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珠連成幕,皎潔細白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掉進來，是整個空間唯一的光亮。
房間沒開燈。
陳燼在密碼鎖打開的那個瞬間，一把將林書夏拉進來抵在牆壁上,根本也顧不上去開燈。
昏暗的環境下,整個視野都是模糊的。
可其他的感官卻是更加的明顯。
距離太近了。
林書夏能清晰地感受到,陳燼身上被雨水打濕後愈加凜冽的煙草味。還有他垂頭湊過來時，落在她耳垂上溫熱的吐息。
空氣潮濕又悶熱。
不知名的情緒在暗暗湧動。
林書夏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樓下淋雨起反應了，怎麽渾身像發燒一樣。
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來回循環的,都是陳燼湊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的那句話。
——“你是不知道我多喜歡你？還敢跟我上來？”
像是回到了陳燼挑明那天的籃球場。
因為他簡單的一句話，心跳橫衝直撞,隱隱逼近失控的邊緣。
“……”
林書夏腦子發麻，幾乎是無意識地喃喃出聲：“我,我怎麽知道。”
她又不是陳燼。
怎麽會知道,他有多喜歡……她。
話剛說出口，林書夏便怔住了。
睫毛不自覺地抖了抖,垂下眼不敢和他對視。
這句話好奇怪。
好像故意說出來的一樣，在逼著陳燼采取行動來證實。
可她根本沒那個意思呀。
陳燼眼眸黑漆漆的,眸色深得可怕。
他手指蹭了兩下幹淨的衣角,微涼幹燥的的指尖抵住林書夏的下巴，往上輕輕抬了抬。
開口的嗓音透著啞：“那你仔細感受一下。”
陳燼身體往後撤了撤,清冽幹淨的氣息遠離又倏然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像是為了給林書夏反應的時間,垂頭緩慢地靠近。
眼神幽深,直勾勾地盯著眼前柔軟飽滿的唇瓣。
隨著他的靠近，溫熱的呼吸落在了唇周。
有些癢。
林書夏下意識偏過頭，避開那灼熱撓人的吐息。
陳燼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的動作,手指微動，將她的頭發別在耳後。
微涼柔軟的嘴唇擦過白皙的下頜骨，湊近她的耳朵，叼住了白皙薄軟的耳垂。牙齒咬住軟肉，齒間用力不輕不重地磨了兩下。
耳垂上的神經是最敏感的，再溫柔的含咬也是痛的，酥麻的，明顯的。
林書夏毫無防備，不受控製“呀”地叫出了聲。
小姑娘的聲音本就細軟，偏甜。這種掐著調發出來的氣音，直接踩著他的神經反複鞭笞。
身體某處在蠢蠢欲動。
“……”
林書夏感受到了，渾身一僵。
纖細白皙的手指住著陳燼濕透了的胳膊，指尖緊繃泛白，聲音都是抖著的：“陳燼。”
陳燼躬身垂著腦袋，抵在林書夏的肩膀上，呼吸很重。
花了幾秒平複下來，才收回了壓製著她的手，“我先去洗個澡，等一會送你回去。”
陳燼轉身進了浴室。
不一會兒，就傳來了淅淅瀝瀝的水聲。
林書夏渾身失了力一樣，軟了吧唧地靠在牆上，身體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
臉蛋燒得通紅，胸脯微微起伏。
好一會才緩過來。
林書夏身體站直，呆呆地看著浴室緊閉的門。
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被陳燼咬過的耳垂。濡濕的，還有一道明顯的齒痕。
她指尖蹭了蹭衣服。
可蹭不掉已經沾染上的他的氣息。
以前或許不懂陳燼的反應是怎麽了。
可宿舍兩個人都是老司機，手上有什麽好東西都會互相分享，有時候還會直接發在宿舍群裏。林書夏耳濡目染的，多少也懂了一點。
陳燼起反應了。
林書夏轉了個身。
麵對著牆壁，低下腦袋，腦門磕了磕牆。有幾分麵壁思過的味道。
一聲輕輕的歎氣。
林書夏抬手，捂住自己滾燙的臉頰。心裏麵思考著，待會該怎麽和陳燼自然而然地相處。
……
等待的時間裏，林書夏的心情跟坐過山車似的上下起伏。
先是從陳燼壓製下脫身而出的羞怯，然後是不知道該怎麽和他正常相處的無措與緊張，最後是等待著等待著的茫然。
他這一去。
哪怕林書夏不看時間，也覺得有些久了。
忍著尷尬和羞赧，林書夏輕手輕腳慢吞吞地靠近浴室。
對著浴室遲疑地喊了一聲：“……陳燼。”
沒有他的聲音。
隻有流淌的水聲。
林書夏輕咳兩下，緩解自己的不自在，用盡量正常又稍大的聲音說道：“陳燼，你平時雨傘都放在哪裏呀？我自己撐傘回去就可以了，你不用送我啦。”
