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快,逼近深秋。


    滾燙的夏季已經完全過去,但一切都未曾發生改變。學社裏的窗簾下還是一如既往地趴著那隻名叫joey的小貓,齊羽趴在桌上和小貓眼對眼互相凝望。顧淵則坐在一旁翻看著加西亞馬爾克斯的霍亂時期的愛情,這本書是上次水族館約會結束時,池妤送給他的。


    每當看到書扉頁上那娟秀的“一生一世”字眼時,顧淵都覺得溫暖的陽光又照耀在了自己的身上。


    現在離他們最近的活動就是課本劇大賽了,自從班長大人決定了表演的劇目之後,顧淵和齊羽已經零零散散地參加了兩次排練,至於排練的效果嘛,可以說近乎沒有。因為像樣的劇本還沒有寫出來,排練完全就是靠著演員們自由發揮在支撐。


    最後還是馮子秋站了出來,自告奮勇地要求撰寫劇本,並且立下了為期五天的軍令狀,於是他便也順理成章地一直沒有來學社喝茶吃點心。


    “我一直以來都有一個疑問。”薑紫楓端起瓷杯抿了一口清茶,“為什麽你們兩個看起來總是那麽閑?”


    “因為最近沒有考試,也沒有什麽需要準備的活動。”顧淵歪著頭說道,“雖然我已經重新回到了球隊訓練,不過距離下一場比賽還有三個星期,而且我也大概率會坐在替補席上,所以”


    “哦?那也就是說,你們已經把專欄的事情搞定了?或者,至少是完成的差不多了吧?”薑紫楓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我就放心了。距離發刊還有兩個禮拜,你們在下周一之前把所有十篇章交給我就好。”


    “噗”顧淵一口水沒憋住直接噴了出來,“兩個禮拜?怎麽回事?不是說好到十二月十號嗎?”


    “因為陳歌老師想要在藝術節的時候宣傳新刊,所以,他就把交稿的截止日期提前了,他沒有告訴你們嗎?”薑紫楓微微地皺了皺眉,“我還以為你們早就知道了呢。”


    “額”顧淵的表情僵在臉上,這麽一說他倒是想起來了,就在昨天,他在操場上踢球的時候,陳歌從跑道上路過時好像是衝他喊了這麽一嗓子。


    “我已經準備好啦!”齊羽毫不留情地給了顧淵一記背刺,“紫楓姐請放心。”


    “嗯,還是小羽靠譜。顧淵,抓緊時間。”薑紫楓微微一笑,舉了舉瓷杯,“我等你哦。”


    “額”


    顧淵現在殺了陳歌的心都有了,當初說好的是兩人一共十篇稿子,現在他手裏隻有三篇,還差兩篇才能完成自己的那一半。不過好在還有兩個禮拜,勉強還來得及。


    不過說實話,他已經有兩周沒有找到合適的素材了,而投稿的章更是一篇都沒有接到。想想也是啊,誰會把自己不開心的故事寫下來給別人當做談資呢?


    該怎麽辦才好呢?從學社出來,剛走到體育館的拐角,顧淵捏著一個布丁,放到嘴邊,乳白色的塑料薄膜上有細微的水珠沁出,顧淵輕輕地將其捧在手裏,仿佛能夠感觸到它跳動的血脈,一時間竟然有些不忍心將它吞下肚子。


    突如其來的碰撞讓顧淵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轉角處高速掠過的人影一下子撞翻了他手裏那可憐的布丁。黃白色的凍狀物體啪嗒一聲摔在了石板上四分五裂,顧淵心痛地看了它最後一眼,然後就一把拽住了那個想要逃跑的家夥的手。


    “肇事逃逸?”顧淵輕聲念著,但這隻手比想象中的瘦弱了太多,稍微一用力,手的主人就像是一片飄飛的落葉一樣被他拉了回來,“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嗎?”


    男生的瞳孔裏,一個小小的女生臉上呈現出了驚嚇的表情。


    臉皺巴巴地擠成了一團,像隻小貓一樣不停地吸著鼻子,看上去有些笨笨的。


    “不至於吧算啦算啦,你走吧,唉。”顧淵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難道說過了這麽久自己還是看起來這麽凶狠嗎?僅僅隻是說了一句話就把別人嚇到這種程度,說實在的,有點打擊人呐。


    “範依依!”


