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奉天有些亂,但好在百姓們都是見過世麵的,當他們被驚醒之後,聽到街上傳來裏正和更夫的喊話之後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全城戒嚴大索,這時候百姓就該待在自己家裏,千萬別好奇心泛濫,更不能跟個二愣子似的擺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那樣做的的下場不是出門被亂箭射死,就是被得打的皮開肉綻,再套上鐵鏈子給送進大牢。等經過甄別,證明清白之後,至少也是十幾天之後的事了。所以知道厲害的奉天百姓都乖乖躲在家中,任憑街上鬧得天翻地覆,我自巋然不動。


    一隊金吾衛轟隆隆地跑了過去,待街上安靜之後,一隻肥碩的大老鼠從牆角竄了出來,趁著街燈明暗閃爍的間隙,一頭紮進了排水溝裏。


    又寬又深的排水溝對於這隻碩鼠而言就像是一條湍急的河流。奉天是京城,要的就是一個字,幹淨!所以在修建排水溝的時候,就在城外高處建了一個蓄水庫。從清江上遊引水灌入,灌滿後打開泄洪道,湍急的水流就順著排水溝衝進城內,然後憑借水勢將城內每日排出的汙水衝走,最後從西南便門旁的出水口流進另一個蓄水池中,經過沉澱後再流入清江。


    所以這排水溝裏的水不僅湍急而且日夜不斷,即便是冬天也不會凍結。這碩鼠跳進水溝裏,先是上下沉浮掙紮一陣,隨後浮出水麵,眼看著肚子明顯鼓出來一大圈,想必喝了不少溝裏的水。


    “咳咳。這次的回報就不小,全套的《格物之術》啊,做完這一票我就金盆洗手。這買家還真有兩下子,愣是讓那兩幫傻子來引人耳目,早知他們有這樣的本事,我何苦拚命何苦殺人造孽呢。”


    碩鼠適應了水流,加上心情很是愉快,竟然把水溝當成了澡堂,悠閑地遊了起來。


    嗡!


    令人心悸的感覺瞬間蔓延開來,碩鼠立刻劃到溝邊,貼著溝壁不動。這一刻的水流和時間似乎都被定住了,唯有皮靴踏在石板上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碩鼠想藏進水中,但卻像是被粘在了這個時刻一樣,除了思想之外,身體什麽的似乎都沒了。


    一雙精致的牛皮官靴出現在溝沿邊上,順著官靴往上看,就看到了團花紋錦袍,鑲金嵌玉的腰帶,英俊無比的麵容,烏黑整齊的頭發,綴著明月珠的束發金冠,還有那一雙深邃的永遠看不見底的眼睛。


    “陽泉侯劉浪,怎麽會碰到他了?他明明留在靖陽公主府裏和一幫紈絝喝酒呢。他明明已經喝得倒在了府門口,是被那些侍衛抬進公主府的。耶律海蘭還急匆匆地從長公主府趕回靖陽公主府照顧他,這都是我親眼所見啊。他怎麽會出現在這,難道是喝多了難受出來吹吹風,然後想吐就來到水溝邊?就算這樣,他也犯不著使出異術吧,難道是怕別人看到他的囧樣?”


    就在碩鼠胡思亂想的時候,水又恢複了流動,碩鼠一個沒注意被水帶著流向西南方。當碩鼠回頭看時,隻見劉浪背著雙手站在溝邊,死死地盯著它看,那眼神猶如一把鋒利的刀。碩鼠嚇得趕緊回頭猛劃水,他隻想快點脫離劉浪的視線,越快越好。


    嗡!


    碩鼠身子一滯,瞬間沉入水中。冰冷湍急的水流吧碩鼠衝出去老遠,當碩鼠再次恢複行動能力的時候,它奮力衝出水麵。哇的一聲,大股的水流從碩鼠嘴裏噴了出來。


    當碩鼠喘息稍定的時候,它再次回頭一看,頓時毛骨悚然。因為劉浪就在它身後不遠處的空中飄著,他的雙眼依舊死死盯著碩鼠。


    “叮鈴。變形術融合完畢。”


