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愛過一個很遙遠的人?不讓你絕望,是支持你生活下去的力量,就像是燃燒的火焰,仿佛信仰一樣。


    但是卻在錯誤的時間遇到,隔著冰看見浮上來換氣的魚,隻能看著魚換完氣,沉到水下,沒有後續。


    這就是袁瀟對白雨萱的感覺,就像周傑倫在《珊瑚海》裏的歌詞:“海鳥跟魚相愛,隻是一場意外。”


    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注定不會有好的結果,那麽就把愛的火苗在尚未燃燒起來的時候掐滅吧,這樣對兩個人都好。


    袁瀟一個人沿著擺滿了蘭花的環校路慢慢地走著,他眼裏看到的不是蘭花,而是過去這麽多年與女生相處的朝朝暮暮。


    綠意漸退,魚白正濃,隱約能看見一抹亮黃在花瓣間羞澀,正是這個夏天的代表色,也是這個年華的色澤,華麗而青澀,明朗而憂傷。


    還有二十天的時間。


    尚未望見終點,但卻已經有了停滯不前的想法。


    他一向以精明幹練的外表示人,從未向任何人表露過自己的困惑和迷茫,但無論怎麽掩飾,這些東西都確確實實地存在於他的心底,是他必須麵對的,無法逃避。


    但那大概隻是一個人的事了,很多東西都是別人無法替代的。比如懷念,比如疼痛,比如成長。


    這個運動會就是她和自己最後的精彩回憶了,因此,他必將竭盡全力。


    滿世界都在說,青春是一道明媚的憂傷。柳卿思覺得自己大抵是最懂這種感覺的人之一,她站在太陽底下看著那對肩靠著肩坐在一起分享著同一瓶礦泉水的情侶,覺得自己身上的亮黃色運動服仿佛在這一刻變成了黑白分明的色調,像是墨水和毛筆一樣把這一幕寫進靈魂深處。


    毛筆的毛刷蹭著心房,癢癢的。


    她試著說服自己換一個視角,塞上耳機,不高的音量,深深地吸進一口帶著點泥土和塵埃味道的熱空氣,向另一個方向眺望。這時候她聽到有人叫著自己的名字,視線晃了晃,停下來,陸晨正站在自動販賣機那裏朝自己揮手,也算是熟人了,卿思走了過去。


    和自己一樣,陸晨也參加了長跑,不過男子是五千米,卿思光是想想就覺得疲憊不堪。


    “你也來熱身啊,要喝點什麽嗎?”


    陸晨性格爽朗,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她覺得,於是笑著回答。


    “嗯,來隨便跑跑。”


    陸晨聳聳肩,也跟著笑。


    “你一定能拿到好成績的,我會去給你加油的。”


    “可別……我自己都覺得不可能,甚至連能不能跑完都是個問題……”


    “哈?怎麽會?”


    “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柳卿思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她體育白癡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麽多年的學生生涯,每一次體測都是她噩夢般的回憶,如果可以擁有一次改變曆史的機會,那她不會用來去見什麽名人,而是會去把那個發明體育測試的人幹掉,毫不猶豫。


    “沒事,隻要跑完就會有成績了,我相信你。”


    “承蒙厚愛……唉,我都不相信我自己。”卿思一邊說著一邊摸了摸額頭。她現在其實有點後悔當時腦子一熱報名了這三千米長跑,但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至於棄賽肯定不在她的考慮範圍裏,那也太丟臉了。


    “要有自信啊。”陸晨轉身繼續之前的話題,望著麵前的自動販賣機問她,“你要喝什麽?”


    “隨便吧……有沒有什麽能夠讓體力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的東西?”