“好了。”
浴室的門被打開，一陣冷意撲麵而來，順著風向往骨頭裏鑽。
陳燼一張臉隱在門後，看不清表情。
林書夏往後退了一步。
聽到陳燼拉開了門，走了出來。
她抬眼看了過去。
陳燼渾身像是在水裏泡過了一樣，身體比剛才更濕透，臉上的水漬匯聚成水滴狀的，墜在鋒利瘦削的下巴。但身上已經換了一件幹淨的純黑色t恤，額發被捋到腦後，一半幹一半是濕的。
眉間幾分躁鬱，卻又有點兒懶散饜足，性感的氣息撲麵而來。
林書夏收回眼，不敢再多看。
“等很久？”他垂眸問。
“沒，沒有很久，”林書夏語氣有些擔憂的，“你剛才才淋了雨，又洗冷水澡的話，不會感冒嗎？”
陳燼剛轉身要去拿傘的動作一頓。他回頭看過來，眼神非常意味深長的。
明明他沒開口，可話好像都寫在了臉上——我洗冷水澡，是誰的原因？
林書夏猛地垂下腦袋，小臉俏紅，咬了咬唇急忙轉過身往外走，“我去外麵等你。”
背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
—
陳燼平時都住在學校，偶爾周末有事才會回來。
但也沒碰上過下雨的情況。
花了五六分鍾，才在陽台找到了一把黑色的折疊傘。
陳燼出來的時候，林書夏的臉色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她低著頭，盡量不去和他對視。視線向下，就看到了陳燼拿在手上的傘。
“隻找到一把傘嗎？”林書夏眉毛皺了皺，“外麵的雨好像下得挺大的，一把傘可能不夠。”
一開始是毛絨般的細雨，繼而是一陣呼嘯的狂風暴雨，猛烈地撞擊著玻璃，乒乒乓乓的，像是在玻璃上奏樂。
林書夏即使是站在門口，都聽到了走廊深處的回聲。
陳燼：“等會去超市買把傘。”
林書夏：“嗯。”
兩人搭了電梯下樓。
一出電梯廂，冷風夾雜著濕冷的水汽穿堂而過，潑盆大雨傾斜著灌了進來。
小區內的植被承受不了這場雨似的，紛紛垂下了枝葉。四周一片昏暗，隻有不遠處正在營業的超市散發出亮堂堂的光。
林書夏看著眼前連成串的雨幕，一臉憂愁：“雨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大了？”
她看了一眼陳燼，又看了看他手上的傘，“你上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然你估計又要淋濕了。”
陳燼勾起唇角，垂眼看著她：“要麽我送你回學校，要麽你今晚在我這睡一晚。”
隻給林書夏在兩個選擇中選一個，再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啊？”林書夏驚呆了。
睡一晚？
和陳燼兩個人？
林書夏盯著自己的腳尖，聲音輕輕的：“……那我還是回學校吧。”
聽到她這句話，陳燼也不意外。撐開傘，往林書夏的方向偏了偏，“先去超市買把傘。”
折疊傘不比直杆傘，有點小。
林書夏被陳燼攬進懷裏，提著一顆心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明明雨傘都往自己身上偏了，可袖子依舊留下了濕噠噠的水痕。
再看陳燼，半邊肩膀都暴露在傘外。
超市就在不遠。
可到了超市，林書夏身上早已是一片狼藉。
小皮鞋像是泡在了水中，裙擺輕輕地黏住小腿，留下一道明晰的水痕。隻有上半身還是完好的，沒有被雨水打濕。
陳燼抖了兩下雨傘。
傘上的水珠掉落，頃刻染黑了腳下的水泥地。
“我去買把傘。”他說。
“陳燼。”林書夏叫住他，“等一下。”
陳燼挑了下眉，笑了：“改變主意了？”
“……沒有，”林書夏有些臉熱的，“我就先看看。”
林書夏打開手機，點進打車軟件。
陳燼應該是把車停在學校了，不然會直接下去停車場開車回學校去。
雨勢太大了，走到地鐵站上估計全身都要濕透了。可這樣的天氣，很可能也沒幾個司機接單。
林書夏又等了一會兒了。
還是沒人接。
她歎了口氣，取消了訂單。
“怎麽了。”陳燼問。
林書夏搖了搖頭：“沒事。”
拿在手上的手機突然震動。
舒雯打來的電話。
“夏夏！”舒雯在那頭喊道，“雨越下越大了，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林書夏抬眼看了下陳燼。
在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神後，下意識偏過腦袋，避開他的注視，輕聲說，“我今晚，不回學校了。”
舒雯愣了：“你住你朋友家嗎？你們不都才見過幾麵，安全嗎？”
林書夏點點頭，想到舒雯看不到自己的動作，又“嗯”了一聲。頓了頓，補充道：“我遇到……陳燼了。”
