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要提醒你。”憶


    看到有些虛弱地靠在門框上的葉鈞,顧淵不禁愣了一下,剛才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開門的聲音會來自右邊,但實際上卻是左邊。兩個人剛才的交流雖然算不上是不歡而散,但也絕對說不上是相談甚歡。沒想到葉鈞還主動走了出來,說有事情要提醒他。


    這大概也是思瑤那丫頭拜托他的吧。


    “你最近是不是在和一個叫楊浩的人來往,”葉鈞臉上的表情很有趣,似笑非笑地半睜著眼,鼻子微微地聳動著,“你最好離他遠點,不然有得你好受的。”


    “什麽意思?”顧淵沒有想到葉鈞會提到這個名字,他驀地想起了穿著arashi酒吧服務生製服的楊浩,那個嘴裏總是說著“我能和你交個朋友嗎?”的男生。


    “是思瑤她讓你跟我說的?”


    “她?不是,這件事她不知道。”聽到顧淵說出女生的名字,葉鈞略帶不滿地皺了皺眉,“不要把她再牽扯進你的事裏。”


    “我可什麽都沒和她說,都是她自己動手的的。”憶


    葉鈞表情凝滯,然後下一秒鍾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得彎下了腰,還一拳一拳地錘在門框上,直到自己開始咳嗽,咳嗽得幾乎喘不上來氣。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真是讓人作嘔啊……這話可不能亂說,雖然我知道你說的是實話。”


    顧淵呆愣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葉鈞在說什麽,他滿臉通紅,瞪著眼睛。


    “好了好了……不笑話你了,總之小心點,那家夥心思深得很。”


    “你是怎麽認識他的?”


    “以前和他打過交道,差點就著了他的道。”葉鈞說著關上了病房門,“就這樣吧,我要休息了。”


    顧淵還想繼續問下去,但聽到了“哢噠”一聲,裏頭傳來病房門上鎖的聲音,隻好作罷。憶


    晚上,顧淵吃幹淨盤子裏的麵包,把剩下的半根烤腸遞給椅子被噎到,於是一邊用拳敲著胸口一邊站起來,正準備出門去吹吹風,忽然手機震動了起來,來電顯示,是陸思瑤。


    “喂?”


    夜風毫無顧忌地吹在臉上,溫溫的水汽被蒸發走,帶去了許多熱量。


    “你去找葉鈞了?”


    “嗯……是啊,中午去的。”


    “你們沒起衝突吧?”


    “那當然,沒有。”憶


    顧淵把身體貼在路邊的一顆香樟樹下,輕輕閉上眼,這樣的對話以前重複過無數次。他知道陸思瑤不會把這句話當真,但他還是會這麽說。這是一種你知道我在撒謊,我也知道你知道我在撒謊的狀態,陸思瑤也很配合地從來沒有質疑過。


    從前,他把這種心照不宣當做是一種自然而然的默契,但時間久了,這種默契卻逐漸堆積成了一座搖搖欲墜的高塔,高聳入雲,地基卻脆弱得不堪一擊。


    初中之前,顧淵有次逗趣,說陸思瑤總是無條件地相信自己,事實上他說的東西並不都對,出錯的時候不少,但她卻從來沒有懷疑過,真的很傻。現在想起來很可笑,也許那個時候的陸思瑤卻是有點傻乎乎的單純,但真正傻的那個人從來就不是她,而是自己。


    電話那頭沉默了,陸思瑤像是斷線了一樣,有差不多半分鍾沒說話,他深深地歎了口氣,突然又聽到了女生的聲音:“你沒有騙我吧?”


    不知道怎麽的,那句話讓顧淵很慌張,他臉上的笑容緊急集合,朝麵前的空氣點點頭,做完才意識到對方根本看不見。


    “沒有。”


    “……那,然後呢?”憶


    “……然後?”


    “嗯,然後。”


    “然後……就沒什麽然後了。”


    “……”


    “他說兩天之後給我消息,我說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樂於助人了,他說都是因為你。”顧淵接著說下去,“你是怎麽知道我查到哪裏的?”


    “陳琳的這件事,是我告訴齊羽的。不過,我知道的肯定沒有你多,隻是碰巧得知了這件事而已。”


    顧淵沉默了一會兒,說出了女生剛才說過的話。憶


    “你沒有騙我吧?”


    “沒有。”和男生不同的是,女生回答得相當果斷,而且語氣沒有任何變化。


    “那就好,你別參與到這件事情裏來,不想讓你分心。”


    “說了隻是碰巧而已,我聽到有人說起這件事,想起來可能和你之前查的那個人有關係,就順水推舟罷了。”


    “嗯……”


    “還有三天就要開學了,最後一個學期了,有什麽計劃嗎?”


