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袤無垠的赫舍裏草原上,橫亙著一條東西走向綿延數千裏的的山脈,赫舍裏人稱其為弘吉剌山脈。弘吉剌在赫舍裏語中,是高大的牆或者高大的壁壘的意思。


    弘吉剌山脈並不高大巍峨,平均隻有四五丈高,也就相當於十幾米的高度。但是,這條山脈卻被赫舍裏人譽為“天賜的堡壘”。因為這條山脈南坡也就是麵向大燕的方向是立陡立陡的山崖,而北坡也就是麵向溫都龍庭所在的赫舍裏的中心區域的這一麵卻是非常平緩,是那種騎著馬趕著車都能輕輕鬆鬆一直走上山頂的緩坡。這個地形就意味著易守難攻,赫舍裏人站在山頂上就可以輕鬆擊退來自大燕的攻擊,而對於大燕軍隊來說,麵對一堵十幾米高的跟城牆一樣直上直下的山崖,不管投入多少兵力,結果都是一樣的。正因為有了這道天塹,赫舍裏每次被大燕攆回草原之後,隻要守住弘吉剌山,就能頂住大燕的狂攻。隻要弘吉剌不失守,赫舍裏就能繼續生存下去,弘吉剌山脈不僅將大燕的各路大軍阻擋在外,也讓赫舍裏成了打不死的小強。


    千百年來,弘吉剌山脈南北兩側的戰鬥就沒停止過,而戰鬥的重點區域就峰狼山這裏。造物主應該是個很自戀的家夥,可能是感覺這個弘吉剌山脈的所有山峰都是高低相差無幾的,失去了那種落差美。所以就別出心裁地在弘吉剌山脈中間的位置弄出了一座高大巍峨的山峰,這座山峰就是弘吉剌山脈的主峰,狼山。


    如果隻是突兀地出現一座比別的山高出很多倍的高山也就罷了,關鍵是造物主塑造狼山的時候大概是手裏沒材料了,於是就把兩邊的山體挖掉堆在了狼山上。所以高大的狼山兩側和弘吉剌山脈是斷開的,東西兩側各有約一裏多寬南北走向的一道缺口。這缺口分別叫做西口和東口,別看是山口地勢卻是相當的平坦,達到了可以讓重裝騎兵高速通過的程度。


    別處都過不去,就這有倆豁口,如此險要之地也必是兵家必爭之地。之前的朝代不說,僅是大燕,千百年來就在這座狼山前損兵折將遠遠超過了百萬之巨。所以狼山不僅是大燕和赫舍裏的分界線,也是生與死的分界線。


    自古以來,赫舍裏狼騎跨過狼山殺向大燕,而大燕猛士狂飆猛進衝過南部草原之後就被阻擋在狼山前。征戰從未停止,狼山腳下究竟埋葬了多少屍骨,誰也說不清。人們隻知道,這裏的殺戮一直在繼續,這裏的鮮血一直在流淌。


    九月天,無論是赫舍裏草原還是大燕都應是最好的季節,但在狼山這裏卻不是。


    綠草和野花被無數人馬踩成了泥濘,代替青草野花的,是帶著白色、黑色、紅色尾羽的箭。這些箭密密麻麻地插在土地上,也插在人和馬的屍體上。青草和野花間流淌的清澈溪水,現在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戰死者的屍體從山腳一直鋪到半山腰,一匹匹高大的戰馬不停地仰頭悲嘶,無數麵破碎的戰旗在風中飄擺。無一列外的,這些戰旗都是黑色的,隻不過旗麵上繡著的圖騰各不相同。


    拓跋顯推開擋在自己麵前的親衛,他的長刀早已出鞘,原本精致的鎧甲已經破碎了大半,紫黑色的血汙讓鎧甲下華麗的戰袍沒了原本的模樣。


    一麵破爛的黑底金牛旗攤在地上,那是南部草原上最大的金牛部的戰旗。拓跋顯抬起腳,那沾滿血汙的牛皮戰靴重重地踩在旗上。


    “淳於莫,你的金牛部完了,你的女人孩子以及所有的親屬都被我抓了。你若奉我為主,並跟隨我平叛,我不僅不殺你還要封你做南部的大葉戶。南部各部均以你為主,你隻需服從我的號令,除了我之外,誰也管不了你。你就是這南部之王,條件隻有一個,奉我為主!”


    “跪下!”


    拓跋顯的親衛將一個彪形大漢踹到在地,隨後用腳死死踩住大漢的膝蓋窩(膕窩),四個人從兩側抓起他的胳膊擰到背後,一個人薅住他的頭發硬生生地將大漢從地上拽了起來,讓他的臉對著拓跋顯。


    這個大漢就是金牛部的大首領淳於莫,他的臉像是一張圓餅子,卻有著彎鉤一樣的鼻子,一雙眯縫眼裏卻射出了狼一樣的凶光,讓他整個人從裏到外都透著桀驁不馴。


    雪亮的長刀擱在淳於莫的脖子上,緊貼著他那粗壯的,隆起的血管。


    “怎麽,不服氣?”拓跋顯問。


    “你使詐,你不敢和我正麵對決,你是個懦夫!草原上的狐狸都比你膽大,你這個隻敢背後捅刀子,往酒裏下藥的陰險小人!呸!”