那頭安靜了好幾秒，毫無預兆地突然叫了一下。
林書夏耳朵受到了摧殘，下意識把手機拿遠了點，也就沒聽到舒雯在那頭說的話。
舒雯：“你們什麽時候進度這麽快了？居然都到那一步了嗎？天啊我剛聽說結婚證可以加一個學分誒！夏夏你可以爭取一下早日和陳燼領證！！”
可陳燼聽到了。
他頓了頓，想到剛才聽到的話，垂眼看著林書夏，忍不住舔唇低笑了聲。
林書夏是有聽到陳燼的那聲笑的，剛想抬頭問他到底在笑些什麽，舒雯久久沒聽到她的聲音，一個勁地揚聲叫她。
把手機貼著耳朵，又和舒雯說了幾句話，才掛斷了電話。
陳燼看了她一眼，進了超市。
林書夏想到自己晚上，必須要在陳燼家睡一晚，身上濕噠噠的，也沒有換洗的衣服。可不洗澡的話，會很不舒服。
想了想，也走了進去。
陳燼就站在進門的盒飯區。
林書夏走過去，看到他拿起了一盒鐵板烤雞飯，愣了愣，“你晚上還沒吃飯嗎？”
“嗯，”陳燼又拿了一盒，低聲問，“陪我吃點？”
“不要了，”林書夏把其中一盒雞排牛肉雙拚放回去，“我晚上吃了火鍋，還挺飽的。”
話一說出來，林書夏瞬間反應過來自己今晚一直沒注意到的事情。
她吃了火鍋，身上一身火鍋味兒，還和陳燼湊那麽近。
陳燼肯定都聞到了！
可他好像沒什麽特別大的反應。
或許她身上的火鍋味不重？
林書夏想著，胳膊抵在鼻尖，低頭嗅了嗅。
一股火鍋味。
“……”
今晚肯定要洗澡！
陳燼察覺到小姑娘呆愣愣地看著手裏的盒飯，情緒突然低落了下去。
然後放下盒飯，轉身噠噠噠的，跟個無頭蒼蠅一樣，像是在找什麽東西在超市裏亂竄。
“找什麽？”陳燼問。
“……沒什麽，”林書夏不自在的，“我隨便看看。”
照理說陳燼住在這兒，應該對超市很熟悉的。
可她實在問不出口。
也不知道這家超市有沒有賣一次性的貼身用品。
林書夏非常苦惱的，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不早點回去。
那就不會發生借住陳燼家的這件事了。
不過好在超市有賣她需要的東西。
陳燼接過加熱後的鐵板烤雞飯，轉頭就看到小姑娘興高采烈腳步歡快地走了過來。
一點都沒有剛才萎靡不振的樣子。
瞥到她手裏拿著的小小的東西。
陳燼隨口問了句：“買什麽了，這麽開心？”
林書夏“啊”了一聲，猛地捏著手裏的東西往身後藏。
動作太慢，陳燼還是看到了。
長方形狀的一小包東西。
五條裝的，白色的，薄薄的一片，還他媽是蕾絲邊的。
陳燼眼皮子痙攣似地一跳。
“……沒什麽。”林書夏紅著臉，也不敢看他，“我剛才看那邊好像有東西還挺好吃的，我去買點。”
轉過身一溜煙跑走了。
林書夏也是剛才路過生鮮區，看到超市有一塊單獨鹵味的區域。
還挺香的，一下子就勾動了她吃得挺飽但還是有點兒想吃東西的食欲。
窗口隻有一個營業員。
林書夏拿了一點自己平時愛吃的東西，又拿了一些營業員推薦的。拿的時候不覺得多，等稱重量的時候，發現還挺有分量的。
“有什麽忌口的嗎？”營業員一邊加熱一邊問。
“沒有，”林書夏想了想，說，“麻煩香菜多放一點。”
陳燼好像不吃香菜。
可他買了盒飯，應該也不吃這個吧？
但萬一陳燼也想吃呢？
林書夏不經意地抬頭，正好看到了陳燼。
她伸手，朝陳燼揮了揮手。
陳燼走了過來，下意識先垂眸掃了一眼小姑娘的手。
她不知道從哪裏扒拉出來的黑色袋子，也可能是找超市的工作人員拿的，提袋耳朵輕輕地吊在手指上。
塑料袋是純黑色的，不透光。
小姑娘的手指細細白白的，兩種顏色黑白分明。
林書夏抬手指了指，看向陳燼：“你要吃這個嗎？”
陳燼淡聲：“不吃。”
林書夏“噢”了一聲，“阿姨，那我要多一倍的香菜！”
小姑娘心滿意足的，眼睛不自覺彎成月牙，溫柔又柔軟的。
陳燼盯著她看了幾秒，嗓子突然就有些癢。
—
等重新回去，已經快九點了。
可能是因為心境的不同，林書夏這回有些拘謹地跟著陳燼進去。
陳燼拿了雙拖鞋，放在了林書夏麵前。
拖鞋是他的，非常大。林書夏一顆顆腳趾頭蜷著拖鞋，幾乎是用腳尖著力往前走。
小姑娘手指纖細漂亮，腳趾頭也生得好看。白玉一樣，圓潤又小巧，指甲蓋也是粉的。
陳燼盯著看了幾秒，才移開了視線。隻是開口的嗓音有些啞：“先去洗個澡？”
林書夏點點頭。
剛才下去那趟，她渾身黏膩膩的很是難受。加上自己一身火鍋味，也想早點洗澡。
她垂頭看了眼身上濕了一半的裙子，抬眼看了看陳燼，囁嚅兩下還是開了口：“你有什麽不穿的衣服嗎？我想換一下。”
陳燼打開客廳的燈，“我去給你拿。”
他進了房間，很快出來了。
手上拎著一套灰色的長袖睡衣，薄款的。
“我沒穿過。”陳燼說。
林書夏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她把手裏的東西放在茶幾上，抱著陳燼給的睡衣進了浴室。
