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挨了罵又被李沐從太極殿給攆了出去,但是劉浪卻沒從李沐的臉上看出一點震怒的意思,倒是看出了他目光裏的慈祥和欣慰。哥倆出了太極宮之後,李榮一把揪住劉浪。


    “時候還早,陪孤喝酒去,不去別處,去東宮。”


    “家裏有兩個傷心人需要我去安撫呢,家宅周圍的安全布置有待提高和完善。鴻臚客館裏那幫狼得有人盯著,明的暗的都得有,還都得是得力的人才行。家裏的鋪子、生意,我這個家主總得過問過問吧,同僚故舊總得拜訪一下吧,叔伯長輩總得去問個安吧。我自己的終身大事總得定一定吧,境階總不能停在玄境止步不前吧?這麽多的事堆在眼前,我哪有心思喝酒?”


    “前麵那些事,孤已經命季方布置了,父皇也有安排。至於你家的鋪子生意,你也不用操心。現在誰都知道,陽泉侯家的生意有三分是皇家的,誰敢跟你對著幹?你家那個胖管家比你會做生意,眼光比你強百倍不止。你以為萬通錢莊幾隻是個錢莊嗎,就隻在雲中才有嗎?你以為你給餘錢出的主意,寫的對策做的布置,孤就一點都不知道嗎?”


    “薛不器?交友不慎啊。太子啊,我這個家光主躺著收錢不合適,多少得給底下人出主意啊。”


    “沒說你做得不對,隻是想告訴你,其實你不用做那麽多鋪墊,直接說想給海蘭和耶律崇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不就行了。這件事好辦也不好辦,知道關鍵在哪嗎?”


    “在哪?”


    “關鍵就在,你今天是不是能跟孤喝一頓痛快酒。”


    “喝,必須喝,誰要喝不痛快就掰開嘴灌!”


    “早這麽說不就行了。大空,回東宮。”


    “太子殿下,駕返東宮。”


    當進了東宮的門之後,劉浪就有些後悔了。李榮顯然是早有準備,等在東宮的除了薛不器等人之外,還有吳塵、淩統、劉澤、季方、吳庸、黃化才等人,這應該是新老太子派的重要成員的一次大聚會。這個場麵對於一向愛走中間並且比較偏向於當權者的劉浪來說,相當於逼著他表明立場。劉浪心裏清楚,別看東宮貌似團結和睦,其實就跟個篩子似的到處都是洞。都不用細查就知道,東宮裏肯定會有都水監的人,類似歡主子、慶主子這樣的一方勢力的人也不少。甚至還可能有來自他國的密諜。在這樣一個保密程度形同沒有的地方說一些比較隱秘的事情,就跟找死沒啥區別。因為你不知道你的哪一句話就會成為將來要你命的證據,你也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總之,太子東宮就不是個放肆飲酒,高談闊論的地方。


    劉浪此時真想使出飛雲縱跳到東宮頂上,然後飛回自己家中。但是不行了,就算他這時候走,恐怕也晚了。


    太極殿內,李沐正在批閱奏章,皇後溫婉正在喂小玄吃燕窩粥。


    “我自己能吃。”小玄說。


    “才多大呀,得喂。乖,張嘴吃。女孩子要乖巧可人,以後不準偷吃。”溫婉說。


    李沐笑著搖了搖頭,其實他和溫婉一樣,就想身邊圍繞著一堆小閨女小小子。這不是沒有嗎,所以就拿小玄充數了。


    “陛下,劉侯和太子一起回了東宮。除了原有的那些人之外,還多了吳塵、淩統、薛不器、羅匡、林晃、段宏、劉澤和許仙。”


    “許仙該升一升了。可惜,顏家的老大、薛家的老大都沒到。這幫老兄弟啊,心還是在朕這邊的。盯好了。”


    “喏。”


    東宮雖然不適合喝酒撒瘋,但卻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這好處就是,宮中禦膳很是美味,禦酒也很甘醇,太監都很伶俐,宮女非常好看。


    劉浪從不會計較喝了什麽酒以及喝了多少,他喝酒隻是為了品嚐不同種類的酒在味道上的區別,至於醉酒,那是不可能的事。隻要願意,劉浪可以一直喝一直喝,甚至連茅廁都不用去。所以,劉浪可以一邊喝酒一邊觀察其他人的表現。這其實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因為可以從這些人的言談舉止中,判斷出他們的性格、學識、城府、眼光、人品和酒品。一場酒宴就能在不動聲色之間得到這麽多的信息,難道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嗎。


    小胖子羅匡算是酒場初哥,沒用幾個回合就被灌得小臉宣紅。好在這孩子聰明,裝作喝大了一溜歪斜地跑到劉浪身邊,出溜一下躺倒在地,圓滾滾的腦袋不偏不倚地壓在了劉浪的腿上。


    “五哥,借你這地方避避酒。”話一說完立刻鼾聲大作。


    劉浪招手叫來一位黃裙宮女,示意她坐下之後,就把羅匡的從自己腿上挪到了宮女的懷裏。在此期間,羅小胖睜開眼看了看宮女的臉,滿意地嗯了一聲,隨後睡得很是安靜。


    “本侯第一次知道,美貌可以治療打鼾,這個發現能賺不少錢啊。”劉浪隻調侃了一句,就讓那宮女羞紅了臉。


    “劉侯若是乏了,也可以學學羅家弟弟的樣子,躺在我懷裏。”


    這話說得很是曖昧,聲音的甜度也很高,劉浪回頭看去,立馬心中一激靈。


    “公主殿下何時來的?”


