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浪多了三十個部曲,或者說多了一個附庸他的部族。這就讓劉浪既是大燕帝國的陽泉侯,又是西方圖拉河九部的共主。雖然圖拉河九部現在就剩下闊畢煙部這一個部族,部眾也隻剩下這三十個,但從法理上來說,劉浪現在就是接替了阿馬坦他爹的位置,成為一個名下有這九個部族的小汗。小汗就是小可汗的意思,這是赫舍裏的叫法。若按大良的叫法,劉浪現在就是一個小王。反正不管怎麽叫,從現在開始,圖拉河九部所有部眾及其土地牛羊,都是屬於劉浪的,劉浪是他們的新主人。


    這本來應該是件高興的事情,可劉浪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總覺得自己又被坑了。最可氣的是,明知被坑了也不能表現出憤怒和掙紮的樣子,不僅不能憤怒和掙紮,還要表現出恭順和感激,因為坑他的那個人是大燕太子。弱小肯定就要被欺負,蟲子再胖也注定會被鳥吃。抱怨牢騷都是沒用的,強大,唯有強大才是真理!


    “我現在可以確定一件事,太子絕對是他爹親生的。看他做事的手段和心機,跟皇帝老兒那是有點都不帶跑偏的,哼!”劉浪暗自腹誹。


    任雄一手拎著阿馬坦另一手拎著阿木特走了,這倆喝得五迷三道的,一會哭一會笑,於是劉浪又灌了他們一碗酒,這倆終於消停了。薛不器已經坐不住了,躺在孫十七娘的腿上數她的眼睫毛。雖然總也數不清,但十七娘卻不嫌他煩人,她看薛不器的眼神溫柔的像月下靜謐的湖水。


    黃化才酒量不錯,到現在依然堅持著不倒下,還拽著紫煙手下的兩個舞姬跳起了胡旋舞。可惜隻轉了半圈就噴了,然後被兩個舞姬拖了出去,不知道是被大卸八塊了,還是被生吞活剝了。


    餘錢沒有醉,還在那慢條斯理地吃。一根羊腿他可以吃很長時間,他吃過的羊腿骨狗都不啃,因為那腿骨上連一星半點油水都沒有了。


    劉浪很想學薛不器醉臥美人膝的樣子,可惜他喝多少酒都不會醉。就算他裝醉,也沒有一雙柔軟滑膩散發著幽香的腿讓他來躺。蕭紫煙不在,十七被薛不器霸占了。那些侍女不知什麽原因,可以跟別人嘻嘻哈哈的,但唯獨在劉浪麵前特別規矩,連手都不讓摸一下,就更別說躺腿了。黃曆倒是不會拒絕劉浪的要求,可劉浪寧可喝醉也不會去躺他的腿。


    “陪雜家走走吧。”黃曆說。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大帳,小玄騎著旺財跟在倆人身後。不遠處喬大虎和任雄分別把住一頭,已將這段城牆戒嚴了。


    “下麵雜家跟你說的話,出得我口入得你耳,敢泄露半個字,你們家這支兒從你這就絕戶了。明白。”


    “這事不能怨我,是太子硬推給我的。”


    “這是太子的意思不假,但也是陛下的意思。記著,從現在開始,不管是阿馬坦找大良的麻煩,還是大良找阿馬坦的麻煩,都由你來扛著。”


    “我就知道便宜沒好貨,這是陛下和太子聯手坑我嗎?這麽嫌棄我直接砍了不就行了,幹啥這麽折騰人。我不幹了,我要辭職!”


    “哎呦喂,是不吃撐著了,要不要雜家給你消消食兒啊,我的侯爺。”


    “三公公,就沒有這麽坑人的。好處沒我的,麻煩一大堆,我憑什麽呀,難道我長著一副好欺負的臉?”


    “唉。跟你說實話吧,陛下不願意把靖陽公主嫁給昆彌契利。”


    “那就找個合適的青年俊才,趕緊賜婚啊。”


    “陛下不想委屈了公主。”


    “那就找合適的呀,這麽大的國家還找不出個合適的駙馬來?”


    “哎呦喂,那是招駙馬,又不是買牲口。買牲口還得挑挑揀揀呢,何況是駙馬,那可是關係到公主一輩子的事呢,那不得仔細地挑嗎,這急切之間哪找那麽合適的去呀。”


    “那我也沒辦法了。但是也不能坑我呀,我可是為大燕立過功的人。”


    “那陛下還封你為陽泉侯了呢,還給你府邸莊園、良田仆從啥的,沒虧待你吧?現在陛下遇到難處了,你這個做臣子的不該為陛下解憂嗎?”


    “回絕大良就是了,大不了撕破臉皮。”


    “你忘了黃化才說的話了?現在不能撕破臉皮,那等於是把大良往赫舍裏懷裏推。這倆要是聯手了,大燕就不得不防範來自西、北兩個方向上的威脅。軍隊、城防、人力財力物力肯定要向著這兩個方向傾斜。別說打,光是這消耗就會把大燕拖垮。到那時,大燕威矣。”


    “現在大燕衰弱成這樣了?”


    “也不能說衰弱,大燕、大良、赫舍裏三家原本都在伯仲之間,但近幾年大良不斷吞並周邊部族,國立日趨強盛。大燕維持原樣,赫舍裏有所削弱,所以大良才想趁此機會撈點好處。”


    “那咱們不能跟赫舍裏聯手嗎?”