浴室很大，幹濕分離的。淋浴間有一道玻璃門專門隔開，一整麵鏡子，牆壁上還有嵌入式的電吹風。
陳燼前不久才在這洗了個澡。
抽風機沒開，地上還有蜿蜒未幹的水跡。旁邊的衣簍放著他換洗的衣服。他身上侵略性的氣息仿佛還殘留著這空間裏，無孔不入。
林書夏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呼出來。
盡量忽視這是在陳燼的家裏，隻當做還是在宿舍，就十分正常地洗了個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心跳飛快跳動了一整晚的心髒，這才慢慢平靜了下來。
女孩子洗澡一向挺慢的。
哪怕這裏沒有護發素和身體乳等一堆林書夏平時常用的東西，她還是洗了快半個小時的澡。
吹完頭發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陳燼早就解決了鐵板烤雞飯。
他靠著沙發，黑色的筆記本電腦擱在腿上。手邊有一本厚厚的專業書，不時地翻動兩下。
林書夏走過去，好奇的：“你是在寫論文嗎？”
陳燼“嗯”了一聲，抬起頭來。
他的睡衣對她來說太大了。
小姑娘的褲腿卷了好幾卷，袖子也是，露出一截白皙纖瘦的手腕和腳腕，在光下接近透明似的，白得晃眼。
林書夏沒再打擾他。
在茶幾旁挑了個位置，坐在地毯上蜷著腿吃東西。
她們宿舍有晚上吃夜宵的習慣，到點了就會有人組局點外賣。
今晚火鍋的確吃得有點飽，但她在超市看到鹵味的窗口，就非常單純地想再吃點東西。
林書夏撕開一次性筷子，夾了片薄薄的千頁豆腐。嚼了兩下後，眼睛不自覺睜大，亮晶晶的。
好好吃哦！
陳燼抬了抬眼。
林書夏左手抱著雙腿的膝蓋團坐，身體一前一後蕩著秋千似的，狀態舒緩愉悅。
腮幫子鼓鼓的，嚼啊嚼，像隻正在進食的小倉鼠。還特別滿足地眯著眼睛，眉眼彎彎的。
察覺到陳燼在看她。
林書夏剛咬住一截綠色的四季豆，一截一截地咬進嘴裏，抬眼疑惑地看過去。
“好吃？”陳燼盯著她問。
“嗯！”林書夏用力地點頭，“特別好吃！”
本來是擔心會影響到陳燼寫論文，才一直默默地吃東西。但他主動提到話頭，林書夏的話也就跟著多了起來。
“超市的東西其實都不是很好吃的，但這個真的還蠻好吃的。我讀高中的時候，校門口有個鹵味攤子很受歡迎，超市的味道就和那個差不多，還挺正宗的！”
大概是看她買的東西太多了，營業員裝了好幾雙一次性筷子。
林書夏拿了副新的，夾了片鴨胗，手心捧著遞到陳燼麵前，仰著頭期待地看著他，“你要吃看看嗎？”
非常不巧的。
上麵黏了一片小小的香菜葉。
“啊。”林書夏目光一凝，有些後悔的，“早知道我剛才就不加香菜了。”
她手腕動了動，想要收回手。
陳燼卻已經傾身靠過來。
兩人身上如出一轍的味道交織在一起。
陳燼低著腦袋，咬住那塊鴨胗。
鋒利突出的喉結上下滾動，很快吞咽下去。
林書夏看了一眼空空的筷子，又看了看陳燼，迷茫的：“你不是不吃香菜嗎？”
陳燼也看著她：“味道不重。”
“那你還好誒，”林書夏說，“舒雯，就是我舍友，她連香菜的味道都聞不來，你好歹還能接受一點。”
陳燼靜靜地聽著她說話的聲音。
那一刻的心理是非常奇怪的。
看到她那麽喜歡香菜的味道，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香菜其實也不是那麽難以下咽”的感覺。
安靜的客廳裏，隻有敲擊鍵盤的聲音。
林書夏一邊吃東西一邊玩手機，沒一會就覺得飽腹，三兩下係好袋子，低頭往四周看了看。
“陳燼，你家垃圾桶在哪裏呀？”林書夏問，“我剛才進門還有看到的，怎麽不見了？”
“飽了？”
“嗯，”林書夏看著桌上的一大袋食物，“買太多了，但我吃不掉，隻能丟了。”
她鼻子皺巴巴的，很是惋惜：“好浪費，以後我再也不買這麽多東西了！”
陳燼一頓，將筆記本電腦放到一旁。
身體往前傾了傾身，伸手把桌上的袋子拉到跟前。拿起林書夏傾斜放著的筷子，往旁邊撥了撥上麵的香菜葉，隨意地夾了塊香腸，送入口中。
“……”
林書夏呼吸頓住了，瞪大了眼睛看他：“陳燼！”
“嗯？”陳燼漫不經心的，“怎麽了？”
林書夏看著消失在他嘴裏的筷子，又看了看桌上的鹵味，忍著羞赧：“那是我吃剩下的！是要丟掉的。”
——你怎麽能吃？
“不是覺得浪費？”陳燼又問。
“可是……而且……”林書夏實在忍不住了，聲音呐呐的，“筷子上有我的……口水。”
上次在便利店，關東煮用的是竹簽，喂他還好，反正沒碰到什麽。
可她拿筷子的時候，習慣性就會咬兩下。
現在全被陳燼吃進去了。
明明還有那麽多沒用的一次性筷子。
他……他就非得用那副她用過的。
林書夏的臉燒燒的，耳根子都是紅的。
恨不得直起身，伸手扒住陳燼的手臂，讓他不要再動筷了。
陳燼看著她，忽然勾了勾唇。
