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走後,白滿將兩個拳頭大小的嶄新布兜遞給林夕,“多的裝的是毒藥,少的裝的是解藥,別弄混了。”


    林夕隨手接過,看著兩個布袋上麵滿是細密針角,忍不住打趣道,“白老還懂針線活?”


    白滿剜了他一眼,“老夫一個人生活了一輩子,能怎麽辦?”


    林夕悻悻一笑,沒說話。


    白滿繼續說道:“我把兩個方子放在解藥袋子裏,有空你自己拿著看。”


    林夕打開袋子一看,裏麵躺著兩張紙條。


    “毒性比較烈,你用的時候小心些,最好視線服下解藥,省的出事。”白滿又補充了一句。


    林夕下意識問道:“能有多烈?”


    白滿眉頭一緊,對林夕的質疑很不滿,隨手將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扔了過來,“這是試藥的四階蛇妖血肉,自己看。”


    林夕接過一看,頓時瞳孔收縮,麵皮不斷抽搐。


    隻見那團血肉早已沒了活性,黑乎乎的如同焦炭,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跡。


    要知道這可是四階蛇妖的血肉啊!


    莫非這毒能毒殺第四境生靈不成……林夕滿色發白,下意識咽了口吐沫,“白、白老,這,這…”


    白滿沒搭理他,別過頭去。


    這哪裏是什麽老軍醫,分明就是個大毒師,那個靈老和他比起來,提鞋都不配……林夕看了白滿一眼,內心震撼。


    “白叔,殿下,我們走吧。”元春領著月娥和元景從裏屋走了出來,小聲說道。


    “稍等。”


    林夕說著對三人點頭示意,然後回屋拿著那個木箱,然後與幾人一起走出了堂屋。


    “我去牽馬。”林夕說著走到院中,解開了韁繩,元春則是小跑著打開了院門。


    白滿三人跟了上去。


    天色還未亮起,霧氣很濃,有些看不清遠方的路。


    林夕牽著馬,白滿與他並肩前行。


    元春一家則是在馬後跟著,腳步不急不緩,隔著一兩丈的距離。


    眾人一路無話,很快就到了街口。


    “元景、月娥你們回去吧。”元春對著妻子和兒子一聲道別,然後大步離去,沒有回頭。


    林夕牽馬跟了上去,白滿則是對元景擺了擺手,這才跟了上去。


    月娥帶著哭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元春,你一定要回來,早點兒回來,我和元景在家等你。”


    元春腳步一頓,然後盔甲鏗鏘聲再次響起,他的腳下不斷有眼淚落下,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


    林夕心頭一滯,說不出的難受。


    他回身望去,看到月娥和元春還站在那裏,衣衫被霧氣浸透,卻仍固執的站在那裏,死活不肯離去。


    眼睜睜的看著兩人被濃霧掩埋,消失不見,林夕心中針紮一樣的疼,他不知道下次見了月娥和元景,該怎麽交代。


    是直接告訴月娥,她的男人死在了戰場上?


    還是去告訴元景,他爹回不來了,永遠都回不來了?


    又或者是直接告訴他們,自己一開始就知道元春肯定死在戰場上,卻隻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去送死,什麽都沒說?


    林夕雙拳緊握,心裏有些難受。


    他很想此時就叫住元景,讓他不要去,直接回家去陪老婆孩子,什麽都不要管。


    可是他心裏很清楚,元春肯定不願意。


    因為他除了是一個父親,一個丈夫,還是靜州邊軍的百夫長,身上有著自己的責任。


    明知是死,他還是會去。


    而且戈陽入侵,總要有人站出來,總要有人去通州東石坡送死,以鮮血染紅那座險峻關隘,以此換取百姓安寧。


    林夕雙拳緊握,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做,好像怎麽做都對,又好像怎麽做,都是錯的。


    糾結了良久,林夕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


    他忽然停住腳步,白滿緊跟著停下腳步,前方的元春察覺到馬蹄聲消失,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元春回頭看向兩人,神情疑惑,隻是他還沒有開口,就聽到了林夕的沙啞嗓音,“元春你過來,我有事和你說。”


    “殿下怎麽了?”元春皺了皺眉,走了過來。


    林夕看著這個高瘦漢子,神色複雜,然後身子猛地晃動,一拳打向了他的後腦。


    元春雙眼一黑,昏了過去。


    林夕隨手接過,盔甲抹著冰涼刺骨,“元春,別怪我替你做了決定。”


    白滿看著兩人,沒有說話。


    林夕抬頭看向他,“白老,您是自己動手,還是讓我幫您?”


    白滿笑了笑,“林夕小子,老頭子我大半輩子都呆在靜州軍營,臨死前,我想到處走走,去看看邊塞風光,請讓我選擇活法。”


    “好。”


    林夕沉默片刻後,最終點了點頭,“您在此等著,我去把元春送回去,還給月娥。”


    白滿輕輕點頭。


    林夕抱著元春,向來時的路狂奔而去。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也知道自己沒有權利替元春做決定,可是他還是這樣做了。


    他想讓元春活下來。


    秋風很涼,刮在臉上格外的疼,林夕卻不敢減慢半分速度,他怕自己下一刻,就會變成另外的主意:


    那麽多人都要奔赴通州,他們也有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有著自己的難處,可他們還是要去死。


    憑什麽就元春不能死?


