已,怎麽還和現實聯係起來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躺在狹小的木板床上朝貼著藍色遮光紙的窗外望去,隻能看到一團蒙蒙亮的東西掛在山頂上,泛著溫黃色的光芒,顧淵看了一眼手表,才五點半,比學校的鬧鍾還早了半個小時,對於常常睡到鈴聲結束才勉勉強強能夠睜開眼的他來說,顯得有些反常。垪


    去教室的路上,他又看到了那棵高大的榕樹,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來,在清晨仿佛節能燈一樣朦朧的陽光下,顧淵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聽著風吹木牌的聲音,內心特別平靜。


    他進教室的時候,屋子裏麵已經有三個人了,而且彌漫著一股泡麵味兒,顧淵掃了一眼,分別是班長孫乾,馮子秋和陳馨。正在呲溜呲溜地吸著麵條的人是馮子秋,手裏還拿著一本《數學壓軸題解》,目不轉睛地看著。


    “過得有這麽慘嗎?爭分奪秒的,大早上就在刷題,連早飯都不好好吃,擱這兒吃泡麵。”


    顧淵一邊放書包一邊說,“你們還真是刻苦……我還以為我會是最早的。”


    “一日之計在於晨。”子秋端著麵起身,吃了滿嘴,含含糊糊地說,“已經是最後一個學期了,再不抓緊點,就來不及了。”


    “為啥?不是還有好幾個月嗎?”


    “現在才第二輪,我想在六月高考之前複習四輪。”垪


    “那你也不能不睡覺吧,我聽高練說你天天複習到晚上一點多。”


    “哪有,其實就他上周看到的那一次。”


    “可他是昨天跟我說的。”


    子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轉身回到座位上:“我把麵吃完了再跟你說,民以食為天。”


    “……”顧淵額角流下一滴汗珠,本來他就是隨口一問,這家夥還打算認真想個理由嗎?


    “顧淵,過來一下。”


    男生回過頭,叫他的人竟然是陳馨,雖然兩個人的座位離得很近,已經有一陣子沒怎麽說話了。他雖然有些詫異,但還是主動向右挪了一格,坐在了齊羽的位置上,開口問:垪


    “怎麽了?”


    陳馨轉了過來,兩手交叉放在桌上,竟然用一種有點兒羞澀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顧淵心裏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女生一開口就把他嚇得膝蓋一軟,幸好是坐著,不然怕不是會直接跪在地上。


    “顧淵,你覺得,孫乾這人怎麽樣?”


    ……


    在顧淵的眼裏,孫乾就是個一絲不苟的呆瓜。垪


    每次考試結果出來的時候,孫乾都隻是摸摸下巴,一邊喝水一邊悠悠地看著窗外,淡淡地說一句,唉,這次還是沒有發揮好啊。然後斜斜地瞟一眼其他人的卷子,露出善意又溫和的微笑。


    顧淵嗬嗬幹笑了兩聲,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陳馨的問題。


    孫乾的爸爸是南京人,不知道怎麽會到他們這個小城市來定居,孫乾的媽媽也不是本地人,顧淵隻在高二的一次家長會上見過她一麵,是個看起來很精明幹練的女人,在那次家長會上問了陳歌很多問題,氣勢洶洶的,讓人印象很深刻。她似乎一直想讓孫乾轉到南京的某所高中去,但是戶口和學籍一直轉不過去。她把這一切都歸咎於班主任陳歌,所以,那次家長會她和陳歌還鬧得有點不愉快。


    南華也算是全省的著名高中,但和省會城市的頂級高中比起來肯定還要差上許多,所以他媽媽才會覺得不滿吧,以孫乾的天賦和努力程度,在別的地方也許會有更高的成績。


    不過,孫乾本人倒是對待在南華沒有什麽不滿的地方。從高一開始他就擔任班長,一直以來都兢兢業業,和所有人的關係都還不錯,但也沒有和誰特別要好,每天上學放學,去食堂回宿舍,基本都是一個人走,生活自由又寂寞。


    想了一圈,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陳馨的問題。


    “嘛……還算不錯吧。”垪


    “不錯……嗯,嗯,這樣啊。”


    陳馨似乎深以為然,點頭如搗蒜。


    “但是……你問這個幹嘛?該不會是你……對他……?”


    “不是不是不是,當然不是,肯定不是那個意思啦,他是我見過的男生裏最值得喜歡的,但也是絕對不能喜歡的,啊不是,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陳馨一邊輕聲說著一邊連連擺手,臉頰上還飛起了兩團薄薄的紅暈。


    齊羽走進教室的時候,顧淵還坐在陳馨後邊聽她輕聲講話,他們倆人這樣交流在齊羽眼中算是千載難逢的奇景,於是她馬上背著個藍色挎包湊了過來,但陳馨立刻就閉口不言了。齊羽急得給了他一手肘,但顧淵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秘密吧,這是個秘密。


    絕大多數人擁有的第一個秘密,都是喜歡吧。垪


    等到教室裏充滿了嗡嗡嗡的講話聲時,陳歌握著個茶色水杯出現在了教室門口,他看起來有點憔悴,眼袋浮腫,黑眼圈很明顯,捏著水杯的手指微微有些抖。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掛著他那招牌式的笑容,也沒有中氣十足地宣布早讀課開始,隻是一個人走到了講台後邊,握著水杯,望著教室裏的學生默默地發呆。


    “誒,你覺不覺得陳歌有點不對勁?”齊羽用手肘輕輕地頂了他一下。


    “有一點……”顧淵用手遮住嘴巴,“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不知道啊……不過聽說最近年級部的老師天天被校長開會,因為我們學校的成績在省裏麵排名不是很理想……作為競賽班的班主任,陳歌他受到的壓力也是最大的那個吧……搞不好是被校長罵了呢……”


    “被校長罵了嗎……”


    陳歌也不容易啊,


    顧淵忽然感覺到陳歌在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他。垪


    他抬起頭,卻發現陳歌的視線已經投向了別處。


    是錯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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