他壓低聲音，非常不懷好意的：“吃這個就不好意思，以後吃點別的怎麽辦？”
房間沒開燈。
陳燼在密碼鎖打開的那個瞬間，一把將林書夏拉進來抵在牆壁上,根本也顧不上去開燈。
昏暗的環境下,整個視野都是模糊的。
可其他的感官卻是更加的明顯。
距離太近了。
林書夏能清晰地感受到,陳燼身上被雨水打濕後愈加凜冽的煙草味。還有他垂頭湊過來時，落在她耳垂上溫熱的吐息。
空氣潮濕又悶熱。
不知名的情緒在暗暗湧動。
林書夏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樓下淋雨起反應了，怎麽渾身像發燒一樣。
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來回循環的,都是陳燼湊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的那句話。
——“你是不知道我多喜歡你？還敢跟我上來？”
像是回到了陳燼挑明那天的籃球場。
因為他簡單的一句話，心跳橫衝直撞,隱隱逼近失控的邊緣。
“……”
林書夏腦子發麻，幾乎是無意識地喃喃出聲：“我,我怎麽知道。”
她又不是陳燼。
怎麽會知道,他有多喜歡……她。
話剛說出口，林書夏便怔住了。
睫毛不自覺地抖了抖,垂下眼不敢和他對視。
這句話好奇怪。
好像故意說出來的一樣，在逼著陳燼采取行動來證實。
可她根本沒那個意思呀。
陳燼眼眸黑漆漆的,眸色深得可怕。
他手指蹭了兩下幹淨的衣角,微涼幹燥的的指尖抵住林書夏的下巴，往上輕輕抬了抬。
開口的嗓音透著啞：“那你仔細感受一下。”
陳燼身體往後撤了撤,清冽幹淨的氣息遠離又倏然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像是為了給林書夏反應的時間,垂頭緩慢地靠近。
眼神幽深,直勾勾地盯著眼前柔軟飽滿的唇瓣。
隨著他的靠近，溫熱的呼吸落在了唇周。
有些癢。
林書夏下意識偏過頭，避開那灼熱撓人的吐息。
陳燼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的動作,手指微動，將她的頭發別在耳後。
微涼柔軟的嘴唇擦過白皙的下頜骨，湊近她的耳朵，叼住了白皙薄軟的耳垂。牙齒咬住軟肉，齒間用力不輕不重地磨了兩下。
耳垂上的神經是最敏感的，再溫柔的含咬也是痛的，酥麻的，明顯的。
林書夏毫無防備，不受控製“呀”地叫出了聲。
小姑娘的聲音本就細軟，偏甜。這種掐著調發出來的氣音，直接踩著他的神經反複鞭笞。
身體某處在蠢蠢欲動。
“……”
林書夏感受到了，渾身一僵。
纖細白皙的手指住著陳燼濕透了的胳膊，指尖緊繃泛白，聲音都是抖著的：“陳燼。”
陳燼躬身垂著腦袋，抵在林書夏的肩膀上，呼吸很重。
花了幾秒平複下來，才收回了壓製著她的手，“我先去洗個澡，等一會送你回去。”
陳燼轉身進了浴室。
不一會兒，就傳來了淅淅瀝瀝的水聲。
林書夏渾身失了力一樣，軟了吧唧地靠在牆上，身體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
臉蛋燒得通紅，胸脯微微起伏。
好一會才緩過來。
林書夏身體站直，呆呆地看著浴室緊閉的門。
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被陳燼咬過的耳垂。濡濕的，還有一道明顯的齒痕。
她指尖蹭了蹭衣服。
可蹭不掉已經沾染上的他的氣息。
以前或許不懂陳燼的反應是怎麽了。
可宿舍兩個人都是老司機，手上有什麽好東西都會互相分享，有時候還會直接發在宿舍群裏。林書夏耳濡目染的，多少也懂了一點。
陳燼起反應了。
林書夏轉了個身。
麵對著牆壁，低下腦袋，腦門磕了磕牆。有幾分麵壁思過的味道。
一聲輕輕的歎氣。
林書夏抬手，捂住自己滾燙的臉頰。心裏麵思考著，待會該怎麽和陳燼自然而然地相處。
……
等待的時間裏，林書夏的心情跟坐過山車似的上下起伏。
先是從陳燼壓製下脫身而出的羞怯，然後是不知道該怎麽和他正常相處的無措與緊張，最後是等待著等待著的茫然。
他這一去。
哪怕林書夏不看時間，也覺得有些久了。
忍著尷尬和羞赧，林書夏輕手輕腳慢吞吞地靠近浴室。
對著浴室遲疑地喊了一聲：“……陳燼。”
沒有他的聲音。
隻有流淌的水聲。
林書夏輕咳兩下，緩解自己的不自在，用盡量正常又稍大的聲音說道：“陳燼，你平時雨傘都放在哪裏呀？我自己撐傘回去就可以了，你不用送我啦。”
“好了。”
浴室的門被打開，一陣冷意撲麵而來，順著風向往骨頭裏鑽。
陳燼一張臉隱在門後，看不清表情。
林書夏往後退了一步。
聽到陳燼拉開了門，走了出來。
