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的小村,靜謐安詳。


    突然遠處一陣塵煙揚起,幾匹矮馬載著裝束雜亂的野武士,快速朝村落水田處衝來。


    一戴麵具的野武士性子急躁,在晨霧中居然沒發覺水田已經灌滿,連人帶馬衝進水田。


    隨即一聲脆響,馬腿折斷。


    悲鳴聲響起,鳥雀驚飛;摔下馬的麵具野武士大聲咒罵,高聲呼喚同伴。


    剩下幾名野武士放棄偷襲計劃,在為首的獨眼野武士號令下下馬進水田,徑直朝村子衝來。


    在他們印象中,這裏的村民懦弱膽小,每次來都毫無抵抗,所以不需要任何顧忌。


    之所以選擇清晨悄悄突襲,是怕村民受驚後會將錢財糧食藏起。


    這些野武士有的戴著皮質麵具,有的帶著各種詭異盔飾的破舊頭盔,身上的盔甲皮衣也是五花八門。


    他們有時候是各戰敗大名的逃兵潰將,是活不下去的農民。


    長期居於山林風山露宿與野獸為伍,使得他們皮糙肉厚殘暴狡詐、


    見到正規軍他們四散而逃,遇到弱小者他們立刻興奮起來,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心。


    這幫咋咋呼呼的野武士盜賊萬萬沒想到,村子的每一件茅屋中,都有幾雙眼睛正帶著殺氣死死盯住他們。


    突然一名赤胳野武士楞了一下,表情痛苦身軀顫抖起來。


    幾名同伴不耐煩的拉扯他一下,卻發現一股鮮血從水中冒出。


    原來赤胳野武士踩中水中竹刺,整個腳板瞬間被刺穿。


    麵具野武士不由後退幾步,卻也踩中竹刺身不由己倒了下去。


    水中的竹刺密密麻麻尖銳朝上,毫不留情的刺穿了他的身軀和腦袋。


    剩下的幾人頓時嚇破膽子,大聲呼喊起來。


    一隻冷箭劃破空氣,射在幾人不遠處的水田中。


    不遠處茅屋頂部的阿部捶胸頓足:“可惡!”


    “別出聲!”譚雄不假思索一把將阿部從屋頂拉下。


    阿部摔了個馬趴,狼狽不堪正欲發問,卻見屋頂嗖嗖嗖接連被獵弓射中,自己剛才隱藏的地方早布滿箭矢。


    這些野武士畢竟出身軍旅,受到伏擊後能迅速調整反擊。


    雖然是烏合之眾,但比起村中這些農夫來,還是天花板的存在。


    阿部被嚇的縮在房屋後,不敢動彈了。


    而譚雄用木棍挑起鬥笠,探出頭去,來回晃悠幾下。


    隻聽“嗖”的一聲,羽箭立刻射穿鬥笠!


    譚雄一個咋舌:沒想到這幫野武士裏,還有神射手!


    從這裏到水田,至少是有四五十米的距離,對方在站立不穩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準確命中!


    他開始慶幸自己做了周密部署,若是跟這些家夥麵對麵發生衝突,自己或許可以全身而退,可這些村民估計會死的七七八八了。


    一個神箭手對這些身無片甲,毫無作戰經驗的農民簡直就是碾壓式打擊。


    幾個野武士雖然用弓箭穩住了局麵,但再也不敢大意。


    他們四散展開,小心翼翼往前探步,一點點繞開水底那些竹刺。


    村子再次陷入寂靜,沒人再敢冒頭。


    最終他們濕漉漉的雙腳踏上了村子的土地,可是村子裏沒有預想到的慘叫聲和四散奔逃的村民。


    一扇扇木門四敞大開著,黑洞洞的屋子就像一張張大嘴,請君入甕。


    為首的獨眼野武士見此情形,有些膽虛。


    一般情況下,他們損兵折將後就會立刻撤退。


    但他們這個小隊已經連續數月收獲寥寥,今天到這個村子一粒糧食都沒搶到就是1死1傷。


    若雙手空空回去,一定會被首領處死。


    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跟這些村民拚一把。


    以過去的經驗來看,這些懦弱的家夥一觸即潰,就算被惹急了奮起反抗,打起來也是毫無章法,非常容易對付。


    想到這裏獨眼野武士穩了穩神,用手勢示意剩下的幾人進屋搜索。


    但有水田遇襲的教訓,誰還敢傻乎乎往前衝?


    幾個野武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動窩。


    “蠢貨,你們在幹什麽?!”獨眼野武士惱羞成怒:“再不拿東西回去,你我會是什麽下場?”