    他林夕又憑什麽那麽自私,讓他幹兒子的父親活下來?


    這對其他人不公平。


    很快,林夕就跑到了元春家中。


    此時月娥和元景正坐在堂屋門檻上,愣愣失神。


    當看到林夕抱著元景從牆外跳進來,月娥下意識的‘啊’的一聲尖叫,元景則是下意識跑向廚房,想要去拎那把殺雞的菜刀。


    隻是當看到林夕麵容,他們的動作停下了。


    “幹爹,我爹他怎麽了?”元景呼吸有些急促,月娥則是直接撲了過來,臉上全是焦急。


    “他沒事,隻是昏過去了。”


    林夕隻說了這麽一句,然後拚命跑回房間,將元春放到了床上,才對母子二人說了另一句,“元春他不去戰場了。”


    說罷,他逃也似的跳出了院牆。


    林夕在濃霧中拚命穿梭,很快就回到了原處,白滿手裏牽著戰馬,在那裏等待著。


    “白老,我們走吧。”林夕輕聲道。


    “好。”白滿點了點頭。


    林夕先是把白滿扶到馬背上,然後自己也跳上了戰馬,兩人快速向軍營走去。


    馬背很是顛簸,但白滿卻沒有覺得不適,反而找到了年輕時策馬奔騰的感覺,一臉興奮。


    隻可惜秋風太涼,刮得他渾身發冷。


    林夕見狀,便挺直了腰板,擋下了前方的寒風。


    “噠、噠…”


    一陣馬蹄聲中,兩人消失在了濃霧中。


    一刻鍾後。


    兩人出現在了軍營門口,把守營門的正是李三,看到是林夕與白滿,立刻腰身挺得筆直,行了個軍禮,“見…見過世子殿下!”


    李三臉色憋得通紅,無比激動,話都有些說不利索。


    他的身後,十幾個下屬也是一樣,身軀猛地顫抖,粗礦的臉驟然通紅,顫聲道,“見…見過世子殿下。”


    林夕翻身下馬,對李三鄭重回禮。


    對於這個能為百姓放下手中軍刀的士兵,他是敬重的。


    白滿則是瞥了一眼,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林夕與眾人打過招呼,便牽著馬向軍營走去,白滿跟在身後。


    “殿下,我來幫您牽馬。”李三小跑著過來,一把接過韁繩,然後默默跟在兩人身後。


    自從昨天親眼看著林夕為他們出氣,他心中就升起了無盡的狂熱,因為林夕幫他找回了尊嚴,為他那幫兄弟找回了尊嚴。


    在他看來,能為林夕牽馬,是他的榮幸。


    ……


    此時的軍營中,那些士兵已經收拾好東西,校場上也擺滿了軍械,無數士兵正在忙前忙後,一一放在馬車上,有的比較大的,更是有數十頭馬匹同時拉著。


    同時還有一些軍醫也在那裏,腳下堆滿了一箱又一箱的藥材,似乎也在等待著出發。


    走進軍營後,白滿就與林夕分開了,說是不放心手下崽子整理的藥材,要親自去看一看。


    對此,林夕也沒多說,隻是讓李三幫忙看著馬匹,自己孤身一人,走向李玉堂所在軍帳。


    軍帳門口,那個洪姓校尉站在門口,身形像一座小山一般,一動不動,當看到林夕到來,他抱拳行了一禮,道:“世子殿下。”


    林夕微笑頷首,而後說道:“我找李將軍有事,勞煩洪校尉通報一聲。”


    “殿下,請隨我來。”


    洪校尉說著,率先走入軍帳,林夕跟了進去。


    軍帳內。


    李玉堂正在伏案書寫著什麽,看到林夕到來,立刻放下手中紙筆,輕笑道:“世子殿下,你來了?”


    “嗯。”


    林夕微微點頭,問道,“什麽時間出發。”


    李玉堂先是示意洪姓校尉退下,然後開口道,“那些軍械差不多都收拾好了,我們一刻鍾後就出發。”


    林夕沒說話,定了定神,他問道,“與各州總兵聯係了沒有?”


    李玉堂點了點頭,道:“早就派人過去了,但估麽著消息還沒有送到。”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繼續道,“而且即使消息送到,他們也未必騰得出兵馬支援,就算騰得出,也是很長時間以後了。”


    林夕身子一晃,默不作聲。


    南疆十二州足足有三洲與大虞仙朝幾大藩王屬地接壤,常年對峙,根本騰不出手,外加李堰叛變,牽製了西部三州的兵馬,南疆能騰出的可戰之兵極其有限,大多還是沒見過血腥的和平兵。


    而且就算這些和平兵,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抵達戰場。


    此次對抗戈陽入侵,注定隻能靠這七萬靜州邊軍。


    七萬人去對抗戈陽百萬大軍,即使李玉堂用兵如神,即使依托險峻關隘,即使有那兩頭四階妖靈,也很難讓人保持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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