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接下來的話,卻讓他五內俱焚。


    “如果有人反抗主公的命令,你是否會將他斬首?即便那個人是你的親族?”


    黑田孝高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充滿殺氣。


    不善言辭的雜賀孫市突然被問這種問題,立刻愣住。


    他有些不明白這句話分量。


    “我們雜賀眾不是已經宣誓從屬主公了嗎?”雜賀孫市壯著膽子質問。


    黑田孝高眼神淩厲:主公要的不是形式上的從屬,是徹底的臣服!除了主公的號令和賦稅,不允許再有任何人向平民勒索!


    這句話像是戳中雜賀孫市的要害,瞬間啞口無言。


    瞬間明白了譚雄要做什麽,但卻找不到借口反駁。


    “為什麽是我們雜賀眾?”雜賀孫市有些憤懣,憋了半天就說出這一句話。


    “一個都少不了,所有人都要按照新規矩來辦。”譚雄一臉平靜:我知道有人會不滿,也可能會采取極端行為,但並不重要。


    黑田孝高接著說道:“你以後會明白,你們有多幸運。為了長治久安,一些東西必須要改!”


    “對不起,辦不到!”雜賀孫市憤憤起身:“天下這麽多豪族,你們根本沒有勝算!就算我同意,我家族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譚雄和黑田孝高相視一笑,畢竟是武將頭腦簡單,心直口快。


    這種人反而好對付。


    “那你究竟站在我這一邊,還是站在我對立的一邊?”譚雄語氣也嚴厲起來,目光充滿殺氣。


    這一刻,雜賀孫市腦中閃過無數念頭。


    外麵城中,有自己的一萬多弟兄!


    將近三分之一的守軍,都是自己人!


    雖然譚雄所部軍隊也異常精銳,但拚起來,未必沒有機會!


    但他突然想起來,昨天開始黑田孝高就以維護保養槍支為由,解除了自己全部軍隊的武裝!


    雜賀孫市惡狠狠看向黑田:你也身為豪族子弟,若有一日主公要動黑田家,你下得去手?


    “我黑田家本就不靠壓榨平民崛起,所以才如此落魄。”黑田孝高表情淡然:我們黑田家本就以藥草和節儉起家,昨日已經全部宣誓支持主公革新!


    見此情形,雜賀孫市不得不低頭接受了這個事實。


    沒有人心甘情願舍棄利益,但必須屈從絕對的實力!


    與此同時,柴田勝家正按照命令逮捕違法豪族成員,並清查這些人的家產。


    雜賀各大豪族淬不及防,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吉岡家占據一處城砦試圖反抗,卻被柴田勝家麾下猛將佐久間斬盡殺絕。


    雜賀孫市的同族並掃部率眾逃離,卻被嚴陣以待的柴田軍圍困。


    最終並掃部切腹自殺,其餘人被捕獲。


    雜賀城一部分守衛聞訊後欲倒戈,卻被早有準備的柴田軍捆綁起來。


    僅僅一天時間之內,富庶的雜賀周邊就改頭換麵。


    那些豪族私自設立的關卡被撤除,所有反抗勢力都立刻被絞殺在萌芽中。


    被抓的豪族成員被繩索一串串捆綁,所有數千之眾!


    為了懲戒這些人,柴田勝家命令他們去服苦役。


    眾目睽睽之下,這些曾經耀武揚威的豪族們搬運石塊,汗流浹背。


    雜賀民眾見了,無不拍手稱道。


    看到譚雄是真心整治豪族,民眾開始自發的上前幫忙。


    原本就沒有防備的豪族們,在柴田軍和潮水般的民眾夾擊下,紛紛放棄了反抗。


    來往的客商很快就發覺了以往的不同。


    原本進入雜賀做生意,要經曆重重關卡,上交無數苛捐雜稅。


    而今天從港口到城內暢通無阻,一稅通關!


    消息立刻擴散出去,很多商人爭先恐後的簇擁而來。


    雜賀各町和市肆的商鋪瞬間被搶購一空,很多滯銷多年的貨物都被清倉。


    由於少了各種雜稅,商人們可以討價還價的,空間也更大了。


    豐厚的利潤引誘更多的商人帶著各色貨物乘船來到紀州港。


    卻發現這裏的船隻已經停滿了,必須排隊進入卸貨。


    帥隊執行命令的柴田勝家見此情形,感慨不已。


    原來這就是主公的真正目的!