她抬眼看了過去。
陳燼渾身像是在水裏泡過了一樣，身體比剛才更濕透，臉上的水漬匯聚成水滴狀的，墜在鋒利瘦削的下巴。但身上已經換了一件幹淨的純黑色t恤，額發被捋到腦後，一半幹一半是濕的。
眉間幾分躁鬱，卻又有點兒懶散饜足，性感的氣息撲麵而來。
林書夏收回眼，不敢再多看。
“等很久？”他垂眸問。
“沒，沒有很久，”林書夏語氣有些擔憂的，“你剛才才淋了雨，又洗冷水澡的話，不會感冒嗎？”
陳燼剛轉身要去拿傘的動作一頓。他回頭看過來，眼神非常意味深長的。
明明他沒開口，可話好像都寫在了臉上——我洗冷水澡，是誰的原因？
林書夏猛地垂下腦袋，小臉俏紅，咬了咬唇急忙轉過身往外走，“我去外麵等你。”
背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
—
陳燼平時都住在學校，偶爾周末有事才會回來。
但也沒碰上過下雨的情況。
花了五六分鍾，才在陽台找到了一把黑色的折疊傘。
陳燼出來的時候，林書夏的臉色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她低著頭，盡量不去和他對視。視線向下，就看到了陳燼拿在手上的傘。
“隻找到一把傘嗎？”林書夏眉毛皺了皺，“外麵的雨好像下得挺大的，一把傘可能不夠。”
一開始是毛絨般的細雨，繼而是一陣呼嘯的狂風暴雨，猛烈地撞擊著玻璃，乒乒乓乓的，像是在玻璃上奏樂。
林書夏即使是站在門口，都聽到了走廊深處的回聲。
陳燼：“等會去超市買把傘。”
林書夏：“嗯。”
兩人搭了電梯下樓。
一出電梯廂，冷風夾雜著濕冷的水汽穿堂而過，潑盆大雨傾斜著灌了進來。
小區內的植被承受不了這場雨似的，紛紛垂下了枝葉。四周一片昏暗，隻有不遠處正在營業的超市散發出亮堂堂的光。
林書夏看著眼前連成串的雨幕，一臉憂愁：“雨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大了？”
她看了一眼陳燼，又看了看他手上的傘，“你上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然你估計又要淋濕了。”
陳燼勾起唇角，垂眼看著她：“要麽我送你回學校，要麽你今晚在我這睡一晚。”
隻給林書夏在兩個選擇中選一個，再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啊？”林書夏驚呆了。
睡一晚？
和陳燼兩個人？
林書夏盯著自己的腳尖，聲音輕輕的：“……那我還是回學校吧。”
聽到她這句話，陳燼也不意外。撐開傘，往林書夏的方向偏了偏，“先去超市買把傘。”
折疊傘不比直杆傘，有點小。
林書夏被陳燼攬進懷裏，提著一顆心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明明雨傘都往自己身上偏了，可袖子依舊留下了濕噠噠的水痕。
再看陳燼，半邊肩膀都暴露在傘外。
超市就在不遠。
可到了超市，林書夏身上早已是一片狼藉。
小皮鞋像是泡在了水中，裙擺輕輕地黏住小腿，留下一道明晰的水痕。隻有上半身還是完好的，沒有被雨水打濕。
陳燼抖了兩下雨傘。
傘上的水珠掉落，頃刻染黑了腳下的水泥地。
“我去買把傘。”他說。
“陳燼。”林書夏叫住他，“等一下。”
陳燼挑了下眉，笑了：“改變主意了？”
“……沒有，”林書夏有些臉熱的，“我就先看看。”
林書夏打開手機，點進打車軟件。
陳燼應該是把車停在學校了，不然會直接下去停車場開車回學校去。
雨勢太大了，走到地鐵站上估計全身都要濕透了。可這樣的天氣，很可能也沒幾個司機接單。
林書夏又等了一會兒了。
還是沒人接。
她歎了口氣，取消了訂單。
“怎麽了。”陳燼問。
林書夏搖了搖頭：“沒事。”
拿在手上的手機突然震動。
舒雯打來的電話。
“夏夏！”舒雯在那頭喊道，“雨越下越大了，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林書夏抬眼看了下陳燼。
在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神後，下意識偏過腦袋，避開他的注視，輕聲說，“我今晚，不回學校了。”
舒雯愣了：“你住你朋友家嗎？你們不都才見過幾麵，安全嗎？”
林書夏點點頭，想到舒雯看不到自己的動作，又“嗯”了一聲。頓了頓，補充道：“我遇到……陳燼了。”
那頭安靜了好幾秒，毫無預兆地突然叫了一下。
林書夏耳朵受到了摧殘，下意識把手機拿遠了點，也就沒聽到舒雯在那頭說的話。
舒雯：“你們什麽時候進度這麽快了？居然都到那一步了嗎？天啊我剛聽說結婚證可以加一個學分誒！夏夏你可以爭取一下早日和陳燼領證！！”
