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梁明泉講述他曾經的光榮史,王一飛是瞪大了眼睛T親耳聽到,他很難想象的到這位外表看起來和大多數中年男人並沒什麽不同的男人竟然也有過那麽風光的時刻>


    “嗬,可惜啊,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經常有人說,是金子總會光,是種子就會芽,但光的不光是金子,也有可能是破璃,芽的也可能不是種子,而是雜草。


    最初幾年的鋒芒露過後,很快就被人家打回原形,所謂路遙知馬力,做棋手,偶爾爆一次不難,難的是將這種狀態長期保持下去。自那次新秀戰後,我的棋就陷入了瓶頸,倒也不是說自已的水平不如以前,隻是不知怎的,下起棋來總是感到別扭,沒有原來那種無所畏懼的氣魄。當然,這個問題現在是想明白了,在剛剛成為職業棋手那幾年,自已就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要名氣沒名氣,要資曆沒資曆,但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能放下一切,隨心所欲的去戰鬥,因為本就沒有什麽可失去了。而當後來有了那麽一點小小的名氣,心裏想的事情就多了,碰到難解的局麵總想著怎麽安全贏下來,而不願意冒險和對手去拚,這樣一來,雖然技術有些進步,但失去了銳氣就象沒有鋒刃的刀,棋的內容是耐看了,可勝率反倒下來了。”


    再怎麽重的傷口在漫長歲月的修複下也會慢慢愈合,年輕時的苦痛在幾十年後的今天看來倒更象是一筆財富,梁明泉此時提起那時的自已臉上隻有一點淡淡的遺憾,仿佛說的不是自已,而是其他另外一個人。


    “是嗎?我聽春生哥哥說成為職業棋手以後的壓力非常大,是不是真是這樣?”想起在成都參加段位賽時黃春生也說過類似的話,王一飛有點擔心地問道。


    “嗬嗬,是啊。我不認識你的春生哥哥,不過他的話是對的。你現在雖然拿到了職業段位,可是還沒有參加過真正的職業比賽,而那種壓力卻是隻有親身參與其中才會體驗到的,現在跟你說你也不會真正理解。”梁明泉笑道。


    “梁叔叔,您就說說吧,說不定我能懂呢。”王一飛央求著,他現在已經是職業棋手,也就是說不管最後結果為何,他肯定要在職業之路上前進,多聽一些別人的經驗之談總是有好處的。


    “嗬,好吧,你想聽那就說說吧嗯,怎麽說呢,那種壓力就好象爬山,每當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一座山頭,以為自已可以歇口氣,喘喘氣兒的時候,一抬頭,突然現前邊還有另一座更高的山攔在麵前,回頭一看,無數人還在緊緊跟著自已,隻等自已稍一鬆氣便把你給擠到一旁,為了不被落下,你隻能繼續攀爬,喘不了氣,歇不了腿,再怎麽累,再怎麽苦,都必須向前。在這條路上,沒有人能幫你,你能依靠的隻有你自已,你必須要靠著自已的雙腳一步步地向前,你永遠不知道終點在哪裏,所知道的就是不能停步。


    少部分走在前麵的幸運兒還有空閑看一眼周圍山巒的影色,而走在後麵的人隻能吃人家揚起的灰塵。即便是這樣,這些人也是非常幸運的,因為還有更多的人體力不支而累得坐在旁邊,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後來過自已,把自已遠遠甩在後邊,不等你緩過勁兒來,前邊又多了許多競爭。然而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就象馬拉鬆比賽,如果你知道自已隻要堅持下去,哪怕是走,哪怕是爬,隻要不停下來就肯定能到達終點,而在職業棋手的路上,你卻永遠沒有這樣的目標,你的努力可能什麽都得不到,你會感到茫然,不知道自已做的是對還是錯,不知道自已是不是應該繼續堅持下去”。


    略一思索,梁明泉說道,他知道自已說的這些太過深奧堅澀,以對方十幾歲的年紀不可能理解,不過這些的確是他自已的親身感受。


    “呃,照您這麽說下棋是一件很苦的事情,那您在退役以後為什麽還要開棋社呢?”王一飛不解地問道。依他的理解,如果覺的有些事不喜歡不去做也就行了,幹嘛還要藕斷絲連,不肯徹底放下?