    “真要有那種東西的話,也不會在高中的自動販賣機裏賣吧,哈哈哈……我請你啦,這麽熱的天,一起喝杯咖啡吧。”男生說著已經把錢塞了進去,然後出貨口那裏嘩啦啦地滾出兩罐咖啡來。


    陸晨把其中的一杯給了卿思,女生接過去後說了一句謝謝,剛喝了一口,就差點因為太苦而吐出來,這時候有幾個熱身的同學繞著操場跑過來,衝在最前麵的就是王延軼,經過的時候還衝他們兩個一個勁兒地揮手,似乎一點也沒累著,就是不知道他為什麽跑得這麽快,明明隻是熱身而已,卻仿佛像是在逃跑一樣。


    要是自己也能跑得這麽快就好了,那樣就可以……


    卿思恨恨地想。


    “啊,對,對了!”陸晨突然想起來什麽,然後就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你,你……中午有空嗎?我有個東西想要給你,忘在教室了……”


    “有啊?什麽東西?”


    卿思的心思還在糾結自己為什麽跑得這麽慢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啊,咳咳……一會兒就知道了。”


    “哦……好的。那中午見。”


    於是就這麽稀裏糊塗地答應了下來。


    池妤說想要回宿舍休息一下,為馬上要開始的比賽養精蓄銳,單飛的男生在校園裏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公告欄時,他掃了一眼上麵的嘉賓名單,原本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的顧淵突然間精神了起來,他揉了揉眼睛,走近了些,幾乎是把臉貼在了公告欄的玻璃上,鼻子被壓得變了形。


    “張雲?????等等……民間藝術家?”


    不是記者那一欄,也不是讚助商那一欄,而是民間藝術家那一欄,下方寥寥無幾的幾個名字裏,有一個,赫然就是張雲。


    “哈囉!你在幹嘛呀?”


    還沒等來得及細想,身後近在咫尺的位置就傳來了文堇的聲音,顧淵回頭看過去,情不自禁地拉了拉嘴角,然而這一細節立刻便被這位畫家所捕捉。


    “嗯?你好像很不歡迎我?這麽不想看到我嗎?”


    “倒也沒有……隻是你上次給我的那份稿子,我還是沒有太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


    麵對文堇,顧淵隻想扶額,這大概是全校除了齊羽以外最讓他感到頭疼的人了。


    “我知道。”女生點了點頭。


    “那麽……”顧淵滿懷期待地看著她。


    “我不會跟你解釋的。”


    哈?


    顧淵一下子呆滯了,文堇則是用她那深沉地眼神似笑非笑地看著男生,而在那眼神的深處,分明藏著一絲狡黠。


    雖然已經在心裏罵了她八百遍,但不願認輸的顧淵還是用先前的表情對她說:


    “哦,那好吧。”


    真是個奇葩。


    顧淵這麽想著,心思又飄回到公告欄的名單上。


    “你剛剛是說了張雲嗎?你也認識他?”


    “也?!”


    顧淵再次轉過頭,用訝異的眼神看著麵前的女孩,然後,從文堇的口中,聽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是啊,他是我的畫畫老師,隻不過,是過去式了。”


    天空已經完全放晴了。


    學校大門外,在十字路口的地方,張雲靠著轎車的車門,似乎是在等誰。今天的他穿了一條樸素得甚至有點髒的牛仔褲,雖然是夏天,可卻還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還戴著帽子,站在那裏時總覺得周圍有種冷冷的怪怪的氣息,卻又不會吸引其他人的目光。過往的行人絡繹不絕,但沒有什麽人注意到他。


    又回到這裏了啊。


    張雲望著自動閘門後麵的校園,腦海裏泛起回憶的漣漪。


    年少輕狂本不是錯,但卻因此犯下了無法原諒的罪,雖然法律怪不到自己頭上,但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十年來的心路究竟有多煎熬。


    有個人從校門口走了出來,看著有點熟悉,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張雲這麽想著,忍不住看了一眼,對方也正好冷冷地看過來,視線有片刻的接觸,他莫名其妙地覺得周圍的氣壓都變低了——這家夥一定很恨自己。


    結果不出所料,那個人直奔著來到了他跟前,並且報出了自己的名字,而他也在這個時候想起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張雲。”


    “陳歌。”


    因為“葉秋玲”這個名字而在十年前相遇的兩個人,在十年後的今天,終於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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