    這句話讓眾人清醒過來,想起首領的殘忍程度,眾人重新鼓起勇氣,顫巍巍朝米倉衝去。


    由於來這個村子搶劫了很多回,這個村子的米倉他們比本村人都熟。


    小心翼翼試探多次,獨眼野武士又朝裏麵丟了個火把,最後終於放下心來。


    野武士們認為這些村民已被嚇破了膽,先行一步逃走了。


    倒不是因為他們輕敵大意,因為以往這些村民的懦弱膽小給他們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


    雖然水田裏的竹刺讓他們膽戰心驚,但農夫畢竟是農夫,正麵作戰就是一群羔羊!


    米倉裏擺滿了米袋,一袋袋的大米讓野武士們喜出望外。


    這些東西在亂世比金銀珠寶實在的多,他們三十多人的盜賊砦需要大量存米來過冬,有了這些米首領估計也會對他們刮目相看。


    幾人歡天喜地的搬運米袋,隻留下獨眼一人在外打望。


    獨眼作為這個小隊的頭目,警惕性和武技遠超其他野武士,之前射穿譚雄鬥笠之人正是他。


    獨眼曾是相良家旗本,由於小事被相良家主責罰戳瞎一隻眼,受不了如此奇恥大辱,憤而出走。


    旗本武士乃是每個大名旗下最精銳的武士嚴格選拔而出,獨眼本以為憑著之前的履曆很容易在其他大名處找到差事;誰知九州大名們經曆多年的爾虞我詐,都不信任叛將。


    習慣上級武士優裕生活的獨眼無法忍受貧窮饑餓,最後自甘墮落成為野武士。


    旗本武士的直覺告訴獨眼,這村子今天不對勁。


    現在細細想來,村口水田裏的竹刺位置刁鑽,布置隱蔽,不像是一般農夫可以做到的。


    但若是大名軍隊,早就將他們圍困殲滅了,根本不屑於用這種手段。


    正在獨眼心事重重之時,耳後一陣冷風吹過。


    譚雄早就悄無聲息摸了上來,手持斬鬼丸站在他身後。


    覺察不對的獨眼正欲呼喊,卻見米倉大門自動關閉,裏麵隨即響起一連串慘叫聲!


    無數長矛從地板下伸出,直接將上麵幾名野武士穿成人串。


    雖然這些農夫戰力不濟,但在如此狹窄空間密集使用長槍,閉著眼都能命中。


    獨眼不敢轉身,隻是一隻手按在刀柄上。


    這就是“勢”,雖然譚雄占據地利和先機,但隻要他的勢不用盡,譚雄也沒有十成把握將其斬殺。


    但就在此時,米倉大門慢悠悠開了。


    一名渾身是血的野武士緩緩爬出,一臉惶恐朝著獨眼伸出一隻手……


    獨眼一臉糾結:現在自身難保,哪有功夫救他?


    隨即就是幾根長矛刺下,野武士身軀像被宰牛羊般抽搐幾下,沒了聲息。


    手持長矛的村民們一湧而出,將獨眼團團包圍。


    “都別動!”譚雄高聲喝到:“退後!”


    這倒不是他遵循江湖道義,而是這幫人完全不是獨眼的對手。


    村民們大都聽令後退幾步,然而有一人卻無動於衷。


    “八兵衛!你幹什麽!?”隊伍中的阿部覺察異樣,趕緊上前拉住八兵衛。


    隻見八兵衛雙目似乎要噴出火來,一把將阿部甩開數米遠!


    譚雄一怔:不好,這笨蛋!


    八兵衛不知從哪裏撿來一把太刀,徑直朝獨眼砍去。


    獨眼冷笑一聲,一個漂亮旋步閃過攻擊,隨即一刀抹向八兵衛脖頸。


    真正身經百戰的高手,不會憤怒,也不會有多餘動作,出手便是殺招!


    阿部心急如焚:“危險!”


    八兵衛愣住了,隻見冰冷刀鋒撞在自己脖頸,留下淺淺一道印。


    隨即一隻手握著太刀掉落在地。


    眾人都目瞪口呆!


    原來在電光火石一刹那間,譚雄出手了!


    他預判了獨眼的招式,直接一刀弧線斬,將對方揮出的手腕斬斷。


    獨眼甚至沒反應過來,譚雄反手又是一刀。


    這次落地的是獨眼滿麵驚愕的頭顱。


    “你決定出手的時候,就已經是死人了。”譚雄緩緩將斬鬼丸回鞘。


    農夫們哪裏見過如此慘烈情形,嚇得紛紛後退,有膽小的甚至嘔吐起來。


    八兵衛卻絲毫不懼,上前用腳猛踩屍體:“混蛋!畜生!再來啊!再來啊!”


    好幾個人才將其拉開,八兵衛雙目圓睜劇烈喘息,這才稍稍冷靜一點。


    “我們贏了!”村民們看著一地野武士的屍體,都是一幅難以置信的樣子。


    這些過去將他們踩在腳下,生殺無數的惡魔們,居然是那麽脆弱。


    他們這些農夫,居然無一傷亡,將其全部斬殺!


    “別高興的太早了。”譚雄對著興奮的眾人冷冷說道:“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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