可陳燼聽到了。
他頓了頓，想到剛才聽到的話，垂眼看著林書夏，忍不住舔唇低笑了聲。
林書夏是有聽到陳燼的那聲笑的，剛想抬頭問他到底在笑些什麽，舒雯久久沒聽到她的聲音，一個勁地揚聲叫她。
把手機貼著耳朵，又和舒雯說了幾句話，才掛斷了電話。
陳燼看了她一眼，進了超市。
林書夏想到自己晚上，必須要在陳燼家睡一晚，身上濕噠噠的，也沒有換洗的衣服。可不洗澡的話，會很不舒服。
想了想，也走了進去。
陳燼就站在進門的盒飯區。
林書夏走過去，看到他拿起了一盒鐵板烤雞飯，愣了愣，“你晚上還沒吃飯嗎？”
“嗯，”陳燼又拿了一盒，低聲問，“陪我吃點？”
“不要了，”林書夏把其中一盒雞排牛肉雙拚放回去，“我晚上吃了火鍋，還挺飽的。”
話一說出來，林書夏瞬間反應過來自己今晚一直沒注意到的事情。
她吃了火鍋，身上一身火鍋味兒，還和陳燼湊那麽近。
陳燼肯定都聞到了！
可他好像沒什麽特別大的反應。
或許她身上的火鍋味不重？
林書夏想著，胳膊抵在鼻尖，低頭嗅了嗅。
一股火鍋味。
“……”
今晚肯定要洗澡！
陳燼察覺到小姑娘呆愣愣地看著手裏的盒飯，情緒突然低落了下去。
然後放下盒飯，轉身噠噠噠的，跟個無頭蒼蠅一樣，像是在找什麽東西在超市裏亂竄。
“找什麽？”陳燼問。
“……沒什麽，”林書夏不自在的，“我隨便看看。”
照理說陳燼住在這兒，應該對超市很熟悉的。
可她實在問不出口。
也不知道這家超市有沒有賣一次性的貼身用品。
林書夏非常苦惱的，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不早點回去。
那就不會發生借住陳燼家的這件事了。
不過好在超市有賣她需要的東西。
陳燼接過加熱後的鐵板烤雞飯，轉頭就看到小姑娘興高采烈腳步歡快地走了過來。
一點都沒有剛才萎靡不振的樣子。
瞥到她手裏拿著的小小的東西。
陳燼隨口問了句：“買什麽了，這麽開心？”
林書夏“啊”了一聲，猛地捏著手裏的東西往身後藏。
動作太慢，陳燼還是看到了。
長方形狀的一小包東西。
五條裝的，白色的，薄薄的一片，還他媽是蕾絲邊的。
陳燼眼皮子痙攣似地一跳。
“……沒什麽。”林書夏紅著臉，也不敢看他，“我剛才看那邊好像有東西還挺好吃的，我去買點。”
轉過身一溜煙跑走了。
林書夏也是剛才路過生鮮區，看到超市有一塊單獨鹵味的區域。
還挺香的，一下子就勾動了她吃得挺飽但還是有點兒想吃東西的食欲。
窗口隻有一個營業員。
林書夏拿了一點自己平時愛吃的東西，又拿了一些營業員推薦的。拿的時候不覺得多，等稱重量的時候，發現還挺有分量的。
“有什麽忌口的嗎？”營業員一邊加熱一邊問。
“沒有，”林書夏想了想，說，“麻煩香菜多放一點。”
陳燼好像不吃香菜。
可他買了盒飯，應該也不吃這個吧？
但萬一陳燼也想吃呢？
林書夏不經意地抬頭，正好看到了陳燼。
她伸手，朝陳燼揮了揮手。
陳燼走了過來，下意識先垂眸掃了一眼小姑娘的手。
她不知道從哪裏扒拉出來的黑色袋子，也可能是找超市的工作人員拿的，提袋耳朵輕輕地吊在手指上。
塑料袋是純黑色的，不透光。
小姑娘的手指細細白白的，兩種顏色黑白分明。
林書夏抬手指了指，看向陳燼：“你要吃這個嗎？”
陳燼淡聲：“不吃。”
林書夏“噢”了一聲，“阿姨，那我要多一倍的香菜！”
小姑娘心滿意足的，眼睛不自覺彎成月牙，溫柔又柔軟的。
陳燼盯著她看了幾秒，嗓子突然就有些癢。
—
等重新回去，已經快九點了。
可能是因為心境的不同，林書夏這回有些拘謹地跟著陳燼進去。
陳燼拿了雙拖鞋，放在了林書夏麵前。
拖鞋是他的，非常大。林書夏一顆顆腳趾頭蜷著拖鞋，幾乎是用腳尖著力往前走。
小姑娘手指纖細漂亮，腳趾頭也生得好看。白玉一樣，圓潤又小巧，指甲蓋也是粉的。
陳燼盯著看了幾秒，才移開了視線。隻是開口的嗓音有些啞：“先去洗個澡？”
林書夏點點頭。
剛才下去那趟，她渾身黏膩膩的很是難受。加上自己一身火鍋味，也想早點洗澡。
她垂頭看了眼身上濕了一半的裙子，抬眼看了看陳燼，囁嚅兩下還是開了口：“你有什麽不穿的衣服嗎？我想換一下。”
陳燼打開客廳的燈，“我去給你拿。”
他進了房間，很快出來了。
手上拎著一套灰色的長袖睡衣，薄款的。
“我沒穿過。”陳燼說。
林書夏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她把手裏的東西放在茶幾上，抱著陳燼給的睡衣進了浴室。
浴室很大，幹濕分離的。淋浴間有一道玻璃門專門隔開，一整麵鏡子，牆壁上還有嵌入式的電吹風。
陳燼前不久才在這洗了個澡。
抽風機沒開，地上還有蜿蜒未幹的水跡。旁邊的衣簍放著他換洗的衣服。他身上侵略性的氣息仿佛還殘留著這空間裏，無孔不入。
