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人質的儀式,極為隱秘的進行。


    這是譚雄和真田昌幸第一次隔空相望。


    兩個幾次殊死廝殺,卻從未謀麵的男子,這次終於看到彼此的廬山真麵目!


    不遠處的真田昌幸身邊有幾十名忍者守護,還有數千赤備騎兵殿後。


    而譚雄這邊有劍客護衛擁簇,身後是上萬鐵砲騎兵。


    兩邊的王牌軍隊,立下高判!


    由於之前數戰,真田家的真田赤備已經折損過半。


    而譚雄的精銳鐵砲騎兵,卻幾乎絲毫未損!


    為了提升己方士氣,真田昌幸幾乎把所有精銳人馬都帶來壓陣。


    可譚雄隻是象征性的帶來精銳的一半,就將對手氣勢全麵壓製下去!


    這些真田赤備在東部絕對算得上是裝備精良,鎧甲材質也很優質。


    但在譚雄裝備新式火器和良種馬的鐵砲騎兵麵前,還是低了一個檔次。


    兩邊的大名互相凝視,彼此觀察。


    他們身後的劍客忍者,和精銳士兵們也在隔空鬥氣。


    阿部和真田信繁都騎上一匹馬,緩緩走向自己陣營。


    當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難免會對視一眼。


    真田信繁萬萬沒想到,幾天前還是階下囚的阿部,以這種方式跟自己再次見麵。


    “多謝之前的照顧。”


    阿部的一句話聲音不高,卻讓走過去的真田信繁身軀一顫。


    由於之前跟譚雄關係交惡,負責看守真田家臣橫穀幸重對阿部態度惡劣,故意用腐爛食物虐待羞辱。


    貴為國主的阿部自然不甘心受到這種侮辱,以絕食抗拒。


    真田信繁得知後,立刻將橫穀幸重斥責一番,親自負責阿部的日常事宜。


    畢竟父親真田昌幸一直將其當成最後一張底牌,一旦有所閃失,將會影響真田家的布局。


    之後的日子,阿部幾乎被當成貴客一般招待。


    真田家在很長一段時間不算富裕大名,可位於山地森林中的出雲城附近物產豐富,不僅有各種河魚,還有野豬和兔肉。


    東國大名是最早將禁食肉類法令拋在腦後的群體。


    他們的做法立竿見影的收到效果,自從鐮倉幕府開始,東國大名的武士由於長期食用肉類強壯結識,在戰場上狠狠給西國武士上了一課!


    此後一直恪守信條的西國武士也開始鬆動,開始以“魚是低級靈”的借口,開始大範圍食用魚類。


    阿部此後幾日的俘虜生活,充分領略了東國大名武士的飲食風格。


    早餐有魚,午餐有野豬肉!這種日子,是所有西國武士都沒試過的生活方式。


    盡管肉食禁令在眾人心目中已經名存實亡,但數百年來形成的固有思維,還是會影響人的行為。


    看到阿部安然無恙歸來,譚雄心中大石終於落下。


    可阿部心中卻並不平靜。


    他心裏更多的是對師傅譚雄的感激。


    為了交換自己,居然將如此重要的對方少主送出!


    如果選擇繼續扣押真田信繁,即便不能招降,也會讓真田昌幸這個老狐狸方寸大亂。


    在被俘的日子裏,盡管身為囚犯,但阿部可以清晰的感覺到真田信繁的受重視程度。


    即便是橫穀幸重那種重臣,在少主真田信繁麵前一句都不敢反駁。


    譚雄一把抱住愛徒:“臭小子,怎麽還胖了呢。”


    “對不起師傅,我真的盡力了……此次被俘,給您丟人了!”阿部聲音有些更咽。


    “安全回來就好!”譚雄眼神充滿愛護:“我還有很多事要仰仗你的力量,你小子以後可要注意了!”


    真田昌幸看到失而複得的愛子,居然忍不住滲出眼淚。


    他從未如此當著眾人表露自己的情緒。


    麵對這樣的父親,真田信繁也有些難以置信。


    父親居然……


    當著眾人的麵……


    哭了?


    隨著交換俘虜的儀式結束,雙方人馬緩慢離場。


    此時的氣氛跟一開始完全不同。


    一開始雙方劍拔弩張,相互較勁,現在都是無心戀戰,帶著彼此歸來的將領快速離去。


    當譚雄回到小諸城時,卻發現城中多了德川的軍隊。


    原來是德川家康擔心戰事膠著,自己的愛婿會趕不上婚期,所以遣愛將本多忠勝率領10000三河兵前來支援。


    雖然來的援軍不算多,但給予己方的士氣極大提升!


