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麵具是哪弄來的?”


    “班長大人發的呀。”池妤輕輕地擺弄著銀狐麵具邊上的絨毛,說道,“學校不是要辦課本劇大賽嘛,我們班定的主題是聊齋誌異。”


    “聊齋?”顧淵在腦海裏把自己這學期學過的課過了一遍,“可是我們好像沒有學過聊齋吧?”


    “唔可能是課外補充篇目也算吧。反正報上去的時候,陳歌老師說沒有問題呢。”


    “陳歌?”


    “對啊,陳歌老師是這次課本劇大賽的負責人。”


    顧淵挑了挑眉毛,怎麽又是他,這個神奇的男人真的無處不在,似乎隻要是件事就要和他扯上點關係。


    “誒,你的褲子怎麽了?”池妤發現了顧淵褲腿上的顏料痕跡,微微地皺了皺眉。


    “啊,沒事,中午的時候被人潑了點髒水。”


    “這也太惡劣了吧?故意的嗎?”


    “不,應該是無意的。”顧淵輕輕地搖了搖頭,但是在心中卻情不自禁地把中午的場景複現了一遍。


    那個男生的行為可能並不是無意的。


    但是,沒有證據。


    去食堂的路上碰到了陸晨和一眾校足球隊的隊友,這時候顧淵才想起來明天就是市內賽開賽的日子了,第一場的對手就是無敵的市一中,因為不抱著多少能贏下來的希望,所以大家的心態看上去都比較放鬆,有說有笑的。


    但是他們聊的話題卻不是明天的球賽,而是別的東西。


    和他們打招呼的時候,“吳鑫”顧淵隱約聽到其中一個男生說了一聲。


    “吳鑫”。最近這個名字接二連三地出現在顧淵身邊。


    明明已經是很久遠的人和事了,卻接連不斷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你們也認識吳鑫?”


    “啊,也算不上認識吧,隻是聽說過,據說最近他又鬧出了不少事。”剛剛說話的那個男生回應道,“好像和葉鈞有關。”


    “葉鈞?他怎麽了?”


    顧淵皺了皺眉,又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貌似是被陸思瑤甩了吧,然後那家夥把東陽高中大鬧了一場,現在弄得那裏雞飛狗跳的,陸思瑤都不去上學了。”


    “被陸思瑤甩了”


    顧淵摸了摸鼻子,心裏控製不住地有點想笑。


    “喂,淵哥你以前也是東陽的,怎麽,認識他們?”那個男生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誒我記得,洋哥你好像也是吧,和我們說說唄,這個八卦到底是怎麽回事?”


    “額我其實不怎麽認識他們。”顧淵撇了一眼身邊的池妤,“你們吃瓜別吃到我身上啊,我可不想淌這攤渾水。”


    “我也是,和他們不熟。”林洋深深地看了顧淵一眼,然後也搖了搖頭。


    “誒,別這樣嘛。你們兩個以前不也是東陽初中的風雲人物嘛,怎麽說也不會沒和葉鈞這家夥打過交道吧。”


    顧淵抬起頭重新審視了一下眼前的這個笑吟吟的男生,皮膚黑黑的,鍋蓋頭,長得有點像一顆栗子,上半身和下半身差不多長,腰際線很粗,但卻很結實,由於身軀比較健碩的緣故,圓乎乎的臉看上去反而沒有那麽大。


    “行了,張路,別吃瓜吃到自己隊友身上。”楊天辰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走到了顧淵身邊,輕聲問道,“喂,顧淵,明天中午在食堂三樓聚餐,然後出發去比賽,你要來嗎?”


    “我我就不去了,畢竟也上不了場,這一個月也沒有參加過訓練。”顧淵苦笑了一下,“而且明天下午還有競賽課程,就這麽翹了也不太好。”


    “沒事,你要想去看比賽的話,明天中午直接來就行,大巴會停在學校東門,一點出發。”楊天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學業為重,競賽課還是要好好聽的。”


    “嗯。”顧淵點了點頭。


    “對了,小魚,你上次說,你也是東陽初中的吧,那你認識葉鈞嗎?”


    和足球隊的人分開之後,顧淵端著盒飯在不鏽鋼餐桌邊坐下,對正在吃蘋果的池妤問道。


    池妤快速地點了點頭,然後又馬上搖了搖頭。


    “聽說過,但是,不認識。”


    “那可真是太好了,那種人,還是不要有接觸比較好。”顧淵輕輕地鬆了口氣,“如果小魚和他有交集的話,一定會被他欺負得很慘的。”


    “啊?為什麽呀?他很壞嗎?”


