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看電影前,老師就把教室裏的燈全關了。隻有投影儀前的多媒體幕布散發著絲絲光亮,可撞上了冰山即將沉沒的泰坦尼克號,場景的色調也是暗的。


    教室裏一片昏暗。


    陳燼前後兩排都空著,哪怕大家有意無意地把視線撂過來,也隻能看到陳燼靠過去的模糊身影,聽不清大概說了些什麽。


    但林書夏不知道情況。


    隻知道陳燼剛才那一聲完全沒有壓著聲音,落在她耳邊就跟平地一聲驚雷的效果差不多,也生怕別人聽見。


    大家都在認真地看著電影,她和陳燼卻偷偷在說話。


    而且!他還做小動作了!


    摸她的耳垂了!


    陳燼手肘搭著桌麵,脊背微弓,側頭盯著林書夏。


    左手指尖穿著柔軟的碎發,觸碰上薄軟的耳垂,輕輕地捏了兩下,然後清晰地察覺到指尖觸摸到的冰涼,逐漸變得滾燙。


    他笑著問:“耳垂怎麽這麽燙?嗯?”


    林書夏紅著一張臉。


    如果說剛才還能欲蓋彌彰地對待陳燼的行為,這會兒這句話,就是把在老師眼皮子底下的小動作搬到了明麵上了。


    林書夏往旁邊挪動了下。


    “倏”地一下,把自己的耳垂還有頭發,從陳燼手裏解救出來。


    “你不要這樣子。”林書夏睫毛亂顫,小聲說。


    “哪樣?”陳燼挑了下眉,壓低聲音,“摸你?”


    “……”


    這句話說得可太有歧義了。


    明明是在上課期間摸她的頭發還有耳垂,可硬生生被他說出了他們好像在做一些壞事的感覺。


    林書夏抬手捂著臉,還是耐不住熱度節節攀升。


    臉蛋被雙手遮擋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著陳燼認真地補充:“是摸我的耳垂,還有頭發。”


    陳燼又湊近了點,幾乎是用氣音和她說話:“不喜歡?”


    林書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捫心自問,她其實一點兒都不排斥陳燼的觸摸,可還是放不開在別人麵前親近。


    但說喜歡吧,這聲“喜歡”,也實在說不出口。


    偏偏陳燼故意似的,又伸手捏住了軟薄薄的耳垂。這回用了點力氣,是在提醒她趕緊回答。


    林書夏突然想到昨晚熄燈後,宿舍針對她和陳燼的交往展開的群聊。


    舒雯:“陳燼要是做了什麽事或者說了什麽你招架不了的話,你就說你注意一下你還在追我呢,我們還沒有在一起,我保證他會很聽話的。”


    林書夏實在想象不了陳燼聽話的樣子,很是詫異的:“真的嗎?!”


    “真的!”許初意接過話,煞有其事地點頭,“男人都是這樣愛得寸進尺的!偶爾就需要敲打敲打!”


    林書夏想著她們的話,一反常態地朝陳燼湊近了點。


    陳燼聞到了一點點摻雜著花香的氣息,還有小姑娘唇角的草莓味。


    他剛才進來就注意到了,她似乎塗了帶水果香味的潤唇膏,唇瓣飽滿柔軟,水潤潤的。牙齒磕進唇瓣,都能留下清晰的牙印,非常擾亂人心。


    “陳燼。”


    小姑娘叫著他的名字,聲音細細軟軟的,提醒他:“我們還沒在一起呢。”


    她聲線天生細,也沒威脅過別人。這種半帶威脅的話,說出來也像是在撒嬌。


    但效果依舊很明顯。


    “……”


    陳燼的呼吸一下子頓住。


    半晌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行啊你,都知道抓我命門了。”


    林書夏心虛極了:“什麽呀?!”


    她隻是,想讓他在課堂上收斂一點而已的!


    剛才那句話威力的確是明顯的。


    不僅對陳燼的,還有對林書夏的。


    畢竟說了那樣一句話,很像是在威脅他。


    她心跳也狂跳不停,好久才平複下來。又冷靜了一會兒,支著臉蛋看著電影。


    電影進度很快。


    畫麵已經來到沉船的一幕了,傑克浮在平靜無波的海麵上,身體逐漸地變冷。


    身旁沒了幹擾的對象,林書夏的注意力卻怎麽也集中不了。


    視線忍不住透過指縫,偷偷瞥向陳燼。


    他靠著椅背,腦袋垂著,頸椎棘突明顯凸起。修長的手指抵著手機屏幕,懶洋洋地滑著。


    手機的白光打在他的臉上,神情有幾分淡漠。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抬起頭看過來。


    稍微揚了下眉。


    但卻也沒再多說什麽,也沒再做其他的動作。


    林書夏手指飛快地合攏,慢慢地轉著腦袋,將視線重新投注在台上的電影裏。


    陳燼的狀態,和舒雯說的一分不差。


    舒雯真的好厲害哦!