    就在這時,拐角那頭傳來了一個聽上去就很霸道的聲音,顧淵不明所以地看了過去,他忽然明白了過來,也許這個女孩子並不是被自己嚇到了,而是因為這個聲音的主人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在“範依依”三個字響起的瞬間,顧淵明顯地感到女生的身子顫抖了一下。


    沒有多想,顧淵就向前走了一步,把那個眼睛紅腫著,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的女孩子擋在了身後。輕咬著嘴唇,半眯著眼看向了來人。


    站在他眼前的不是一個,而是三個穿著校服的女生。一個比較胖,脖子幾乎和臉一樣粗,卻留著雙馬尾,另一個則瘦得可憐,留著齊耳短發,戴著眼鏡。她們兩簇擁著一個足以稱得上是漂亮的女生,隻不過那趾高氣揚的態度和淩厲的眼神,讓顧淵莫名地有了一股厭惡的感覺。


    “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顧淵嗎?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怎麽還和範依依混在一起?”


    “你們是”顧淵皺了皺眉,“我隻是恰好路過這裏而已,她撞掉了我手裏的東西。”


    那人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不禁笑出了聲:“嗬嗬,範依依啊範依依,我該說你什麽好?一天到晚給別人添麻煩,不是我來教訓你,也會有人教訓你的。”


    “教訓不教訓的,輪不到你來吧。怎麽管教自己的孩子是家長的責任和義務,而在學校裏,這部分義務則有老師承擔,無論如何也落不到你的頭上。”顧淵的措辭毫不客氣,他對這樣的人有一種天然的厭惡感,“聰明的人可以輕易分辨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不用耗費太多力氣就能達成讓人滿意的結果。我希望你們能夠做聰明人。”


    “嗬嗬,好一派說辭呀,可是我們也不是要教訓她呀?對吧範依依?”


    臉上掛著的微笑沒有一點溫度,顧淵看著那人,心中不禁蔓延開一股惡寒。這種事情在東陽中學不少,在南華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過去的幾個月裏他一直生活在齊羽、薑紫楓、柳卿思還有池妤那樣的人組成的群體裏,使得他忘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著這樣一群人存在。


    果然,分數線隻能過濾掉學渣卻過濾不掉人渣。


    下唇被咬出一片死白,顧淵輕輕地活動著雙手的骨節,可他準備保護的對象卻率先做出了退讓。


    “對不起。”身後的女生平複呼吸之後連忙擺了擺手,“不小心撞到了你真的很抱歉,這個這個給你,作為毀壞你東西的補償。”


    然後從口袋裏掏出十塊錢遞到了男生的麵前。


    顧淵低頭看著被塞到自己手裏的錢,咬了咬唇,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最大的背叛莫過於此。


    顧淵緊緊地攥著手裏的十塊錢,默默地把它揉成了一團。


    即便是辯論賽場的最佳辯手,此刻也必定會思維空白失去了言語。他站在原地,看著那三人帶著範依依一起離開直至不見蹤影,心裏的火氣始終無法平息,但又無處發泄,最後隻好狠狠地踢了一腳旁邊的鬆樹。


    真是笨蛋呐,明明已經決定不再參與其中,不想再與那些所謂的“壞孩子”有任何的瓜葛,明明已經決定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了啊,為什麽還要做這樣的蠢事,讓自己如坐針氈般地陷入尷尬的境地。


    一口氣從體育館走到學生會的辦公室,顧淵敲響了實木大門,開門的是那位戴著眼睛的男生,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應該叫做袁瀟。明明是精瘦的體型卻有著這麽一個聽起來胖乎乎的名字,不知道他本人作何感想。


    “怎麽了?”


    “我想反饋一個問題。”顧淵攤開手心,露出了其中那皺巴巴的十元紙幣。


    “賄賂?”


    “咳咳”顧淵差點摔倒,“不,是校園暴力。”


    “嗯進來吧。”袁瀟讓開了身位。


    白雨萱不在,辦公室裏也不像是上次來時那麽亂糟糟的,反而被整理得井井有條,地上除了紅色的地毯和棕色的地板外別無他物,沙發上雖然堆著件和課本,但都摞得整整齊齊。書架上的書更是清一色地以大小、字母順序排列著。陽光透過紅色的窗簾照進來,暖洋洋的。


    沒有意識地被搞得心情放鬆,彌漫在心間的霧氣消散,棱角分明的臉上瞬間多了幾分柔和的氣息。


    “發生什麽事了?”袁瀟的語氣相當沉穩冷靜,“說說看吧。”


    “剛剛在體育館門口,我碰到了一個叫做範依依的女生,她似乎是被一個三人組欺負了,兩個跟班一胖一瘦,為首的那個則相對來說比較顯眼一些。”


    “你說的應該是江璐吧。”袁瀟慢悠悠地說道,“我們對她很熟悉。”


    “熟悉?那就好辦了,直接上報吧,讓校長室開除她。”


    “好啊,你去吧。”袁瀟沒有反駁,隻是一如既往地平淡地回答著,“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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