    聽到這句話,顧淵放下筷子,抬起頭看了池妤一眼。


    “他以前在初中部幹過的那些破事,你不會一件都沒聽說過吧。”


    “聽說是聽說過一些”


    “那不就得了,隻要和那家夥有關的,沒一件是好事。尤其是和陸思瑤沾邊的,更是讓人避之不及。”顧淵輕輕地用筷子戳著麵前的飯團,窗外飄著小雨,由於室內室外的溫度差,兩人旁邊的玻璃窗上凝結了一層厚厚的白霧。他朝窗戶上哈了一口氣,白霧融出一個橢圓形的洞,一會兒又迅速聚攏,再哈一口,洞口便又擴散開。


    暮色已臨,但校園裏還是有很多人在遊蕩,下雨後後操場很滑,不能橫穿減少路程,顧淵和池妤繞著周圍的小路走。在展望台對麵的小花壘附近,有一棵很大的榕樹,據說建校之初就存在的寶樹,鏽褐色的樹幹巨大,根枝盤旋纏繞,無數的氣生根展示著它蓬勃的生命力,雖是冬日並無繁茂枝葉,但被學校拴了紅繩的榕樹被譽為吉利的象征,也當成許願樹般地存在,明明離聖誕節還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但上麵已經掛滿了許願的彩色的祈願符。


    這棵大樹據說是和那座矗立在校園正中的鍾樓一樣鎮壓氣運的存在,在這裏祈願靈驗得很,而學校一直以來也都默許學生這種許願的行為,上一任校長兩年前離任時,還在這棵樹下設置了一張放著祈願符的桌子。


    “高考衝衝衝!!!!!啊!燃燒起來啦!!!!”


    “周傑倫你的新專輯到底什麽時候出?”


    “導數到底是誰發明出來的啊?”


    “如果我能夠穿越時空,我一定要回到1927年,去比利時的布魯塞爾開火車。”


    “請把張嘉譯變成狗。”


    “劉燁愛心慕詩嵐。”


    真是一群笨蛋看著那些祈願符上的內容,顧淵不禁啞然失笑,學校很少會清理這些東西,08年從舊校區將這棵大榕樹移栽過來的時候應該是重新修剪過,但之後有沒有動過就很難說了。所以,這上麵的祈願符的主人有的還在這所學校就讀,有的甚至已經大學畢業了都說不定,不知道他們看到自己當年的願望會是什麽感想。


    不過,吐槽歸吐槽,顧淵還是從衣兜裏拿出了筆,從紅桌子上的筆筒裏拿出了一張祈願符,在上麵認真地寫下了“池魚思故淵”五個字,然後把它掛在了彩紙還沒有那麽多的一根樹枝上。


    “淵淵你好像對他們很了解的樣子。”池妤歪著頭,牙齒輕輕地咬著一塊軟軟的,含混不清地說道,“是!嗎?”


    “蛤?你說什麽?”顧淵沒有聽清。


    “嗯,我說,你們是之前認識嗎?”池妤把嚼爛咽了下去。


    “誰?”


    “葉鈞、吳鑫,還有陸思瑤啊。”池妤微微地歪著頭,問道,“你聽到他們三個的名字的時候,反應都很明顯呢。”


    “啊,你說他們三個啊,以前,算是打過一點交道吧。”


    轉身的時候,一陣風吹過,顧淵看到剛剛掛上樹的祈願符在枝條間打轉了幾圈,然後就掉了下來,他走過去撿起來將之重新掛在樹上,但打結的時候纖細的繩線竟然崩斷了。


    暗罵了一聲假冒偽劣產品,顧淵走到桌前重新拿了一張,開始寫了起來。


    “打過交道?”


    “嗯,那些家夥到處找人麻煩,我也被他們找過。”


    “誒?那不是很危險!”


    “也還好啦,他們沒法拿我怎麽樣。”顧淵向裏走了一點,把重新寫好的祈願符掛在了看上去比較穩固的一根樹枝上,然後輕輕地拍了拍,確認不會再掉下來之後才轉過身麵對池妤,“不過,那是因為我是男生,如果是小魚這樣乖巧又好看的女生的話,可能就真的有點危險咯,他們會一直追著你不放哦”


    “啊!”池妤嚇得臉微微一白。


    “哈哈哈,我就是嚇嚇你啊,不用這麽害怕吧。”顧淵哈哈一笑,“那些家夥離我們遠得很,不會和我們再有交集的。”


    “呼很嚇人的!”


    “好好好,我以後不嚇你了,小魚你膽子真小。”


    “再說了,不是有我在嗎。隻要我還在,他們沒法拿你怎麽樣的。”


    說這話的時候,顧淵的眼睛微不可查地黯了一下。


    用力握緊了池妤的手,顧淵在心裏對自己定下了承諾。


    這次,我一定不會再放手了。


    那晚下了很大的雨,即使是江南的秋天也很少會出現這麽大的雨,學校池塘裏的水直接漫了出來,銀白色的小魚和鴨子跑得到處都是,一黑一白兩隻天鵝雄赳赳氣昂昂地堵在了男生宿舍的門口,竟然讓一大群十五六歲的男生站在暴雨傾盆的院子裏躊躇不前,最後還是舍管大爺拿著拖把把它們趕上了天空。


    在一片鬧哄哄的七嘴八舌中,一枚祈願符從許願樹上掉了下來,飄進了池塘,被水流送走,匯入長江最後流入大海,去了不知道何處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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