    “早就來了,那時太子哥哥正領著你四處敬酒,我和大姐就沒叫你。”李芮答到。


    劉浪放眼看去,隻見長公主李萱就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劉浪還看見,劉澤端著酒杯站在一個角落裏癡癡地望著李萱。


    “劉侯看什麽,難道喜歡我大姐?”


    “殿下這話有些孟浪,喜歡長公主的大有人在,但卻不包括我。”


    “還有誰喜歡我大姐,這裏有嗎?”


    “殿下請順我手指的方向看。”


    “原來是劉家哥哥。”


    “他是我嫡親的堂哥。”


    “哦,以後就管他叫大哥好了。那你以後也不要總是叫我公主殿下了,就像太子哥哥和大姐一樣,叫我芮兒就好了。”


    “這不合適。”


    “合適。”


    “這是不敬。”


    “沒什麽不敬的,我喜歡你這樣叫我。”


    “我有主兒了。”


    “劉侯理解錯了吧,芮兒隻是想和劉侯兄妹相稱而已,絕沒想過取代取代耶律海蘭的位置。”


    “公主你這麽聊天可不大厚道啊。”


    李芮笑了,笑的如牡丹綻放,芙蓉輕搖。


    羅匡忽然醒了,他爬起來拽著那宮女繞到了柱子後麵。然後躺下,摸摸宮女的臉,再閉上雙眼。


    “小胖根本沒醉,這小子真能裝。”


    “大燕財神、戶部尚書、寧國公羅襄唯一的兒子,能是傻的嗎?你還沒見過羅襄的女兒吧,羅璜的名字不僅在奉天響亮,清江南北上下提起羅璜,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女子能做到她那樣的,少之又少。也隻有當年的雌虎羅燕,能壓她一頭。”


    “羅燕!哪個燕?”


    “燕子的燕啊,你不知道嗎?大名鼎鼎的羅雌虎啊,羅襄的親妹妹,羅璜和羅匡的親姑姑。”


    “她說的羅雌虎和我娘親,能是一個人嗎?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啊。”劉浪心中暗想。


    “劉浪,你在想什麽呢?”李芮問。


    “哦。芮兒,你能給哥哥說說有關羅雌虎的事情嗎?”


    “你剛才管人家叫什麽?”


    “芮兒。”


    “浪哥哥,那芮兒就給你說說這個羅雌虎。”


    “等等。你這個表情,說明你知道些什麽。你若知道,最好直說。因為你說的那位羅雌虎,很有可能就是我的娘親。”


    李芮咬著嘴唇盯著劉浪,這表情已經讓劉浪明白,自己的猜測就不是猜測,那就是事實。


    “浪哥哥,那芮兒就跟你說說有關羅家姨姨的故事吧。”


    “不是。你管我娘叫姨姨?難不成你娘和我娘是姐妹。芮兒,咱倆是親戚,還是沒出五服的親戚,咱倆隻能做兄妹了。”


    劉浪的一句話把李芮給說蒙了,一時竟不知怎麽說了,她隻覺得腦子裏嗡嗡的,下意識地掰起了手指頭。


    “不應該呀,母後也沒說過呀。這個,這個親戚是怎麽論的,咱倆是哪一邊的兄妹呀?”李芮一邊掰手指,一邊說。


    “芮姐,我活了十五年,就沒見過像你這麽蠢的人。芮姐你不要再掰手指了,就算你把手指掰斷,你掰扯不清你和劉浪之間的關係。陛下那麽睿智的人,怎能會有你這樣的女兒。五哥,你想拒絕芮姐就直說嘛,幹嘛說出這樣一句不清不楚的話,你不知道我芮姐的算術不靈嗎?你這是欺負人。五哥你在我心中的崇高瞬間土崩瓦解。我爹從小就教育我做人要厚道,五哥你不厚道,我要和你割袍斷義不?”


    “你如果不好好說人話,我立刻把你喉嚨割斷。”劉浪咬牙切齒地說。


    “本宮再補一刀。”李芮也咬牙切齒地說。


    “好吧。被你倆打敗了,還是讓我來給你們掰扯清楚吧。芮姐,你和我五哥之間沒有任何親緣關係,所以你可以放心地折騰我五哥了。五哥,至於芮姐為何管我姑姑叫姨姨。那是因為,我姑姑和皇後娘娘是同門師姐妹,皇後娘娘是師姐,我姑姑是師妹。所以嘛,嘿嘿嘿。”


    劉浪和李芮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然後同時轉頭看著羅匡。


    “不是,你倆要幹啥!”羅小胖抓起筷子舉到麵前,仿佛那不是筷子而是兩把鋒利的劍。


    劉浪露出八顆白牙,然後問羅小胖:“老六,哥就問你一句話。”


    “問啥?”


    “你扛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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