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火中,優曇華含淚搖頭,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慕浮生一點一點艱難地靠近自己。


    她將嘴唇咬得鮮血淋漓,卻阻止不了慕浮生分毫。


    慕浮生是佛子啊,明明可以高高在上受眾人追捧,為什麽要狼狽不堪地跟著她身陷泥濘?


    那一招萬年輪回,慕浮生用上了在南音寺獲得的那顆舍利子,卻依舊耗盡了自身佛力。


    佛力耗盡讓他渾身的肌肉陣陣發痛,他就像一個虛脫了的老者,每前進一步都像是散架了一般。


    但是他不能停下來,前輩需要他,他怎忍心留前輩一人在苦海苦苦煎熬。


    好在紅蓮業火和暴走的魔氣似乎對佛子的天然正氣有所忌憚,在它處瘋狂肆虐卻不敢近慕浮生的一絲一毫。


    優曇華僵硬地看著慕浮生一點一點的慢動作,直到她顫抖的雙手被一雙大手蓋住了。


    這雙大手冷靜又冰涼,就像是在炎炎夏日裏吹進了一縷涼爽的風。


    慕浮生的額角落下豆大的汗珠,他揚了揚嘴角,溫柔道:“前輩,對不起,小僧來晚了。”


    優曇華愣怔地看著眼前之人,那個純然正氣的佛子,為了她耗盡了自身佛力,現在又來送死,到底圖啥呢?


    難道慧根深種的佛子竟然是個傻子麽?


    一個沒有了佛力的佛子,她若是控製不住自己,隻一根手指頭就能廢了他。


    想到這裏,優曇華才突然反應過來,為什麽當慕浮生的手蓋在自己手上,她的意識就一點點回來了?


    她震驚地看向兩人緊握的雙手,隻見那雙大手上一股金色的佛光正緩緩地輸送到她的手內。


    佛光所到之處,魔血停止了躁動,婁嬴打入的魔氣也停下了叫囂。


    可……慕浮生的佛力不是已經耗盡了嗎?


    慕浮生依舊一臉溫柔,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但作為修士的生機卻一點點地在從他的身體裏消失。


    優曇華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卻被慕浮生緊緊的攥住,二人十指相扣。


    “你瘋了!放手!你會死的,你在消耗自己的靈根!”優曇華掙紮。


    慕浮生依舊死死地不放手,他笑道:“前輩忘了,小僧是佛子,不會死的。”


    慕浮生笑得如此真誠,甚至讓優曇華都有了一瞬間的恍惚,差點就相信了他的話。


    但優曇華幾百年的修行經驗告訴她,即便是佛子,沒有了靈根,那便什麽都不是了。


    優曇華瘋狂地搖頭:“慕浮生你這個騙子,這個騙子,你放開我!”


    慕浮生卻隻在她耳邊溫柔地絮絮叨叨:


    “前輩,小僧那日是受人控製了,小僧怎會舍得用佛印壓你。”


    “前輩,以後晚上要好好睡覺,小僧手抄了一本經書放在浮曇寺了,睡不著就念一念,會有用的。”


    “還有,那日在大荒山腳下的客棧裏,前輩並未曾與小僧……”


    慕浮生的話還沒說完,一股猛勁衝擊了他的雙掌,他與優曇華交握的手指被衝擊開了。


    隻見優曇華雙眼的猩紅已經完全褪去,身上的魔氣也消散了,神色清明卻哀痛。


    她一把將慕浮生搖搖欲墜的身體扯到了自己的懷裏:“慕浮生,誰允許你擅作主張動自己的靈根?本尊是魔,你是佛,哪有犧牲佛來拯救魔的道理?你是傻子嗎?”


    慕浮生雖然虛弱,但眼角依舊漫上了一絲喜色:“前輩,你好了。”


    “回答本尊的問題。”優曇華卻執著道。


    “前輩,這世上若件件事都能用道理來解釋,便少了諸多樂趣了。小僧為前輩甘之如飴。”慕浮生眉眼溫柔,卻再也睜不動了。


    他靠在優曇華的肩膀上,身體已經疲倦到了極致,但內心卻十分安寧,他終於可以安心地閉上眼睛了。


    優曇華麵無表情的臉上滑下一滴晶瑩的淚珠,滴在了慕浮生的臉上。


    慕浮生想抬手為優曇華擦拭淚水,卻雙手無力,他連一根指頭都沒力氣動了。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像是費盡了全力:“別……哭……我……還可以轉世……”


    “你別說話。”


    說完,優曇華抬起手臂,將自己唇上肮髒的魔血左左右右擦拭了好幾遍。


    然後,她低頭,薄薄的雙唇覆蓋在了慕浮生冰冷而沒有血色的唇上。


    帶著鮮血腥甜味的舌尖撬開了慕浮生的牙齒,將一股溫熱的氣息一點點渡入了慕浮生口中。


    這是優曇華的本命元氣,可保慕浮生七日性命,但本命元氣離體七日,優曇華也會就此消亡。


    慕浮生的眼皮抬了抬,不明所以,在濃重的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了前輩在他身上投下的倩影。


    他忽然很想笑,他覺得此生死而無憾了。


    可他連蠕動嘴唇回應前輩的力氣都沒有。


    很快,優曇華從慕浮生的嘴唇上撤離,她冷哼一聲:“沒有本尊的同意,就算是閻王爺也別想把你從本尊手裏帶走。本尊會尋來南陽最大的那顆舍利子,修複你的靈根。在這之前,你好好睡覺。”


    慕浮生陷入了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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