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府邸客廳內,壽王李慶帶著禮物來看李歡。此時,兄弟倆正品茶聊天。


    “我遇刺,他破鏡,他運氣怎麽就那麽好。他被父皇禁足,我剛要開心一下,又聽說他被關在靈秀殿,你知道我當時怎麽想的嗎?”李歡問。


    “二哥是怎麽想的?”


    “當時我就想,那廝其實應該叫李浪才對。”


    “哈哈哈。二哥不要亂想,沒有的事。”


    “沒有的事?靈秀殿,你住過還是我住過,太子住過嗎?都沒有吧。他住了,你怎麽說?”


    “我聽說皇祖母想讓父皇給劉侯賜婚,讓他娶了大姐。你也知道,大姐夫和大姐成親沒多久就沒了,害得大姐年紀輕輕就守了寡,身邊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著實可憐。皇祖母的意思是,劉侯人長得俊俏而且爵位不低,還是個玄境強者,歲數又比大姐小,他倆成親之後大姐就不用再擔心守寡了。皇祖母偷偷找人給劉侯算了一卦,說劉侯是富貴長壽之命,於是皇祖母就動了心。嘿嘿,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啊,這是母妃告訴我的。”


    “大燕立國至今,哪位駙馬在和公主大婚之前就住進了靈秀殿?有嗎?婦人之見。”


    “你非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反正他肯定不是父皇的骨血就是了。這也是我母妃說的,母妃是聽母後說的。”


    “你成天往後宮跑,就是為了聽這些?”


    “我又不想當皇帝,我隻想做我喜歡做的事。倒是二哥你得抓緊了,我很久沒見你去找羅璜姐姐了。”


    “若不是為了將來,我真的不想跟她談情說愛。”


    “你以為羅璜姐姐願意跟你談情說愛呀,從她爹到她弟再到她自己就沒一個待見你的。你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還有心思嫌棄人家。二哥,不是當弟弟的說你,你的臉好大呀。”


    “此事暫且不提,那廝救我的時候給我吃了一顆藥,當時就把南荒夜梟的毒解了。待會你陪我去一趟陽泉侯府,人家救了咱的命,咱去感謝人家這沒錯吧,順便問問還有沒有那種藥丸了。那藥好哇,能賺大錢,你說送給羅璜讓她研究,她會不會對哥哥我另眼相看?”


    “我覺得吧,你這樣做總比不會撩硬撩要強。”


    “好,咱們這就走。”


    哥倆收拾妥當正要出門,王府長史匆匆跑來附在李歡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李歡勃然變色。


    “他變策了,他瞞著所有人突然變策,咱們的人完了。”


    “二哥,不是咱們的人,是你的人。”


    李慶搖著扇子說道,臉上一派風輕雲淡。若在平時,李慶敢這樣說一定會招來李歡的白眼和嗬斥。但現在,李歡仿佛沒聽見李慶的話,因為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了她的身影。


    她的身後是熊熊烈火,腳下死屍狼藉,她的身上血跡斑斑,手中拎著一把斷了的長刀。她麵對的是黑壓壓的赫舍裏狼騎,而在她前麵已經沒有什麽人能替她抵擋凶狠的敵人了。戰馬的鐵蹄踏碎了草地,也將地上的屍體踏成肉泥,馬上的狼騎端起鋒利的長矛,閃著寒光滴著血滴的矛尖直指她的胸膛。


    李歡看見她舉起了斷刀,也仿佛看見她在喊著什麽。看她的口型應該是個名字,兩個字的名字。瞬間,李歡的心猶如被一支利箭射穿。


    “阿慶,你且回府,哥哥有重要的事要辦。”


    “那小弟告辭。”李慶很識趣的走了。


    李歡飛快地跑進書房,一腳踹開桌案後的屏風,又踩了一腳地上的花磚,半麵牆壁無聲滑開,露出一條黑乎乎的密道。李歡和長史一前一後進入密道,牆壁又恢複如初。


    李歡在密道裏疾行,他心中默默地想著:“甜兒,你千萬別有事,千萬別。”


    月光下的溫都山在高大宏偉中又多了一層神秘莊嚴,猶如穿著銀袍的神祇聳立在赫舍裏草原上。浩瀚無垠的達賚塔娜湖波平如鏡,就像是多情的牧羊女,溫柔的陪伴在溫都山的旁邊。這就是赫舍裏汗國的政治和權力中心所在地,溫都龍庭。


    夜色趕走了白天的喧囂,在月色的安撫下,人和牛羊早早地進入了夢鄉。除了位於溫都山山腰處的金頂大帳以及護衛龍庭的金狼衛營地還有火光之外,其他地方已經陷入一片黑暗當中。


    燕無邪伸手撥開眼前的灌木,低頭俯瞰著下麵的赫舍裏龍庭。半刻之後,她吹響了一隻骨哨。那聲音雖然不高,但卻傳出去很遠很遠。附近的灌木叢中響起輕微的聲音,擋路的灌木左右分開又再次合攏。那些聲音漸漸遠去,逐漸向龍庭的金頂大帳匯集。


    “堂主,咱們的人都撤回來了,他們的人全都就位。”


    “傳令,火起之後,立即撤離,咱們在達賚塔娜湖的月光石匯合。”


    “遵命!”