    林書夏心想。


    —


    《泰坦尼克號》電影時長三個小時。


    中間下課鈴響,老師拖著沒下課,才緊趕慢趕地把這部電影看完。


    “太久沒上這門課了,時間把握不好。”老師道歉說,“下禮拜我盡量挑時長短點的電影,我們早點下課補償大家。大家要是有什麽想看的電影,也可以在學習通群聊裏告訴我。”


    底下稀稀拉拉地應幾句,都想早點下課。


    林書夏蓋好筆帽,把桌上的東西收進粉紅色的帆布包裏。


    東西太多,她收拾的動作不自覺比別人慢。


    林書夏白天一共三門課。


    晚上出門得著急,幾門課的書都還沒拿出來,拎起來很是有重量。


    然而有重量的帆布包隻在手上待了一秒,就被陳燼卸過去拎在手上。


    “我拿。”他說。


    教室裏還有沒離開的人,聽到動靜看了過來。


    像是看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拉了拉同伴。然後一群人齊齊看過來,同時瞪大了眼睛。


    林書夏臉蛋發燒,不自覺抓了下頭發。


    她的帆布包是粉紅色的,還掛著一隻白色的小熊,完全女孩子化的東西。陳燼直接拎過去,懶散地背在肩上。


    他個高腿長,肩膀寬。眉骨硬朗,氣質偏向淡漠,偶爾還有點不近人情的冷漠感。


    此刻背著一個粉紅色的帆布包,哪哪看著都有些奇怪。


    林書夏抬手,想去拿自己的帆布包,“我自己背就好了。”


    陳燼身體一偏避開她伸過來拿包的手,林書夏指尖猝不及防地就碰上了他的喉結。


    凹凸明顯,硬硬的,還上下滑動了下。


    林書夏當場愣住了。


    瞪大眼睛,呆呆地看著他。


    陳燼“嘖”了一聲,單手扣住她的手腕,聲音很啞:“你是拿包還是撩我?”


    “……”


    林書夏自知理虧,也不和他爭了,“沒有。”


    但還是忍不住提醒他:“我們待會要走回嘉禾校區,路上都是人!你要是背這個包的話——”


    話沒說完整,但餘下的意思也很明顯。


    陳燼要是背這個包的話,估計能吸引一堆人的注意,可能今晚的校園論壇又是一場風暴了。


    陳燼挑了下眉。


    怕他不明白,林書夏又補充道:“會被人笑的。”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陳燼勾唇,“走吧,送你回宿舍。”


    —


    這個時間點,大家都剛剛下課。


    林書夏剛才在教室裏拖拉了一會兒,和陳燼出來的時候整棟樓都差不多走光了。


    她輕舒了一口氣。


    以為沒人會看到,會一直相安無事地走回宿舍,肩膀不自覺塌下來,很放鬆的狀態。


    誰知道一拐進燈光明亮的主校道,四麵八方密密麻麻都是人,全是從不同教學樓剛下課出來的學生。


    “剛才匹配到的不知道是哪個傻逼,操作也太——”


    “誒太什麽了,別話說一半——”


    似乎是看到了什麽極其驚悚的事情,兩句話分別硬生生地喀一半在喉嚨裏。


    接收到周圍驚訝的注視,林書夏都替陳燼尷尬起來了。


    偏偏這個人跟沒事人似的,也的確不在意他人的眼光,還伸手替她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頭發。


    林書夏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說:“我們趕緊走吧。”


    陳燼掀了掀眼皮子。


    視線掃過林書夏攥著自己的手指,還是配合地抬腳跟上。


    晚修課都集中在舟山校區。


    越靠近嘉禾校區,路上就越沒遇到多少人。


    林書夏徹底放鬆了下來。


    也有了多餘的心思想其他的事情。


    偏頭看向陳燼,她忍不住問:“那以後的電影課是肖揚學——”


    覷見陳燼看過來的眼神,林書夏空咽了下,及時挽回,“是肖揚來上課,還是你替他來上課啊?”


    陳燼把問題丟給她:“你希望我來上課嗎?”


    “啊?”林書夏不是很懂,“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嗎?”


    陳燼漫不經心的:“你想我來上課,我就替他來上課。”


    林書夏心跳漏了半拍。


    平心而論,比起在課上都沒一個認識的人,她還是挺希望陳燼在的。


    “但你不用上課嗎?”林書夏問。


    話音剛落,她又反應過來地“哦”了一聲,“我聽說你選修學分都修滿了。”


    陳燼一頓,笑了:“你還挺關注我啊。”


    說得仿佛她很早就注意到了他一樣。


    “沒有!”林書夏很著急地解釋,“別人說的時候,我正好就聽到了!”


    還小聲嘟噥:“我才沒有……很關注你!”


