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雪山之間,有一處洞穴格外隱蔽。


    在洞穴深處,擺放著草席和碗筷等簡單用品。


    一堆篝火正在燃燒,篝火上方架著鐵鍋,裏邊的關東煮已經發出濃鬱香味。


    幾名女陰陽師麵塗慘白的妝容,表情淡漠的正在吃飯。


    而角落裏的草席上坐著一人,此人身材小,長相猥瑣。


    正是挑起一切的木下秀吉。


    此時的木下秀吉卻一臉憂愁,完全沒有平時表情猙獰凶狠的樣子。


    胞弟木下秀次端來吃食:“兄長,您該吃點東西了,您已經兩天沒進食了。”


    秀吉許久沒有回答,眼中卻泛起淚光。


    “昨晚我又做夢了。”


    “我夢到半兵衛他們,也夢到加藤,福島他們……”


    “如果當初我沒有把他們從家鄉帶出來,他們今天還活在世上……”


    說到此處,秀吉渾身顫抖著攥緊拳頭。


    “兄長,你還是不要太難過了,打仗本來就要死人的……”木下秀次也是唉聲歎氣:“他們拚了命讓您活下來,你隻要好好的活著……他們就不會白死。”


    木下秀吉狠狠抹去淚水,表情猙獰:“沒錯!我活著就為了複仇!本來我可以奪得天下!算好了一切細節,從一介平民成為國主!戰齋藤鬥淺井,還打贏了毛利!光秀也敗在我手裏!這一切本來應該屬於我的!”


    “都是譚雄!是他把一切都毀了!”


    “我餘生的所有意義,就是殺掉他!毀掉他!毀掉他和他的一切!”


    木下秀吉猙獰的表情,使得一旁大黑流女陰陽師都有些發怵。


    突然一隻巨大狐狸跑進洞穴,快速行進中幻化為人形。


    “綾禦前殿下!”秀吉驚喜上前,十分恭敬:“譚雄反應如何?”


    綾禦前一臉嫌棄:“走開點,我聞不得你身上的世俗氣息。”


    木下秀次有些惱怒,正欲上前斥責,卻被木下秀吉攔住。


    “您說的對,是我失禮了!”木下秀吉臉上還是那副恭順的表情。


    就像是當年,他給織田信長提草鞋時一樣。


    木下秀吉不是大名的兒子,也非豪族貴族。


    他的父親隻是尾張一個普通的農民,最露臉的功績就是曾經擔任過足輕隊長。


    而秀吉少年時就與父親不和,離家出走。


    他早已習慣一個人麵對這個世界,靠自己的雙手打拚一切。


    在這個戰亂之世,沒有顯赫的背景和靠山,也沒有過人的武藝和體魄。全靠著膽識和察言觀色,還有自己文武雙全的本事。


    當秀吉得知譚雄已經上鉤親自趕來海津山,欣喜若狂。


    自己花費無數心機和口舌挑撥離間,添油加醋,使得稻荷神樂,中條靜綱和大黑流陰陽師聯手炮製了海津山慘案,為的就是吸引譚雄這條大魚上鉤!


    隻有秀吉等人自己才知道,當時具體是什麽情形。


    甲斐宗運的士兵發覺前方不對,隨即往後撤去。


    可關鍵時刻後方卻有奸細引爆了炸藥,將大部分士兵困住!


    “目前譚雄已經進入海津山……你們可以撤了。”綾禦前一臉倨傲:“殺死譚雄和黃泉禦前,我一個人足夠了!”


    大黑流幾名女陰陽師沒有說話,輕蔑的笑了笑。


    “綾禦前殿下,您這話是什麽意思!”木下秀吉一臉驚駭:“根據約定應該由我來殺死他!”


    綾禦前不屑一顧的瞥了一眼秀吉:“你有能力殺死他嗎?並且是在黃泉禦前的保護之下?”


    “這句話說的有道理。”角落裏坐著的女陰陽師也都站了起來:“花了這麽大功夫將他引誘出來,絕對不能功敗垂成!”


    “他被誰殺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須被殺死!”綾禦前讚許的看著幾名女陰陽師。


    他自信與幾位陰陽師聯手,一定可以打敗黃泉禦前。


    而秀吉這個穿針引線之人,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可以拋棄了。


    就在此時,隻聽一聲槍響。


    綾禦前覺察到殺氣,一張俏臉瞬變狐狸麵孔。


    幾名大黑流陰陽師也紛紛手持符咒。


    隻見木下秀吉手持一杆槍體超常的鐵砲,一臉凝重。


    “向諸位介紹一下,隻是產自葡萄牙的最新式鐵砲,精準度得到很大提升,可以射到300米遠!”


