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好熱啊,這哪像是四月啊?”


    “嗯嗯……是好熱,但到了晚上隻蓋毯子又會覺得涼,真是煩人的天氣啊……”


    周一的中午,顧淵和池妤坐在食堂二樓的南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旁邊是一長排幹淨敞亮的落地窗,身後柱子上的電視播放著午間新聞,西裝筆挺的播音員一本正經地說著沒人聽得清的話,耳朵裏被班得瑞的《春野》所填滿。


    頭頂的吊扇呼呼地旋轉,但卻不解身上的熱感,氣溫高得完全不像是四月,二十多度的風吹在臉上反而有股溫水撲麵的敢拒絕。


    “馬上就是運動會了,今年你要參加什麽項目嗎?”


    “運動會……?”


    對哦,四月底的時候學校還要舉辦運動會,實際上也就隻有十幾天了。搞定月刊之後,文學社還得抓緊時間出一批給不同年級各個班級加油的稿件,給學生會在廣播裏播報。除此之外,還需要配合美術社設計宣傳海報,又是一大堆事……


    “唔——你好像有點心不在焉呐?”


    視線裏,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孩把腦袋擠了進來,擋在了顧淵和桌子中間。


    “啊?有嗎?”


    “有哦~”


    池妤重新坐正,及耳的短發,灰色的襯衫,淺白色的袖子,陽光從側麵的落地窗透過來灑在她身上。上次約會結束後,她就去把那頭長發一刀剪掉了,顧淵問過她理由,池妤說是因為不停掉頭發,所以才換成了比較好打理的短發。雖然事實確實如此,但顧淵還是覺得有點可惜。


    “是又有什麽麻煩了嗎?”


    “其實也沒有……”


    過了一個周末,還是沒有頭緒。


    雖然已經決定了在今天晚自修上課前去找她,但對於到底該怎麽說還是一點想法都沒有。


    出版社的印刷工作都應該已經完成了,過兩天刊物就要送到學校來了,紙可包不住火。主動告訴文堇還好說,如果讓她自己發現,那恐怕到時候該怎麽死、死在誰的手裏都由不得他了。


    “運動會的話,我還沒想好,雖然班長大人那邊說要我報名,但……”


    去年的運動會給顧淵留下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也是啊,我就知道。”


    好不容易養好的腳傷,在去年的四月份又因為一次意外而加重。


    雖然在醫生的幫助下不到一個月不到就恢複到了差不多的程度,但那之後隻要遇上連著下雨的日子,右腳踝那裏就會隱隱約約地疼。


    “……你知道還問啊。”


    “問問而已嘛,萬一呢?”


    醫生的建議是,再接下來的幾個月裏盡量不要再參加高強度的運動對抗,這也是顧淵從那之後就幾乎沒有參加過足球隊訓練的原因,但在他心底裏還是想回到賽場的。


    “……這次沒有萬一,如果我還想保住我下半生的下半身的話,就得遠離那些玩意兒。”


    “不是都過去一年了嘛。”


    “但我並沒有恢複到很理想的程度……”


    其實是沒有謹遵醫囑的原因,在腳傷恢複到能跑步的時候,他就不止一次地偷偷溜到操場進行自己設計的“恢複訓練”,但實際上的結果並不盡如人意。


    “話說,你呢?還是像去年一樣不參加嗎?”


    “沒啊,我自己報了一個。”


    “誒?”


    你那時候不是說,不想參加這些項目嗎?考慮都不會考慮,一點機會都不會有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這樣說的吧?


    “那個什麽……我報名了女子三千米。”


    “……什、什麽?”


    顧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說,我報名了那個,女子三千米長跑。”


    “……這、這麽厲害?”


    竟然是真的。


    老實說,盡管這一年多來晚自修下課之後經常陪池妤去操場跑步,但以顧淵的眼光來判斷,她絕對還沒有到能夠參加長跑比賽的程度。


    不過,最近一個月倒是沒怎麽去過了。


    兩個人的複習時間和科目有很大差異,文科班的晚自修時間更是延長到了十點。堅持了一年的習慣也隨之改變,顧淵試著在自己下課之後等池妤等了一段時間,但半個小時的漫長時光對於自由時間本就不多的高中生實在太過寶貴。而即使等到池妤下課,因為十五分鍾之後就要熄燈的緣故,兩人也隻能攜手匆匆回寢,連話都來不及說上兩句。


    在整個會考複習期間,兩個人的交流隻剩下可憐的一點晚餐時間。


    “池妤,對不起……”


    “誒?怎麽突然這麽說?”


    “我都不知道你變得這麽厲害了。”


    “什麽啊,怎麽就算厲害了呀,我隻是去參賽,又不是說,一定要拿冠軍。”池妤笑著說,“隻是去參加一下啦,我的目標是堅持完賽。”


    “哦……哦……”


    不為冠軍的參賽嗎……


    “……所以?”