    以前還不喜歡他的時候,總是時不時就聽到和他有關的消息,下意識就記住了。


    現在卻會不自覺地,找尋和他有關的事情,想要知道他的所有。


    可這樣被陳燼說出來。


    林書夏臉皮薄,受不住。


    陳燼這下直接笑出了聲。


    隻是趕在小姑娘臉紅氣惱前,揉了一把她的腦袋,直接道:“以後我都陪你上課。”


    —


    整座校園很安靜。


    經過室外籃球場的時候,才傳來明顯的打鬧聲。


    一路走到女生宿舍。


    女生宿舍樓下還是老樣子,紮堆聚集了情侶們。宿舍大門口的,小樹叢下的……還有明目張膽抱在一起直接互啃的。


    林書夏視力好,看到那個男生低頭在女朋友鎖骨上啄出一個草莓印後,慌忙地轉移視線。


    莫名就聯想到陳燼身上。


    他以後應該不會……也這樣的吧?


    耳垂突然又被捏了一下。


    林書夏“呀”地一下輕呼出聲,順著揉捏自己耳垂的手,就看到陳燼被路燈刷得有些溫柔的臉。


    陳燼垂眸看著她:“看到什麽了?臉紅成這樣。”


    林書夏心虛地搖了搖頭:“沒有。”


    可眼神卻又不自覺看過去。


    好像親得挺久的。


    剛才遠遠就看到了,走過來還在親。


    這樣不會窒息的嗎?


    林書夏胡亂地想。


    陳燼順著她的視線,扭頭看了過去。


    林書夏想把他叫回來,讓他別看。


    視線觸及還被他背在肩上的單肩帆布包時,下意識轉移話題:“到宿舍了,你把包給我吧。”


    陳燼回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林書夏被他看得一陣臉紅,保持鎮定開口:“我的包。”


    陳燼沒說什麽,勾下了搭在肩上的單肩包,卻直接拎在手上,沒遞給她。


    肩上被帆布包壓出來的印子,一下子就暴露在了光下。


    林書夏知道自己的帆布包挺重的。


    她路上是坐小白來上課的,感覺還好。可拎著包走上四樓教室時,中間連換了好幾次手。


    也沒想到會把陳燼的衣服壓出一道印子了。


    林書夏皺了皺眉,鄭重地說:“謝謝你幫我拿包回來。”


    “嗯?”陳燼不解。


    林書夏伸手,指了指他的肩膀,“都壓出一道痕跡了。”


    陳燼掃了一眼。


    他這件外套挺柔軟的,一下子就被壓了下去。帆布包都拿下來半天了,還沒恢複原狀。


    難怪小姑娘覺得抱歉。


    陳燼很突然地笑了下。


    在林書夏詫異的眼神裏,俯身彎腰,湊近她的臉,“那你是不是,該給我點甜頭?”


    林書夏睫毛顫動,呆呆地看著他。


    似乎沒料到——明明是他主動背的單肩包,結果還要甜頭的。


    她的眼睛水潤明亮,情緒都寫在了裏麵。


    驚訝又迷茫的。


    陳燼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挺貪得無厭的。


    小姑娘對他沒意思的時候,他想要她喜歡他;等小姑娘開口讓他追求後,都還沒追到呢,他又得寸進尺地討要甜頭。


    還挺不是人的。


    剛這樣想著,一道身影突然擠進了他的懷裏,雙手摟著他的腰。


    帶著他今晚一直聞到的香味。


    陳燼身體一僵。


    反應過來後下意識地,把手裏拎著的單肩包往後挪開,免得課本的尖角撞上了她。


    但林書夏隻是抱了一秒,就退開了。


    臉很紅,聲音輕輕地問他:“這樣可以嗎?”


    林書夏是真的覺得挺抱歉的。


    人要是長時間背著重物,肩膀會產生酸澀感,好幾天才會恢複。這本來是因為她忘了把課本拿出來的,卻害得陳燼接下去幾天胳膊都會泛酸。


    這會聽到陳燼那樣說,下意識地就想做些什麽。


    但或許是被周圍的環境影響到了,衝動之下就做出了這樣的動作。


    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想立馬就離開這兒,離開陳燼的視線。


    林書夏伸手,去勾被他提在手上的帆布包。


    陳燼回過神來,往後撤了撤。


    林書夏疑惑地抬頭:“陳燼?”


    小姑娘想去拿她的包,彎著腰,臉就貼在他的手臂上,軟軟小小的,仰著頭看他。


    眼睛裏也全是他。


    陳燼低著眼和她對視,低聲問:“男生可以進女生宿舍嗎?”


    林書夏驚了下,慢慢地直起身。


    不知道陳燼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


    “你要做什麽嗎?”


    林書夏反應過來,認真地和他細細解釋,“一般來說,男生是不可以進女生宿舍的。但如果你有特殊情況的話,是可以和阿姨商量的,看可不可以讓你進去。”


    “那我去和她商量。”


    陳燼頓了頓,聲音低沉又沙啞:“我幫你把包拿上去,你給我親一口。”


    大概怕自己這態度嚇到小姑娘了,視線緊緊地鎖著她,又緩慢地補充了句:“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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