    “嗬嗬。不開棋社又能幹嘛呢?從小學開始。十好幾年地時間都花在棋上。圍棋已經成為生活地一部分。就象身體裏地血液一般。是想放下就能放下地嗎?人就是這樣奇怪。有時候明知沒有好處地事兒卻又沒辦法不做。最明顯地例子就是戒煙。誰都知道煙裏有尼古丁。焦油。十好幾種有害物質。吸煙對身體是百害而無一利。但還是有無數地人在吸煙不是?”梁明泉笑道。


    “這樣啊?嘻嘻。倒也是。那怎


    真正戒掉呢?”吸煙地事兒王一飛知道。他爺爺就是T每天一包紅梅幾乎雷打不動。為了他抽煙地事兒奶奶不知道說過多少回。但最後還是話照聽。煙照抽。


    “真正戒掉?嗬。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想過。嗯。我想。如果不是腦子受傷。大概也隻有當初中地毒不大吧。”撓了撓腦袋。梁明泉答道。


    “嘿嘿。那怎麽可能。要是早先中毒不大。後邊又怎麽會感到壓力大呢?”王一飛是一個喜歡動腦子地人。而且不光是在棋上。


    “呃?嗬嗬。說地倒也是。這大概就叫悖論吧。”梁明泉開心地笑了起來。


    “嘿嘿,對了,梁叔叔,方孟揚呢?很久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他是不是還在您那兒學棋?”王一飛問道。自上次堵門挑戰事件生後,方品璋清楚自已是整件事兒的禍魁禍,怕被高興宇知道後對付自已,於是再也不敢來忘憂清樂道場,他不來了,關於方孟揚的情況自然也就沒人告訴王一飛了。


    “方孟揚?他呀,他早已經離開了。”梁明泉先是一愣,後又有些感慨地答道。


    “哦,為什麽?他是不是已經考上職業段位了?”王一飛問道。方孟揚比他大三歲,今年算起來也應該有十四五歲了,正常情況下至少也參加過兩三次定段賽了吧。


    “沒有。要是考上就好了。”梁明泉輕輕歎道。


    “啊?這是怎麽回事?”王一飛不解地問道:他對方孟揚的印象還停留在五年前,那個時候,論真正實力方孟揚略在自已之上,今天自已都通過了段位賽成為一名職業棋手,方孟揚應該也可以辦到吧?


    “唉,說到底,還是他這個人太好勝了。”梁明泉很有些惋惜地答道。


    “好勝?好勝不是好事兒嗎?”王一飛不能理解。所謂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樣,不好勝的棋手也絕不會是好棋手。一名棋手如果沒有旺盛的求勝欲,又怎麽可能在同對手的交鋒中全力拚搏,揮出自已最強的技戰術水平?


    “好勝當然不是敗事兒,不過太好勝就有了問題。其實說起來和你還有些關係呢。”梁明泉答道。


    “和我?和我有什麽關係?”王一飛更是奇怪。他和方孟揚至少有四年時間沒有見過麵,事情怎麽會牽扯到自已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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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記得你上一年級時的那次北京中小學智力運動會嗎?”梁明泉問道。


    “記的呀。”王一飛答道。那次比賽可以說是他參加的真正具有比賽意味的比賽,而且就是因為那次比賽得到的冠軍使自已獲得參加北京——東京教育界友好交流賽並認識了日本的天才少年小林芳美。


    “就是那次比賽,他在本來形勢不錯的情況下輸給了你,這次輸棋對他心理上的打擊很大。本來勝敗乃兵家常事,連當今最頂尖的一流棋手也不敢說每戰必勝,更何況是還處在學習階段的十來歲孩子,輸了棋感到沮喪是人之常情,不過他卻覺得有你在,他下的再好也不可能過你。他是那種抱持有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完美主義,既然費盡力氣最多也隻能做到第二,那還不如幹脆放棄算了。我不知道是誰給他灌輸的這種思想,但他卻是抱持這個觀點不肯改變。


    我們給他做了很多的思想工作,但效果並不是很好。心理上出現問題,平時的訓練學習也就受到了影響,本來他的水平在班裏一向是排在第一位,結果慢慢的被別人趕上,雖說那時的實力還是很強,不過跟別人的差距已經變得極為細微。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沒有認清造成這種情況的真正原因,而是簡單的認為自已在棋上的天賦有限,下棋不會有什麽前途,加上那段時間正趕上期末考試,他就放棄了圍棋,不再來棋社參加訓練。唉,真是可惜,本來挺好的一個苗子,就是太好強了。”梁明泉無奈地歎道,不知道是為一名頗有天賦的棋童就此夭折而歎息,還是在為自已沒有盡到教學育人的職責而自責。


    “啊?他不下棋了?”王一飛驚訝叫道:如果是因為段位賽沒過而放棄下棋他可以理解,但因為偶然的一次輸棋就自暴自棄,這實在是出了他的意料。


    “嗬,完全不下是不可能的,不過學棋最關鍵的幾年白白浪費,即便他現在再重新開始努力,恐怕也隻能成為一名偶爾能拿到一個個省市級冠軍的業餘棋手了。”梁明泉苦笑答道。


    人生的路很漫長,但關鍵的地方隻有幾步,錯過了就不會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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