林書夏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呼出來。
盡量忽視這是在陳燼的家裏，隻當做還是在宿舍，就十分正常地洗了個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心跳飛快跳動了一整晚的心髒，這才慢慢平靜了下來。
女孩子洗澡一向挺慢的。
哪怕這裏沒有護發素和身體乳等一堆林書夏平時常用的東西，她還是洗了快半個小時的澡。
吹完頭發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陳燼早就解決了鐵板烤雞飯。
他靠著沙發，黑色的筆記本電腦擱在腿上。手邊有一本厚厚的專業書，不時地翻動兩下。
林書夏走過去，好奇的：“你是在寫論文嗎？”
陳燼“嗯”了一聲，抬起頭來。
他的睡衣對她來說太大了。
小姑娘的褲腿卷了好幾卷，袖子也是，露出一截白皙纖瘦的手腕和腳腕，在光下接近透明似的，白得晃眼。
林書夏沒再打擾他。
在茶幾旁挑了個位置，坐在地毯上蜷著腿吃東西。
她們宿舍有晚上吃夜宵的習慣，到點了就會有人組局點外賣。
今晚火鍋的確吃得有點飽，但她在超市看到鹵味的窗口，就非常單純地想再吃點東西。
林書夏撕開一次性筷子，夾了片薄薄的千頁豆腐。嚼了兩下後，眼睛不自覺睜大，亮晶晶的。
好好吃哦！
陳燼抬了抬眼。
林書夏左手抱著雙腿的膝蓋團坐，身體一前一後蕩著秋千似的，狀態舒緩愉悅。
腮幫子鼓鼓的，嚼啊嚼，像隻正在進食的小倉鼠。還特別滿足地眯著眼睛，眉眼彎彎的。
察覺到陳燼在看她。
林書夏剛咬住一截綠色的四季豆，一截一截地咬進嘴裏，抬眼疑惑地看過去。
“好吃？”陳燼盯著她問。
“嗯！”林書夏用力地點頭，“特別好吃！”
本來是擔心會影響到陳燼寫論文，才一直默默地吃東西。但他主動提到話頭，林書夏的話也就跟著多了起來。
“超市的東西其實都不是很好吃的，但這個真的還蠻好吃的。我讀高中的時候，校門口有個鹵味攤子很受歡迎，超市的味道就和那個差不多，還挺正宗的！”
大概是看她買的東西太多了，營業員裝了好幾雙一次性筷子。
林書夏拿了副新的，夾了片鴨胗，手心捧著遞到陳燼麵前，仰著頭期待地看著他，“你要吃看看嗎？”
非常不巧的。
上麵黏了一片小小的香菜葉。
“啊。”林書夏目光一凝，有些後悔的，“早知道我剛才就不加香菜了。”
她手腕動了動，想要收回手。
陳燼卻已經傾身靠過來。
兩人身上如出一轍的味道交織在一起。
陳燼低著腦袋，咬住那塊鴨胗。
鋒利突出的喉結上下滾動，很快吞咽下去。
林書夏看了一眼空空的筷子，又看了看陳燼，迷茫的：“你不是不吃香菜嗎？”
陳燼也看著她：“味道不重。”
“那你還好誒，”林書夏說，“舒雯，就是我舍友，她連香菜的味道都聞不來，你好歹還能接受一點。”
陳燼靜靜地聽著她說話的聲音。
那一刻的心理是非常奇怪的。
看到她那麽喜歡香菜的味道，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香菜其實也不是那麽難以下咽”的感覺。
安靜的客廳裏，隻有敲擊鍵盤的聲音。
林書夏一邊吃東西一邊玩手機，沒一會就覺得飽腹，三兩下係好袋子，低頭往四周看了看。
“陳燼，你家垃圾桶在哪裏呀？”林書夏問，“我剛才進門還有看到的，怎麽不見了？”
“飽了？”
“嗯，”林書夏看著桌上的一大袋食物，“買太多了，但我吃不掉，隻能丟了。”
她鼻子皺巴巴的，很是惋惜：“好浪費，以後我再也不買這麽多東西了！”
陳燼一頓，將筆記本電腦放到一旁。
身體往前傾了傾身，伸手把桌上的袋子拉到跟前。拿起林書夏傾斜放著的筷子，往旁邊撥了撥上麵的香菜葉，隨意地夾了塊香腸，送入口中。
“……”
林書夏呼吸頓住了，瞪大了眼睛看他：“陳燼！”
“嗯？”陳燼漫不經心的，“怎麽了？”
林書夏看著消失在他嘴裏的筷子，又看了看桌上的鹵味，忍著羞赧：“那是我吃剩下的！是要丟掉的。”
——你怎麽能吃？
“不是覺得浪費？”陳燼又問。
“可是……而且……”林書夏實在忍不住了，聲音呐呐的，“筷子上有我的……口水。”
上次在便利店，關東煮用的是竹簽，喂他還好，反正沒碰到什麽。
可她拿筷子的時候，習慣性就會咬兩下。
現在全被陳燼吃進去了。
明明還有那麽多沒用的一次性筷子。
他……他就非得用那副她用過的。
林書夏的臉燒燒的，耳根子都是紅的。
恨不得直起身，伸手扒住陳燼的手臂，讓他不要再動筷了。
陳燼看著她，忽然勾了勾唇。
他壓低聲音，非常不懷好意的：“吃這個就不好意思，以後吃點別的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