    “對於出賣國家和民族的人,我向來隻有一種態度,那就是弄死他。這家夥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不過他的天賦異術還不錯,以後連假麵具都不用做了,想變成誰的模樣就變成誰的模樣。看在變形術的份上讓你多活一會兒。”


    賈大空老遠就看見飄在排水溝上空的劉浪,隻見他背著雙手低著頭死死盯著水溝。賈大空很聰明,沒上去就問劉浪是不是閑的沒事瞎溜達,因為他知道,劉浪從來不會幹那麽沒品的事。


    賈大空和劉浪並肩而飄,雖然他時不時的得落地換氣,但能和劉浪並肩飄一會,這也是很值得炫耀的事。這一並肩飄,賈大空就看出門道了。


    “劉侯,那隻碩鼠有問題。”


    “嗯,問題在哪?”


    “這個,劉侯一隻追著它看,就說明它有問題。”


    “老賈,你看見的是一隻碩鼠,而本侯看到的卻是一個精瘦的像竹竿似的人在水裏瞎撲騰。”


    “那竟然是個人!他是術修嗎,他竟然會變化外形?”


    “變形術,天賦變形術。”


    “劉侯,你的禦神術就可以逼著他變回原形。”


    “那多不好玩呀,再看會咱們就離開,讓這家夥幫咱們找出幕後主使。”


    “好,就聽劉侯的。”


    追隱術瞬間施展開來,那碩鼠在水流中沉了一下,隨後又浮出水麵,繼續隨波逐流。


    “差不多了,咱們走。”


    劉浪和賈大空轉身離開,特意散發出的威壓也瞬間收回,碩鼠頓覺一片輕鬆。


    飄出了大約十裏,碩鼠費勁地鑽進溝沿邊的一個排水洞。與此同時,劉浪的身影出現在附近的屋頂上。追隱術全力施展,劉浪的眼前一片黑乎乎的,這是通過碩鼠的眼看到的景象。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前方出現光亮,碩鼠鑽過一個柵欄出現在一間點著燈的屋子裏。


    這顯然是一件地下室,因為密不透風,地麵到處都是濕漉漉的。此時碩鼠的視線迅速變高,眨眼之間恢複成一個正常人的視線高度。


    “得手了嗎?”一個陰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碩鼠轉過身時,他麵前站著一個把自己裹在黑色長袍裏還戴著麵具的人。此人的聲音是特意壓低變聲的,但是他的奉天官話說得很流利,聽起來就和本地人差不了多少。


    “照您的吩咐,得手了。”這是碩鼠本尊的聲音,卑微怯懦中帶著獻媚,口音是地地道道的本地音。


    “拿來。”


    一塊小小的銀牌子出現在劉浪的視線中。銀牌子很普通,也沒刻什麽特殊的標記。麵具人接過銀牌子攥在手心裏半晌沒說話,劉浪知道,他是在檢查銀牌子裏的東西,原來那塊小小的銀牌竟然是能夠儲物的空間寶物。


    “不錯,一本都不差。你幹得好,這是你應得的。十萬金幣,足夠你花兩輩子的了。”麵具人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


    碩鼠伸手接過一大疊金龍票,看到這劉浪歎了口氣。


    果然,麵具人突然出手,一吧短刀狠狠刺入碩鼠的心口。碩鼠連叫都沒叫一聲,就栽倒在地。劉浪迅速轉換視角,眼前一陣模糊之後,視線再度清晰,劉浪看見地上躺著一個身形幹瘦,麵相猥瑣的人,那人已經死透了。


    麵具人的手出現在視線裏,從碩鼠的手中拿回那一疊金龍票。


    “貪心不足,最煩跟你這樣的小人共事了,你就爛在這吧。”


    說著話,麵具人灑出了一把粉末,那些粉末落在碩鼠屍體上之後,屍體猶如積雪遇到烈日,瞬間融化。


    麵具人已經沒了顧忌,恢複了自己的嗓音,劉浪微微一笑,因為通過這聲音,他已經知道麵具人是誰了。事情到了這一步,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想要達到的目的也已經達到,就沒必要再看幕後之人是誰了。因為隻要確定麵具人是誰,那幕後之人的真實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收回追隱術,劉浪輕飄飄地從屋頂上飄了下來,剛轉過牆角,賈大空就殷勤地迎了上來。


    “劉侯可弄清了?”