    譚雄明白德川家現在的困難,隨即宣布德川軍的糧食配給都由自己負責。


    到了中午開飯的時候,他特意去德川營帳巡視幾圈。


    隻見這些衣著破舊的三河兵各個風卷殘雲,吃相不堪入目。


    就連主將本多忠勝都不顧顏麵,連續添飯。


    瞧他們的架勢,就像餓了一個多月沒有東西下肚似的。


    由此可見,德川家現在的境地,比想象的還要糟糕。


    連續一年多的一向宗一擲,徹底拖垮了德川家的財政。


    這些常備軍在家隻能靠糠皮,野菜充饑,猛不丁來到譚雄這邊精米,醃菜,味噌,甚至還有寬麵和一小塊醃魚幹。


    要知道他們的家主德川家康,每次吃飯也就1塊2指粗的小魚下飯。


    考慮再三後,譚雄命手下中村一氏隨即給德川家送去二十萬石糧食和2000黃金,作為聘禮。


    麵對如此海量的聘禮,負責接待的石川數正有些驚愕:“譚雄殿下是認真的嗎?”


    要知道戰亂時代,二十萬石糧食可不是小數目!而東瀛對聘禮隻是形式,大都是所在地的特產和工藝品,從沒有人給出過如此數量的天價聘禮。


    而送聘禮的中村卻聲稱,這是家主譚雄家鄉的風俗。


    下的聘禮越多,表示對親家越尊重。


    一番糾結後,德川家康還是很開心的全部收下。


    這種時候,已經沒條件瞻前顧後了。


    德川家康心中明白,這是譚雄知道自己難處,借著下聘禮的機會給與大宗物資支援。


    一向深藏不露的家康,居然一臉沉鬱在院子裏坐到深夜。


    一身傲骨的他,這是第1次接受別人的饋贈。


    三河國一直都很貧瘠,沒有武田和毛利家那種金銀礦藏,由於道路不暢通,商業發展也很遲緩。


    德川家靠著三河農民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一點點貢獻存續下來,一直很節儉,但從不為利益低頭。


    即便當初和富有的織田家結盟,每次出征都是自備軍糧,但每次三河兵都刻苦耐勞,好幾次都成為戰爭勝負手。


    隻是這一次,一向宗一擲實在持續的太久了,牽扯到的人數居然多達二十萬!很多德川家將領都參與其中。


    雖然德川家康用寬厚之心感化叛亂將領,遏製住部下崩潰的勢頭,卻無法將一年多造成的損失彌補。


    大部分農田因為無人播種而荒蕪,他們陷入嚴重的饑荒和經營困難!


    對於物產貧瘠,以農業為生的三河國而言,這簡直是致命打擊!


    正常豐收年才勉強可以有所盈餘,用多處來的一點米賣出交換各種軍用物資。


    可這種天災人禍之際,農戶自身都饑腸轆轆,哪裏還有餘錢購置軍資?


    之前拚湊兩萬大軍出陣,很多士兵盔甲陳舊,長矛都是用竹槍充數。


    實際上作為百萬石大名,德川家康主動提出與譚雄聯姻,也屬迫不得已。


    和真田家的抗衡,必不可免。


    這種時候,孱弱的財力絕對不允許德川家同時與譚雄開戰!


    隻有聯姻,才是最穩固的羈絆。


    但也隻是暫時的平靜,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是彼此需要的利益關係。


    目前德川家和譚雄都需要一個可靠的支點。


    譚雄雖然強大到幾乎可以超越昔日不可一世的信長,但削弱豪族的政策和步步穩進的戰略,注定了他發展緩慢,給與了真田等強大對手發展空間。


    德川家的領地貧瘠,民風彪悍難以管理又戰力充沛,是所有大名都不願意啃的硬骨頭,即便啃下來也沒多少肉。


    而富得流油的譚雄家,毫無疑問是德川家最需要的那種盟友。


    譚雄能給與的東西,是真田家,上衫家和伊達家都不能給與的!


    得到譚雄雪中送炭的緊要物資後,德川家終於暫時擺脫窘境,上下士氣一振!由於和譚雄聯姻,使得所有人肩上的壓力驟減。


    趁著士氣旺盛,譚雄主動發起攻擊。


    因為出雲城守軍眾多,譚雄直接攻向臨近的八重城。


    等候已久的浦上宗景率眾抵抗,原本要靠兵將的頑強死拚一把,誰曾想對方卻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大筒和投石車輪番射擊!