    他要將那些像螞蝗一樣吸在平民身上的豪族,徹底清除!


    盡管還會有新的豪族誕生,但秩序一旦建立,新的豪族要靠新的手段來崛起!不能再靠過去那種落後原始的掠奪!


    有部分雜賀豪族逃出領地,聚攏軍隊打算叛亂。


    他們由三井家族,的場家族的私兵組成,也有一部分是各家族鐵砲書精湛的頭目。


    三井鎮房是雜賀孫市手下大將三井逍遙軒的表兄弟,曾經也是雜賀孫市的近衛。


    由於對雜賀孫市轉投外人譚雄不滿,他從雜賀軍脫離,返回家族護衛軍擔任將領。


    沒想到譚雄立足未穩就狂妄大膽的搞這種操作,使得眾多豪族反應不及。


    那些去偷偷通知雜賀孫市的豪族子弟,帶回來雜賀孫市被控製的消息。


    原本還有一線希望的豪族殘軍,頓時嚎啕大哭。


    這意味著他們被奪取的財富和地位,永遠回不來了!


    但三井鎮房不那麽看。


    他富有實戰經驗,觀察柴田勝家帶來的部隊僅有數千人,而各大豪族雖然已經被控製監視,卻可以拚湊出四五萬大軍!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各豪族之間各自為戰,被切斷了聯絡。


    三井鎮房隨即清點了自己身邊的軍力,僅有三四百人。


    他立刻決定將這三四百人分為四組,分別攻擊監視的場家,根來寺,湯川家和三井家的柴田士兵。


    為了穩固雜賀城池,柴田勝家將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城內,隻派遣了少數士兵監視大豪族動向。


    這正給了三井鎮房戰機,他的四組士兵裝備精良,很快就將監視軍打敗,解除了各大豪族的束縛。


    但各大豪族被吉岡家的滅亡嚇破了膽。


    他們認為雜賀孫市的本族鈴木一族按兵不動,自己也不便起兵。


    這個時候,柴田軍已經聞訊而來,將三井鎮房所部重重圍困。


    三井鎮房欲放手一搏,卻發現原本隻有數千的柴田軍猛然擴充十幾倍,外邊圍困自己的敵軍,重重疊疊一眼望不到邊!


    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麽這些豪強放棄了抵抗。


    現在站在自己對立麵的,不僅僅是譚雄所屬的部隊。


    還有整個雜賀的平民,商人!


    尤其是嚐到甜頭的巨商,他們給協助柴田軍行動的人們提供膳食和武器,還親自派遣護衛隊參戰!


    叛軍很快被絞殺殆盡,三井鎮房走投無路,隻得切腹自殺。


    雜賀地區的革新取得空前勝利,為避免大小豪族再次作祟,譚雄下令針對豪族的“聚集禁令”,即出身豪族者,三人以上聚集便是死罪!


    這條法律是照搬了中土,雖然殘酷卻立竿見影。


    見無法改變大勢,各大豪強趁著自己還有些家底,紛紛轉而經商。


    此時譚雄做出一個驚人決定,將雜賀孫市及其士兵解除軟禁,讓他們回鄉休息一周。


    這些心急如焚的將士日夜兼程趕回雜賀,卻發現一切都變了樣。


    除了之前被滅族的吉岡家,其餘豪族已經轉行經商,沒有人敢再設立關卡掠奪民財,也沒有人敢橫征暴斂。


    原本打算奪回地位的雜賀武士們,發覺自己像怪物,而人們在短短數月時間,就習慣了這種新秩序。


    雜賀孫市的本族鈴木家族由於積極配合,沒有損失太多財物,他們轉型也最為堅決迅速。


    由於沒了大小豪族的勒索,這幾個月雜賀生意火爆。


    鈴木家族大賺一筆,反而比之前賺那點血腥錢更愜意。


    雜賀孫市見各大家族人員沒有太大損失,終於送了口氣。


    但手下吉岡正卻滿腔怒火,決定聚集軍隊為自己族人報仇。


    他沒有聚集到幾個人,卻被所有兄弟勸誡。


    因為所有人看到雜賀城現在的樣子,都明白新政是大勢所趨,即便他們重新奪取雜賀城,也無法改變這一切。


    但吉剛正已經喪失理智,他帶的僅有的幾個同族士兵衝向柴田軍大營。


    即便是逃避擋車,以卵擊石,他也得以自己的血,為家族中人奮戰一把!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還沒有接近柴田家大營,他們幾個人就被一群農民圍住。