    呼。金頂大帳一側突然冒出火光,隨後火光四起,烈焰升騰,喊殺之聲也突然響起。當大地傳來隆隆蹄聲和震動的時候,燕無邪微微一笑,並攏灌木,使出飛雲縱猶如一隻燕子般飛上山頂,隨後消失在山背麵的黑暗當中。


    龍庭亂套了,到處都在著火,到處都在廝殺。大可汗耶律汲連鎧甲都來不及穿,就拎著一把彎刀護著自己的老婆衝出寢帳。他接連砍死了兩個蒙麵刺客,這讓久不征戰的他氣喘籲籲。金狼衛是大可汗親衛,忠誠和戰力毋庸置疑,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在百人長、千人長和萬夫長的指揮下迅速穩住了局麵,將近兩百刺客被分割包圍後迅速消滅。


    “來人,吹號擂鼓,召集九部首領和狼騎封鎖周圍,別讓這些刺客跑了!”


    嗚嘟嘟嘟。牛角號聲響起,緊跟著羊皮鼓也被敲響。就在牛角號和羊皮鼓剛剛響起的時候,大地突然顫動起來。耶律汲迅速趴下,將耳朵貼在地上。


    “好多的馬,這是哪個部族來了,難道提前知道龍庭會被偷襲?”耶律汲疑惑地說到。


    “大可汗,小心!”


    幾個親衛大叫著撲過來,用盾牌擋住了耶律汲。


    唰唰唰!哚哚哚!


    雕翎箭雨點般的落下,而且還都是火箭。耶律汲的老婆,赫舍裏的大可敦沒能躲過這波箭雨,瞬間就被被十幾支火箭釘在了地上,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滿天火箭傾瀉下來,眨眼之間,溫都龍庭就被籠罩在一片火海當中。


    箭雨連綿不絕,沒有任何停息的意思,金狼衛的慘叫聲越來越少。最後隻剩下護著耶律汲的那幾個金狼衛還在慘叫。他們本不想慘叫的,但是他們的盾牌表麵的鐵皮已經被火燒得通紅,內裏的木頭和牛皮已經冒煙起火,他們的手已經被燙得皮破肉爛露出白骨,但他們卻不敢扔掉盾牌,因為隻要扔掉盾牌,就會立刻被射死。


    “這是誰這麽恨我呀,是誰要置我於死地呀。拓跋恒,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拓跋恒,耶律家的人沒死絕呢,你等著吧!”


    這是耶律汲最後的吼聲,但這聲音卻傳不到拓跋恒的耳中,因為他此時正麵對赫連、庫荻兩家的族長。至於其他幾家根本沒來,因為即使都來了也不及拓跋家、赫連家、庫狄家三家兵力的一半,所以來幫耶律汲就是送死,幫那三家也撈不到很大的好處,還不如裝看不見。


    “赫連、庫狄,擁戴我成為赫舍裏大可汗之後,赫舍裏大相就是庫狄家的,達賚塔娜湖的南麵,那片叫人垂涎的牧場是赫連家的了。說吧,行還是不行!”


    “行。”庫狄族長說。


    “行。”赫連族長猶豫了一下,最終也點了頭。


    “那就殺吧,不要放走一個。至於去了大燕的那兩個,我自有辦法。”


    “行。”


    拓跋恒看著衝天的烈焰,他冷冷說道:“耶律家已經沒落了,近百年來都沒出過一個像樣的大可汗。耶律斛如果沒死,拓跋家也不會走這一步,一定會心甘情願地輔助耶律斛統治赫舍裏,也定會幫他滅了大燕、東海、大良,讓赫舍裏成為這世界的主宰!但是他死了,被大燕皇帝一箭射死了。所以,耶律家已經後繼無人,既然耶律家不行,那麽就讓拓跋家來吧。赫舍裏的金狼旗本就是九族共有,最開始的王權也是九族共享的。耶律家霸占得太久了,早該換換人了。你們說,對嗎?”


    “對。大可汗說得對。”赫連族長說。


    “隻是大祭司能答應嗎?沒有大祭司和天神溝通,新的大可汗就沒有自己的封號,就不會得到各部的承認。”庫狄族長問。


    “他不答應也得答應。不然,他的愛徒耶律海蘭,還有那個比廢物強不了多少的耶律崇,就別想多活一天!至於那個被人砍斷胳膊的廢物,直接殺了吧。”


    赫連、庫狄兩位族長沉默不語,心中在盤算什麽也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烈火還在燃燒,但是再也沒有渾身冒火的火人從烈焰中衝出來。金狼衛是忠誠的,因為他們都出自耶律部。除了試圖殺出一條血路而戰死的那些之外,其餘的都陪著耶律汲葬身火海。


    “大燕有個傳說,叫做鳳凰涅槃。赫舍裏就如同那浴火重生的鳳凰,定會在拓跋家的統帥下,再次稱雄天下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拓跋恒的雙眼在放光,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隱藏在黑暗處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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