    300米?


    這個數字讓在場眾人都大吃一驚。


    一般的火炮射程隻在100~150之間。


    即便是裝備最精銳的譚雄所部,射程也隻在200左右。


    多這100米的距離,就能形成相當恐怖的戰果。


    200米之內,晴天的情況下絕對可以看清楚持槍敵人,做出防範。


    而250米之外,借助樹木以及岩石,肉眼就很難分辨。


    這把火器的價值,遠勝於數百隻普通的火炮。


    就在此時,中條靜綱伴身形一閃,隨著一股黑煙出現在眾人麵前。


    “各位,已經發現了他的行蹤!”中條靜綱眼神中帶著寒氣。


    手持長槍的秀吉麵露凶光,綾禦前等人也是一臉獰笑。


    他們在高處潛伏,秀吉選擇了一顆巨大蒼鬆作為掩護,倚靠大樹臥倒在徹骨深寒的雪地中。


    “兄長……”木下秀次有些心疼,要知道秀吉身子骨本身就比較孱弱,失去所有部下後所有事情都得親力親為,十分辛苦。


    長期風餐露宿在雪地,木下秀吉已經身染風寒。


    在醫術不怎麽發達的東瀛,這是可以致命的疾病!


    這種情況下橫臥在雪地中長久等待伏擊,幾乎是一種自殘的行為。


    但秀次心裏明白,自己這個時候怎麽勸都沒用的。


    兄長這個人的性格,一旦決定的事情是必須要做的。


    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盡管穿著虎皮裘袍,秀吉單薄的身子還是在瑟瑟發抖。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中條和綾禦前等人都有些不耐煩了,可秀吉依然紋絲不動,用長槍死死瞄準山嶺唯一路口。


    或許是他唯一複仇的機會。


    加藤清正……福島正則……蜂須賀正勝……


    這些對自己忠心耿耿的手下,必須給個交代!


    他們絕對不能白死!


    在寒潮侵襲之下,秀吉開始輕輕咳嗽起來……


    但他努力的壓製著,強忍著。


    任何一個細微的環節失誤,都會導致這次伏擊的失敗!


    已經日上三竿,他們在雪地整整潛伏了4個時辰!


    正當中條靜綱準備再去查探時,綾禦前鼻翼抽動幾下:“有人來了!”


    已經快凍僵的秀吉振奮起來,握槍的手甚至微微有些顫抖。


    臉上出現了幾個模糊人影,在風雨中搖晃著朝這邊走來……


    秀吉瞪大眼睛,發現其中一人衣著華貴,刀劍在身!


    就是他了!不會有錯!


    秀吉努力抑製自己激動心情和顫抖不已的手指,屏住呼吸槍口隨著對方移動……


    “呯!”


    這一聲槍響打破沉寂。


    秀吉努力練習的槍法有了回報,目標應聲倒地!


    綾禦前等人紛紛現身,大黑流陰陽師隨即借用冰穴之力,幾塊巨大冰錐重重砸在人群!


    剩餘的一人轉身就跑,卻被化狐的綾禦前快步追上,撲倒在地!


    人倒地的瞬間,綾禦前感覺有點不太對勁,一把抓起被撲倒的人。


    這些人居然隻是用木頭做成的傀儡,頭部處貼著一張符咒。


    此時秀吉喘著粗氣走了下來,見此情形瞠目結舌。


    “好久不見了,秀吉!”


    譚雄在黃泉禦前和高山右近簇擁下,緩緩現身。


    這些貼在傀儡額頭的符咒,居然像有生命一般緩緩地飛回黃泉禦前手中。


    秀吉狠狠的盯著譚雄,咬牙切齒。


    綾禦前及其眾陰陽師都警惕起來,但大黑流陰陽師們無法連續借用冰穴之力,連忙後撤幾步。


    但他們身後的樹林中閃出幾道黑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操起長刀,一陣斬殺。


    幾名身體殘弱的女陰陽師瞬間血肉橫飛,倒在血泊之中!


    白夜叉及其幾名劍客護衛幹淨利落的斬殺了幾名大黑流陰陽師,隨即朝中條靜綱衝來!


    中條靜綱倚靠護罩抗住幾刀,眼見不敵連忙一個瞬移。


    “還想跑?”黃泉禦前嘴角露出一絲邪笑,整個人化作黑霧緊隨而去。


    此時譚雄身邊隻剩下高山右近,秀吉和綾禦前一下子輕鬆許多。


    “譚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木下秀吉氣勢洶洶抄起長槍,卻被一箭射中手臂!