    “讓開你們這群鄉巴佬!不知道我是誰嗎?”吉剛正有些心虛,這些過去見了他唯唯諾諾,都不敢正眼相視的下等人,居然憤怒的瞪著他。


    “我知道你們要做什麽!不允許你們破壞新政!”農民們操起鐮刀和匕首,一擁而上。


    吉剛正還沒來得及放出一槍,就被潮水般的人群抓住。


    他的槍立刻被奪走,衣服被扯的七零八落。


    當柴田勝家將幾個人救出時,吉剛正已經奄奄一息。


    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在勸自己。


    他現在也徹底醒悟,原來這些衣衫襤褸的平民並非沒有膽量,日積月累的怒火,在譚雄新政到來時已經被徹底點燃!


    雜賀革新的消息,瞬間傳遍整個東瀛。


    譚雄其他領地的豪族聞風而動,主動轉型從商或直接全部從軍。


    剩下的頑固守舊派,氣焰也減弱很多。


    這些豪族都明白時代變了,不敢在明目張膽增加賦稅。


    而平民,商人和農民卻異常興奮,不等譚雄的革新令傳達,有些商人已經開始組織平民壓製守舊派豪強的違法舉動。


    雜賀的革新勝利,開啟了一個嶄新時代。


    從古到今,平民和領主中間,一直隔著豪族。


    現在豪族被大大削弱和壓製,平民的負擔大大減輕!


    有了雜賀的師範,接下來的近畿和九州各地的革新,變得容易很多。


    譚雄隻需派遣千餘人的軍隊加上本地民眾的支持,便可以順利掀翻各地豪族的掣肘。


    甚至有些開明派的豪強反過來協助譚雄,徹底打擊那些頑固派。


    在這場聲勢浩大的革新行動中,九州頑固派的五山家被滅族,不肯合作的守舊派白狐家被抄家流放。


    一些豪強轉而向其他大名領地逃去,短期內增強了毛利和織田,德川三家的實力。


    一開始這三家暗自竊喜,但時間稍長就有些不對味了。


    這些豪族蠻橫勁兒立刻開始顯現,不僅平民怨聲載道,還跟一些本土豪族起了激烈衝突!


    豪族之間的衝突引發內亂,引發了平民更大不滿。


    原本隻需要供養大名和本地豪族,現在卻多了外來的豪族,民怨激增!


    在這種大環境下,德川家爆發了聲勢驚人的一向宗一擲!


    走投無路的農民們飛快聚集十幾萬人,轉眼間就將無數城池攻陷。


    德川家康欲哭無淚,自己辛辛苦苦積攢的無數錢糧,在這場浩劫中幾乎被細節一空。


    都城岡崎被一向宗人海完全淹沒,甚至很多士兵丟下盔甲紛紛加入。


    織田信孝和木下藤吉郎意識到問題嚴重,隨即驅逐了外來豪族。


    毛利家采取了折中辦法,將地廣人稀的領地劃分給外來豪族,總算是沒有出大亂子。


    然而德川家搞出的亂子比預想的要大,一向宗一擲蔓延到真田及其北條領地。


    在三河一向宗的扇動下,駿河,近畿等地也開始爆發一向宗一擲!


    在大半個東瀛都陷入狂亂節奏中時,大家都發現出現一個詭異現象。


    那就是施行了革新的區域,絲毫沒有受到一向宗影響!


    原因是顯而易見的。


    譚雄所屬的領地內由於削弱打擊了豪族,民眾生活大為改觀逐漸富裕。


    豪族的衰弱,使得民間欺男霸女,殺人傷人的惡性事件也大大下降,民眾安全感穩步提升。


    這種環境之下,一向宗實在沒有燃燒的火種和理由。


    在這種利好民眾的新政下,別人都忙著賺錢過上更好的生活。


    譚雄在治理領地方麵展現的驚人才能,讓織田信孝由衷信服。


    他從一開始就跟譚雄關係融洽,並將其視為織田家的恩人。


    織田信孝覺得譚雄的革新理念,與他父親織田信長的天下布武異曲同工。


    兩者都是打破舊的格局,舊的理念,在穢土中重塑這個世界。


    眼下東部的眾多大名已經悄然崛起,如果自己還故步自封的話,最後肯定會徹底斷送整個織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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