    “啊?”


    池妤的臉,忽然咻地蹭到了顧淵的麵前。


    “到時候,你會來給我加油的吧?”池妤看著他的眼睛,“反正你又不參加什麽項目,我去比賽的時候,你要過來看我啊?”


    那張臉在陽光的輝映下,呈現出一抹獨特的橘色。


    溫暖,清甜,就像是砂糖橘的味道一樣。


    那大概是,一直屬於著她的顏色。


    “——怎麽說得好像是你要在賽場上力壓群雄一樣啊?就不怕到時候在我麵前丟人現眼?”


    “不可能,我一定能完賽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隻不過……還需要一個人的幫助,”


    “啊?誰的幫助?”


    “是啊——那是誰呢——”


    池妤微微地噘著嘴,居高臨下,眼神俏皮地看著顧淵,黑框眼鏡順著小巧的像是玉琢出來的鼻梁滑下來一些。


    “……哦哦……”


    顧淵這才明白過來。


    “所以,一定要來啊。”


    “嗯,我肯定會去的,我可是你男朋友啊。”


    “嘿嘿嘿,那就好啦。”池妤笑著坐了回去,“我一會兒還想去操場練習,你就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誒?什麽自己的事情?”


    “你不是要,去忙文學社的事嗎?”


    “沒有啦,那件事晚上再說吧,走,我陪你去訓練。想要參加三千米,可得好好練習一下才行啊。”


    “知道啦——”


    平穩地度過了一下午,去找文堇的時候,顧淵覺得自己仿佛就是在上刑場,而且是無人押送,“自主自願”地走向斷頭台那樣。


    “唉……到底該怎麽辦……”


    來到那條熟悉的走廊,先前就傾倒的翠竹看起來更斜了,不過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的十一班門口還沾著一個似曾相識的人。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你和其他人也傳達一下。”


    “嗯,沒問題,就交給我們吧。”


    “你能參與進來,我就放心了。這次,辛苦了。”


    “你也是,都高三了還要忙這些。為什麽不交給瀟瀟啊?她不是,應該要接替你們的工作了嗎?”


    “她最近不是特別方便,我的壓力也沒有雨萱那麽大,所以,就又由我負責了。都是些小事,沒關係的。我還要去和校領導討論開幕儀式的準備工作,先走了。”


    “嗯,拜拜。”


    顧淵站在那片傾倒的翠竹後麵,安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腳步聲向這邊靠近,又戛然而止,緊接著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了他麵前。


    “顧淵?你在這裏做什麽?”


    剛剛那場對話的主角之一,學生會的副會長——袁瀟,這位穿著春季製服校服的男生,戴著淺銀色邊框的眼鏡,一頭黑發梳得整整齊齊的,看到顧淵的瞬間他微微愣了一下,緊接著眼鏡片就仿佛改變了材質一樣變成了反光的形態。


    “啊!袁瀟哥,我是來……”


    顧淵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兩把刀子頂在了胸膛上,壓力山大。


    “鬼鬼祟祟的,怎麽跟做賊一樣?你這是在……偷聽?”


    “額……不是,我是因為……”


    天呐,難道這件事還要傳到學生會去嗎?光是在文學社內部流傳就已經夠丟臉了。


    還沒等他思考出來一個合適的回答來糊弄袁瀟,又響起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是你?你怎麽又來了?”


    “文堇……額……”


    場麵已經失去控製了。


    “又?”袁瀟的眼鏡片此刻仿佛變成了不透光的鏡子,一閃而過的光讓顧淵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看來你不是第一次了啊……”


    “啊,不是……不是這樣的,袁瀟哥,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啊,誒,我,啊啊啊啊啊啊!!!!”


    顧淵已經抓狂了。


    袁瀟和文堇兩人一左一右,看著在翠竹下方像一條站立的蛇一樣扭來扭去的顧淵,同時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這家夥……唉,我還有事,你好自為之吧。”


    袁瀟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了,隻留下一個文堇,兩手叉腰站在那兒,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那個……我……”


    “把東西給我吧。”


    “啊?什麽東西?”


    “稿子啊,還能是什麽?”


    “啊,原來你已經知道了……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哪有那麽難猜~”


    “唉,那你早說啊,虧我還糾結了這麽久。”


    說著,顧淵把手裏捏著的稿件遞了過去。


    “糾結?有什麽好糾結的,你不就是來送運動會應援稿的嗎?”


    “什麽?等……等……”


    顧淵意識到了不對,兩個人說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然而,已經晚了。


    文堇已經展開了那份卷起來的稿件。


    顧淵的心裏隨之咯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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