    原來這段時間譚雄按兵不動,就是為了等待大筒運輸過來。


    有了之前攻城的經驗,他已經厭倦用人命堆積戰果。


    那種落後戰法損失巨大,還會造成大量傷兵,最重要的是效率低下。


    很多大名認為足輕的命賤如草芥,殊不知他們不僅是戰士,沒有戰事時也是納糧的農戶,大量足輕死傷不僅拖慢進軍速度,還會造成士氣動蕩,勞動力數量下降等惡果。


    能用器械解決的問題,幹嘛用命?


    當城牆在大筒轟擊下成片成片倒塌的時候,素有硬骨頭之稱的浦上宗景頓時懵了。


    隨即他意識到,這已經不是他的時代。


    曾經的他,曾經以900兵力對抗20000大軍一周,幫助真田家打贏生死存亡的一戰!


    但是在譚雄大筒的轟擊之下,他的4000精兵居然毫無用武之地。


    僅有的一百鐵砲型號落後,射程根本無法傷及譚雄的大筒軍隊。


    城內已經哀嚎遍地,糧倉和彈藥庫都被擊中,燃起熊熊大火。


    意誌力再堅強,身體也是有極限的。


    一開戰守城方就已經陷入絕地,讓浦上宗景措手不及。


    原本準備的石塊,金汁和箭矢,似乎都沒用武之地!


    根本就沒有蜂擁而至的敵軍,隻有呼嘯而來的炸雷和巨石!


    城牆多處已經出現破損,但譚雄軍士兵還沒發起衝鋒。


    箭在弦上的浦上家弓箭手實在支撐不住,手指已經被勒的通紅。


    突然又是一聲巨響,遭受多次轟擊的城門終於支撐不住,怦然倒塌。


    一直懶散的譚雄步兵終於出現了,最前方的是巨盾兵,經過多次攻城總結的經驗,這些巨盾兵二三十人為一隊,撐起的巨盾可以單人使用,也可以臨時拚湊成大麵具的防護,依舊是外麵一層打濕的棉被,裏麵牛皮紙加鐵皮的構造。


    苦等許久的浦上家弓兵終於得到表現機會,但巨大盾牌卻將他們孱弱的弓箭紛紛攔下,絲毫無法傷到後麵的步兵。


    倒是譚雄步兵在巨盾掩護下,不斷朝城牆內投擲燃燒的火油瓶。


    原本就多處起火的八重城,頓時火光衝天,濃煙四起!


    濃密的煙霧嗆的守軍無法呼吸,不得不倉促出城迎戰。


    浦上宗景身先士卒衝在最前麵,但沒等接觸對方,封麵就是一陣鐵砲齊射!


    整整一萬鐵砲軍分為五六列,不斷替換著輪番射擊衝上來的浦上軍。


    4000多浦上軍沒等接觸敵人,就被幾番齊射搞得傷亡慘重,被迫退入城中。


    此時的八重城已經全部被點燃,不斷有士兵被濃煙嗆死。


    浦上宗景不得不下令主動拆除一部分燃燒著的建築,開拓出一小塊安全區。


    殘餘的3000多人隻能聚集在這狹小空間內,幸好譚雄的大筒部隊已經停止轟炸,若是擊中此處,估計會成屍山血海!


    眼見敵人城池已經徹底燒起來,譚雄下令軍隊暫停攻擊,派斥候勸降。


    這種情況之下,攻城和堅守都是毫無意義的行為,隻會徒增傷亡。


    但浦上宗景的回答是一刀砍了使者。


    他的舉動徹底觸怒譚雄,一聲令下投石車開始逼近城池……


    就在此時,大軍右翼傳來馬蹄聲!


    是信繁!


    真田信繁親率3000赤備來援!


    不等譚雄下令,忍者又帶來左翼二十裏外出現上衫主力的消息。


    看來真田昌幸早就在等這一刻!


    譚雄聽到戰報,微微一笑:3000真田赤備,不足為慮!


    上衫主力和自己的位置,才是關鍵!


    很顯然,真田昌幸和上衫景勝大戰略是對的,也在譚雄預料之中。


    但……他們計算錯了細節!


    所有人都認為,作風頑強的浦上宗景起碼可以支撐幾天時間,所以安之若素的備戰,休息。


    誰知僅僅半天時間,八重城就已經快成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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