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教室的時候,顧淵看到齊羽子秋孫乾他們正在把幾個大箱子往儲物室裏搬。他剛想開口問這些是什麽,突然間門後麵就躥出一道黑影,一道寒光就唰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站住,來者何人?說出口令!”


    顧淵眯著眼睛看著一邊念台詞一邊臉奸笑著的尹天,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殺你的人。”


    “口令不對,殺無赦!”


    說著,尹天把劍向後一抽。


    “啊!!!!!我恨呐——”


    顧淵配合地向前倒去,就跟喝醉了酒似的,暈頭轉向腳步踉蹌最後一步撲倒在了孫乾的懷裏,然後渾身顫動了一下,就不動了。


    “小武!!”


    齊羽慘呼一聲,從儲物室裏衝了出來,帶著哭腔。


    “小武!你不能死啊!你死了,這仇,我們該怎麽報啊——啊啊——”


    “行了,差不多得了。”顧淵睜開眼睛站直了身子,轉頭看著尹天身上的全套古裝和軟劍,“這些是道具和戲服?”


    “對啊。”


    “剛剛那些箱子裏的也是?”


    “嗯啊。”


    “齊羽說我在排練中不夠入戲,所以讓我先穿上感受感受神韻。”


    “神韻?”


    顧淵看著獨自一人在那持劍而立擺出一副冷漠殺手表情的尹天。


    “大哥,我記得你演的是個正派角色吧?這神韻是不是……感受錯了?”


    “有嗎?有嗎?我不像正派嗎?我不夠正義嗎?”


    尹天捧著劍擠眉弄眼的,配合著他那略顯尖細的嗓音,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好人,反而像是金庸武俠小說裏那些修煉了絕世武功的太監。


    “趁時間還早,你也給我過來試試衣服。”


    齊羽不由分說就一把抓住了顧淵的後衣領,粗暴地將他從講台旁一路拖進了教室後邊的儲物室裏。


    粗布麻衣,一頂草帽,加上一麵不知道什麽材質但看起來十分像是塑料的盾牌和一柄豎著拿起來就會軟綿綿地彎向一邊的長劍,顧淵披上之前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穿成這個樣子。


    而且還被齊羽照了相,從相機看到自己那張一臉厭世模樣的照片的時候,顧淵在那一瞬間有了當場砸掉相機銷毀證據的衝動。


    但在他翻照片時,齊羽一直緊緊地盯著他的手看,找不到機會下手,顧淵隻好作罷。


    “再怎麽說,總比去年的衣服要好多了吧?”


    “去年的?我記得還可以啊。”


    顧淵聽了她的話不禁愣了一下,去年的戲服很差勁嗎?為什麽在他的印象裏還不錯呢?


    “什麽嘛,自己說過的話都不記得,我記得那個時候你也吐槽了好久,今年的不管是料子還是款式,都比去年的好多了哦~因為去年是買的今年是租的,同樣的預算,能弄到手的衣服質量好了很多。”


    “我有這麽刻薄嗎……”


    “你有哦。”齊羽忽然很認真地說道,“你有時候會說出一些很傷人的話,不過,我相信你是無意識的,所以你看,即使你這樣,我都從來不跟你生氣,是不是天下第一大度之人?”


    “……啊對對對。您宰相肚子裏能撐船,謝謝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顧淵隨口應和,齊羽滿意地點了點頭。


    下午排練之前,齊羽讓顧淵去把陳歌找過來,讓他幫忙看一下,提提意見啥的,但顧淵往辦公室一跑,卻隻看見了一張空空如也的辦公桌。


    明明是上班時間,這家夥不知道又溜到哪裏去了。


    學校對班主任的出勤有額外的規定,周二、周四兩天晚上要在教室坐班答疑,周一、周三、周五晚上可以待在辦公室裏但也必須來學校,但沒規定白天該怎麽樣,這家夥肯定是抓住了條規的漏洞跑到哪裏去偷懶了。


    顧淵一邊這麽想著一邊往排練的教室走,結果在下樓的時候正好碰上了陳歌。


    “陳老師,我們的課本劇排練得差不多了,想請你去看一下,提提意見。”


    “啊,好,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說著,陳歌就從顧淵身邊穿了過去。


    “誒,等等,陳老師,你還沒有問排練的教室在哪兒呢?”


    “啊,不好意思。在哪?”


    “藝美樓二樓,靠東的那間。”顧淵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發現他的皮鞋上沾著不少新鮮的泥土,便問道,“陳老師,你這是去哪兒了?”


    “剛剛走樓下的花園裏轉了幾圈,吃飽了散散步。你先去吧,我上去收拾一下,很快就過來,用不了多久,最多兩分鍾。”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剛剛陳歌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顧淵聞到了一股像是蠟燭燃燒後的淡淡香味。


    看著陳歌遠去的背影,顧淵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時針剛剛指向下午四點,“剛吃飽去散步”這種理由也想得出來,態度也太敷衍了一點吧。


    不過,和他相處了一年多,顧淵早已經對陳歌這個人有了深刻而清醒的認知,他是會那種在任何你想要依靠他的時候變得特別不靠譜,但是又會在急需幫助的時候突然變得值得信任的人,做不到的事他提都不會提,但隻要是答應過的事,他絕對不會反悔。


    他說會來,就一定會來的。


    顧淵聳了聳肩,轉身就下了樓。


    那天的排練很成功,相當成功,全部一共二十多位參演的同學沒有一個人念錯哪怕一句台詞,就連一向十分挑剔嘴巴不停的齊羽都沒有多說什麽。隻有搬了一張椅子坐在空教室後麵的陳歌看完表演之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說:“演員的演技都沒有問題,劇本的台詞也修改得很好,劇情、節奏,都算是不錯的水準,但是,我覺得還是缺了一些關鍵的東西。”


    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他。


    “辛棄疾寫過一首詞,說,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我覺得你們的表演之中還欠缺一些情感,這些情感的缺失不是因為你們的演技,而是因為你們的人生閱曆還不足。沒有親身體驗過,自然無法表現出生離死別的痛苦,也無法表現出身負血海深仇的悲憤。還有,孫乾,你的語氣和表情都已經很到位了,但是,卻少了屠岸賈這個角色最重要的狠辣。”


    大家聽完麵麵相覷,尹天和孫乾不解地撓了撓後腦勺。隻有齊羽輕聲歎了一口氣。


    “我說的嘛,眼淚,眼淚啊!你們要和角色共情,不然是沒法把人物演活的啦。”


    “在排練的方麵,我覺得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想要進一步提升戲劇的表現效果的話,不如好好想一想,怎麽把缺失的這一塊補上。”陳歌把翹起來的二郎腿放下,微笑著說道,“距離比賽還有一周的時間,希望你們能夠好好把握,我很期待你們的表演。”


    說完他就走了,留下一屋子的學生大眼瞪小眼。


    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這麽說倒也沒錯,畢竟說破了天他們也不過是一群平局年齡隻有十七歲的高中生,不可能經曆人生百態,也無法體會到這世間的種種悲歡離合。


    那麽,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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