    “兩家打了這麽多年了,心裏總是疙疙瘩瘩的。暗中削弱赫舍裏,就是陛下親手製定的國策,都水監盜取圖木克就是這個國策中的一部分。雖說都是暗中進行的,可是大家心裏都清楚是怎麽回事。至於聯手,赫舍裏還沒衰弱到瀕臨崩潰的地步,所以時機未到,現在和他們聯手沒啥大用。”


    “我好像明白點了。”


    “哎呦喂,快說說你都明白什麽了?”


    “昆彌契利來硬的,咱們陛下和太子不認慫,赫舍裏在一邊看熱鬧,最委屈的是公主,沒招誰沒惹誰就把名聲搭進去了。大良、赫舍裏是惡客登門,打不得罵不得也攆不得,畢竟都代表著國家的顏麵,撕破臉皮對誰都沒好處。但這麽僵著也不行,所以就得想辦法轉嫁危機,或者將危機降低檔次。比如從國與國之間的交鋒,變成個人之間的恩怨,這就容易處理了,也能讓陛下從被動變主動,從直接麵對變成居中調停。這計策夠陰險,也比較管用。恰好闊畢煙部蹦了出來,給了咱們一個好借口。可是單憑闊畢煙部分量又不夠,於是把我這個剛當了陽泉侯的傻小子推出來頂缸,不大不小正合適不說,還不怕心裏過不去和破費。因為我沒啥背景,就算沒辦好挨了罰也沒人替我說話。就算辦好了,隨便給點錢升個官就能打發,不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實在是好而實惠,真的不貴,陛下這小算盤還真是打得劈啪作響啊。我說的對不對呀,三公公?”


    “哎呦喂,基本全對。總之你就一根攪屎棍,甭管你怎麽做,反正把這事給攪和黃了就行。”


    “三公公,您說能不能把赫舍裏拖下水呢?這麽大的一場戲,他就在邊上看著,不太合適吧。”


    “哎呦喂,你有什麽妙策,趕緊跟雜家說說。”


    驛館內,高樓上,李榮背著雙手站在窗前眺望著白馬關北門,那裏有一段城牆上比別處都亮,那是劉浪的駐地。


    身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一個黑影出現在陰暗處。


    “說。”李榮冷冷道。


    “是我無能,做事不周。”


    “第幾次了?”


    “請殿下責罰。”


    “罰你有用嗎?退下吧,最近無令不得擅動。”


    “是。”


    過了片刻,那黑影還沒走。李榮歎了口氣,轉身來到黑影麵前張開雙臂,那黑影跪倒在地,手伸向李榮的腰帶。


    城牆上,帳篷內,黃曆有點懵,因為剛才劉浪的話把他嚇到了。這話要是從別的臣子嘴裏說出來,黃曆都不用請示皇帝直接就能下手誅殺。但是麵對劉浪,他怎麽也下不去手,所以他現在默默地坐在帳篷裏冥思苦想。半晌之後,黃曆歎了口氣說:“這娃真的隻有十六嗎?這麽下作的招數都能想出來?是我老了還是世道變了?唉,還是想不明白,幹脆直接報給陛下吧。”


    說完之後,黃曆掏出一麵小鏡子舉到眼前,又掏出一個金色的海螺貼在耳邊。


    “三兒啊,都這麽晚了還呼喚朕,有何急事?”


    “陛下,老奴跟您說個事兒,您的意思劉浪基本明白了,不過這小子也想了個招。老奴也不知道行不行,想說給陛下,請陛下您琢磨琢磨。”


    “那小子怎麽說的?”


    黃曆一字不落的將劉浪的計策告訴了大燕皇帝李沐,然後海螺裏就傳來李沐的怒吼聲。


    “這個魂淡玩楞!枉我念及故人之情對他這麽好,個舅子滴,朕就讓他當根攪屎棍,他卻把自己當成擎天白玉柱了。你問問他有沒有那麽大的臉麵。氣死朕了,朕要把他,把他!”


    “陛下慎言。”


    “慎個屁的言,你等著,等朕想明白了再收拾他!”


    “陛下,太子把闊畢煙部推給了劉浪,做的決定比您的旨意還早。”


    聽了這話,李沐不嚎了。黃曆看著鏡子裏皇帝那張陰晴不定的臉,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


    阿嚏,阿嚏耶。


    劉浪接連打了幾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用毯子把自己裹嚴。城樓上是涼快,就是風大了些。帳篷四麵透風,不覺之間就會著涼。聽說貴族們睡覺之前都會讓侍女暖被窩,可劉浪卻一直沒享受過這種待遇。


    “唉,什麽時候才能真正過上腐朽沒落的貴族生活呀。我那位便宜姐姐到底幹啥去了,從包完餃子就沒露麵,難道說會情人去了?我想想啊,張溫,一定是他。小玄一到晚上就精神,每天吃的那麽撐不應該是去抓老鼠了吧,難道看上誰家小公貓啦?唉,這一個個都成雙成對的,隻有我一個人寂寞孤單冷。想找個人說說話,探討一下人生都不行,我是不是全大燕活得最慘的侯爺呢?”


    劉浪強迫自己躺下,但沒一會又起來了。


    “睡不著,不睡了。幹點啥好呢?有啦!”


    劉浪想了被他封進劉英玉牌裏的那倆陰魂。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弄倆陰魂,聊天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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