    “沒有,暫時還沒有。”顧淵定了定神,“上個學期的成績一直在下滑,不管是老師還是我自己都在找問題,但目前為止還沒什麽成效。”憶


    陸思瑤像是下意識地,幾乎沒有什麽停頓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沒事,反正到最後高考的時候你一定沒問題。”


    從小到大這樣的對話發生過無數遍,這樣的說辭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但這習慣已經很久沒有被撿起來過了,反而有了種陌生的感覺。


    “你怎麽……這麽相信我啊,我自己都快不相信我自己了。”顧淵苦笑著說,“說實在的,其實從小時候到現在,我一件事情都沒有做好過吧,不管是藝術還是體育,還是學習或者……沒有一樣是處理好的,如果不是沒有真正參加中考,我毫不懷疑自己也會搞砸掉……”


    “……”


    電話那頭一直沒有人說話,顧淵說著說著就變成了自言自語,他靠在冰涼的樹幹上,仰望著漆黑一片的夜空,濃重的雲遮住了月亮,也遮住了星星,天幕上隻泛著朦朧的光,那是城市霓虹的倒影。他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來掩飾尷尬,說了句“先不聊了就這樣吧,有點困了”,然後才發現電話已經在一分鍾之前被掛斷。


    他哂哂一笑,忽然覺得有些難過。憶


    另一邊,陸思瑤坐在臥室的床上,撇著嘴望著麵前的泛著藍光的手機屏幕發呆,自己這是在做什麽呢?為什麽要幫他?就算真正幫他找出了十多年前那件事情的真相那又怎麽樣,又能怎麽樣?他會感激自己嗎?可是自己為什麽又需要他的感激?花了這麽多的精力去打聽,還去找了葉鈞說服他幫忙。


    做著這些事的自己,絲毫沒有猶豫,明明都是些和自己無關的事,卻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投入了進去。


    穿著黑白斑點睡衣的女生,伸手拽掉了原本就已經鬆垮的發帶,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落在肩上,在黑暗裏泛著深邃的幽藍色光芒。


    她很少委屈自己,自從很早之前就已經領悟到,費盡心機討好他人討好上天,其實得不償失,真正應該厚待和寵愛的人是自己。不願做的事情根本沒必要去勉強,說“不”的時候幹脆利落,直接屏蔽對方的反應。


    她的世界裏麵已經不再有他。


    她不虧欠任何人,也不用討好任何人。


    然而,唯獨這個人,唯獨電話那頭的這個人,她卻總是很難保持和對待別人相同的態度。難道說她真的做錯過什麽嗎?是在因此而感到愧疚嗎?陸思瑤不覺得自己做錯過什麽,明明犯錯的是這個人才對,可自己就是很難狠下心來。憶


    說到底,那個時候的事,竟然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


    此時此刻的顧淵還在盯著夜空發呆,具體也沒想什麽,腦子裏麵亂七八糟的,神經很鬆弛,唯一緊張的部位就是右手了——緊緊地攥著手機,總是會覺得它剛剛好像震動了一下,然而低頭瞄一眼,什麽都沒有。


    要不要給她發一條信息,對她說謝謝她?


    說起來,這次她幫了這麽大忙,剛剛在電話裏竟然沒有對她說一句謝謝。


    要不還是主動給她打個電話吧。


    好的,就這麽辦。顧淵終於下定了決心。


    電話撥通的瞬間,他就拿起手機貼在了耳邊。憶


    “喂?”


    “嗯……怎麽了嗎?”


    “沒事……就是之前的事,我有句話想跟你說。”


    “嗯?等一下……嗯,好了,你可以說了。”


    電話那頭,陸思瑤調整了坐姿,把手機調成了揚聲器模式,放在盤著的兩條腿中間。


    “謝謝,這次你真的幫了我很多,嗯……謝謝……”


    “嘟嘟嘟嘟嘟……”憶


    話還沒說完,電話就直接被掛斷了。


    顧淵默默地看著手機屏幕,有些喪氣地癟了癟嘴。前麵的公園裏有兩個孩子在打鬧嬉戲,發出了非常清澈的笑聲,恍惚間好像戳了戳他的心房。


    “啊——”


    陸思瑤把手機扔到枕頭底下,抱著枕頭蒙住了頭,用力又小聲地大喊了一聲。


    爛泥扶不上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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