    森林中潛行過來的七條兄弟,已經用弓箭對準他們。


    綾禦前見狀一聲嚎叫,化作巨狐。


    他動作敏捷,一閃身便躍上高處將七條兄弟衝倒。


    白夜叉及時衝上揮動長刀,將綾禦前逼退。


    此時高山右近祈禱起來,巨狐狀態的綾禦前突然一陣頭暈目眩,動作僵硬下來恢複人形。


    “可惡,居然破我神術!”綾禦前惱羞成怒,將一隻手指對準高山右鍵,然後狠狠咬破在地上化作人形,她口中快速默念咒術……


    高山右近一聲慘叫,手捂胸口半跪在地。


    在千奇百怪的咒術和邪術麵前,高山右近的神聖術顯然不夠看!


    畢竟陰陽師和神巫,借用的力量都是本土之力!


    而高山右近借用的天主之力,畢竟遠涉重洋,沒有足夠的信仰力支撐。


    隨著綾禦前攪動尖銳指甲繼續刺向人形印記,高山右近的表情也越來越痛苦!


    就在此時一抹刀影悄無聲息地砍了上來。


    猝不及防的綾禦前肩部被砍中,一聲尖叫倒地。


    她萬萬沒想到,作為普通人的譚雄竟敢與自己近身搏鬥!


    更沒想到的是,對方的刀劍居然可以傷到自己!


    要知道綾禦前可是稻荷神樂一門的門主,修行多年擁有神樂結界護體。


    她的護體結界,比中條靜綱的護盾強大的多!


    可譚雄那把造型怪異的兵器,就這樣直接穿過護體結界砍傷自己身體!


    肩部鮮血淋漓,已經傷及筋骨!


    “你究竟是不是人?”綾禦前這話,問的有幾分詭異,卻是真情流露。


    普通人,是絕對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


    便是帶了聖水祝福的刀劍!


    高山右近所受的詛咒終於終止,他緩緩起身,一臉不可思議。


    主公居然……親手打傷綾禦前?


    那可是名震整個東瀛的神巫!


    稻荷神樂這些年四處為各路大名祈雨,占卜,有相當的威望!


    而這綾禦前,更是被認為神明化身!


    她刀槍不入,呼風喚雨的本事,眾人皆知。


    而就在今天,這個神話被打破了。


    譚雄感覺一股溫潤之力緩緩通過龍泉劍注入自己體內。


    很顯然,綾禦前身上也有異能量!


    最有名的陰陽師和神巫之所以能夠取得他人望塵莫及的成就,占領秘境節點抽取異能量,是最便捷的方法。


    此時淩禦前,也覺察到自己身上能量的流失!


    這一劍不僅讓自己傷筋動骨,還吸收了自己1/3的能量!


    這股能量讓譚雄感覺渾身清冽,跟之前帶著寒意的冰穴之力完全不同的感覺!


    “可惡!原來你也跟黃泉禦前那個妖女,修煉了邪術!”綾禦前氣急敗壞,卻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譚雄本身劍術超群,此時又帶能穿透結界,與其正麵對抗明顯是在自殺!


    突然綾禦前再次幻化成巨狐,轉身遁走森林。


    木下秀吉忍著劇痛起身,已經被七條兄弟等人團團圍住。


    窮途末路的他,依然不甘心失敗。


    他手持一把匕首與眾人對峙,但毫無武藝又身體孱弱的他,這種行為簡直就像在賭氣。


    “放棄吧秀吉,你已經沒機會了……”譚雄將手中長劍緩緩回鞘:“我不願髒了自己的刀劍!請你自裁吧。”


    麵對十幾名劍客的寒光閃閃的刀鋒,秀吉一聲歎息跪了下去。


    手中的短刀,用來戰鬥根本沒太大作用,但用來自盡還是湊合的。


    尤其對於秀吉這種身材單薄矮小之人。


    看著這個騷擾自己數年之久的對手,譚雄也心生感慨。


    這個小矮子,哪裏來的這麽大野心呢?


    中土人講究相麵。


    無論哪個流派的相師,看到秀吉的臉都會連連搖頭。


    這長相,尖嘴猴腮,猶如禿鼠,還天庭狹窄,嘴唇薄,雞胸削背……


    這長相談不上英俊,也毫無氣魄,甚至都不如普通人。


    可就是這個人,能將三個流派的陰陽師和神巫聚集一起,幾次幾乎將自己逼入絕境。


    “我,我就是想不通,我們是如何暴露的?”秀吉雙眼滿是血絲,因為受傷微微顫抖。


    這算是臨終請求了,譚雄不想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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