    “咱們赫舍裏人都是跟狼學的,跟狼學生存之道,跟狼學行軍打仗,跟狼學陰謀詭計,你別的學的都不錯,就是這陰謀詭計學得實在差勁。說吧,都水監的人給了你什麽好處?”


    “呸!我金牛部世世代代為赫舍裏大可汗征戰,我金牛部的勇士死得最多,可得到的卻最少。耶律家當家做主時是這樣,現在換成你拓跋家還是這樣。聖湖之南的牧場說好了是我家的,為啥給了赫連家!還說什麽南部之王,不過是給你拓跋家看家護院的狗!”


    “說得好,你不願意當拓跋家的狗,有的是人願意。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還是那個條件,答應還是不!”


    “不!”


    “你是個勇士,但也是個蠢貨。來人,把淳於莫的家人帶過來!”


    拓跋顯的長刀擱在淳於莫的母親的脖子上。


    “阿嬤,您隻要讓阿莫奉我為主,你們就可以回家了。阿莫會成為南部大千戶,他想要的牧場我會給他的。”拓跋顯笑著說。


    “你這隻吃人不吐骨頭的狼!”


    “嗬嗬。阿嬤您這是何必呢?哦,嫌本王用刀嚇唬您了,那本王把刀拿開。”


    拓跋顯收回長刀,轉身麵向淳於莫。


    “看看,你的家人都在這,一個沒少。本王就不明白了,本王怎麽得罪你了,你為何這麽恨本王?”


    “我妹妹呢?你把我妹妹怎麽了!”


    “你妹妹?你妹妹是誰?”


    “拓跋顯,你還我女兒!”


    淳於莫的母親突然衝過來一頭撞向拓跋顯的後背。半步地境的強者就算被一頭狂奔的牛撞上也不會有事,何況是一個老人。拓跋即使不回頭看,也能輕鬆躲過。他微微一側身,老人從從他身邊撲過,跌跌撞撞地撲到了淳於莫身上。


    “阿媽,阿媽你沒事吧!阿媽!”


    雪亮的刀尖從老人的胸前穿出,瞬間又消失在淳於莫眼前,老人想說什麽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緩緩栽倒在地上。


    “拓跋顯!”


    “別叫了,本王已經知道你的心思了,本王成全你。來人,把他的老婆孩子帶過來,就在他眼前給本王砍了!”


    “是!”


    彎刀劈下,慘叫連連,熱血飛濺。淳於莫的眼角嘴角都滲出了殷紅的血。他奮力扭動著身軀,八個大漢都快要按不住他了。


    “把他的腳筋手筋挑斷!嗬嗬,淳於莫,本王忽然不想殺你了,你得活著。因為你活著,就能讓其他人知道不服從我的人是個什麽下場!但是,你的家人一個也活不成。對了,你還可以自殺,手和腳都沒用了那就隻有嚼舌自盡了,那怎麽行呢。來人,把他的舌頭割了!”


    淳於莫暈死在地上,他再也站不起來了,這輩子隻能在地上像蟲子一樣蠕動。他再也說不出一句清楚的話。也品嚐不到鮮美的肉和醇香的奶茶的滋味了。


    “把他治好。等他好了之後就給他一輛板車,派兩個人看著他。每天送他到各部轉一圈,讓他在地上爬,有人給他吃的就給我殺那人!但是,別讓他死。”


    “是。”


    拓跋顯還刀入鞘,換了一副笑,。他張開雙臂走向幾個已經奉他為主的首領。


    “我的兄弟們,南部草原的廝殺就要結束了,金牛部的牧場和牛羊本王一樣都不要,女人和孩子本王也不要,本王隻要這些強壯的戰士,其他的都是你們的!”


    幾個首領的臉上並沒有任何喜色,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首領上前一步說到:“左賢王,仗打到這個份上,各部已經沒多少物資了,金牛部也沒多少牛羊可分了。這個冬天怎麽過?”


    “隻要各部停止廝殺,奉我為主,本王豁出去這張臉,就算賣了本王的金頂大帳也要給你們湊足過冬物資。”


    “左賢王,其實沒必要這樣的,你讓大可汗準許我們用牛羊、皮毛和戰馬跟大燕交易就行。”


    “不成。你們自己和大燕交易很容易被那幫奸商算計,必須由本王任命的官員代表你們和大燕交易才行。戰馬不能交易,這是鐵律。”


    那首領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麽,其他的首領一見這情形,更加不願多說,一個個裝起了木頭人。


    “哈哈哈哈。幹嘛苦著臉呢,不用擔心,有本王在你們就不用怕過不了這個冬天。明天,我們聯合起來掃蕩南部草原,盡快終止各部之間的兼並之戰。來人,傳我金令,明日開始,南部草原執行《減丁律》!”


    各位首領一聽《減丁律》這三個字,頓時大驚失色,剛才那個上了年紀的首領躊躇片刻之後,小心翼翼地問:“左賢王沒開玩笑吧?”


    “人命關天,豈能玩笑。”


    “左賢王知道什麽是《減丁律》嗎?”


    “自然知道。”


    “那左賢王為何還要下這個令?”


    “怎麽?你覺得不妥嗎?”


    那首領咽了口口水,擺擺手坐下了,其他首領一見,齊齊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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