    “嗯,弄清了。”


    “太子爺說,請劉侯立刻進宮去太極殿見他。”


    “好。”


    太極殿前,劉浪見了李榮後什麽也沒說,隻是向他點了點頭,又用手指了指西邊,李榮嚴肅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父皇命你即刻去立政殿。”


    “立政殿?那不是皇後的寢宮嗎?深夜去皇後寢宮不合適吧?”


    “父皇母後都在,小玄也在,李芮也在。阿浪,這次你要好好謝謝她,她把那套宅子讓出來了,父皇準了。”


    “今晚小玄應該在你的東宮才對,李芮是怎麽把小玄弄到立政殿去的?”


    “她就在孤的禦膳房裏等著小玄呢,而且還把孤的禦廚給拐走了。”


    “從現在開始,我對你妹要另眼相看了。”


    “快去吧。接下來這幾天,有得折騰了。”


    劉浪走後,李榮命賈大空弄些吃的來,這讓段誌等人有些詫異。這時候不是應該心急如焚嗎,怎麽還有心思吃?難道說,那位陽泉侯已經把問題解決了?


    小玄那胖乎乎的小手使勁按著棋盤上的白子,她可憐巴巴地對李芮說:“我管你叫好姐姐啦,你就讓我悔一步。不,三步棋吧。”


    “不行,落子無悔,這是規矩。你答應過的,難道小玄是個說了不算的小無賴嗎?”


    “我不是小無賴,可是我不會下棋,要不咱們比投壺吧。”


    “投壺我比不過你,我認了。所以現在該你認輸了。”


    小玄看看手邊琉璃盤子裏瑩瑩放光的明月珠,實在是不肯認輸,因為隻要認輸,投壺贏來的明月珠就都得還給李芮了。小玄眼巴巴地看著遠處的李沐和劉浪,知道現在還不能求哥哥幫忙,因為哥哥正在和皇帝談正事。


    “你小子可比你爹損多了,這計策一下把周邊這些白眼狼全都算計在內。好哇,就亂幾天吧,越亂越好。多殺他幾個,朕就能多睡幾天安生覺。”李沐說。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把聲勢做足,要讓那幫白眼狼覺得,咱們丟的不是書而是命根子,這樣他們就會無條件的相信書中的內容就是真的。”


    “是應該這樣辦。不過,咱們自己人呢?總不能也拿假的給他們學吧。”


    “陛下,您覺得都水監是該擴大還是該縮小呢?”


    “你小子有屁快放,別給朕挖坑,須知惹惱了朕,直接連本帶利收回。”


    “那臣換個說法。陛下,你希不希望全天下的有識之士都成為都水監的一份子呢?咋,沒明白?我說的是不用發俸祿,他們都自覺自願地像都水監的兄弟們一樣,心中隻有大燕,隻有陛下。”


    “心中隻有大燕,隻有朕。這才是你想說的吧。忠誠,唯有忠於大燕,忠於朕的人才能學。除了忠心之外,還應有律法加以約束。泄露國家機密者,罪同謀反,斬立決。罪大惡極者,誅九族,怎樣?至於都水監嘛,目前夠用。人可以增加,職權可以擴大,但對外必須維持原樣,最好能讓人感覺像是有今沒明,半死不活的樣子最好。”


    “臣以為,然。”


    “然個屁,別在朕麵前拽文,以你老子當年的文采都被朕壓了一頭呢,你就別想替他翻身了。你看看你寫的那些奏折,格式不對,行文也不規範,禦史台已經要彈劾你了。”


    “公文就是要簡潔明了,把事說清楚不就行了,寫得花裏胡哨的既耽誤時間,又讓人抓不住重點。陛下每天要批閱那麽多奏折,要都是這樣的奏折,您難道不想罵街。”


    “朕何止想罵街,朕都想砍人了。你說的對,這得改改,有事說事,別整那麽多廢話套話。”


    “陛下英明。”


    “既然太子說要折騰,那就讓他折騰吧,正好這兩天朕也歇歇。小玄暫且留在宮裏,免得漏了陷。你就跟著太子使勁折騰吧,朕倒要看看,奉天這潭看著很清的水裏,究竟藏著多少大王八。”


    “臣遵旨,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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