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市。


    傅醫生在反思。


    那天岑林說的話一直在她耳邊。


    他說她是小學生模式,雖然是說笑,但傅廈來來回回品了品,好像有一種抱怨在裏麵。


    傅廈確實不懂戀愛,像楊暖那樣談過的男人兩隻手數不過來的,分配給每一任的時間都很有限,但她幾乎在每一任身上,都完成了從小學到中學到大學,甚至到博士的過程。


    傅廈從前是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看得多了,看到不止楊暖,醫院裏的同事也都在用成年人的速度走完這些過程。連傅醫生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緩慢了。


    越是這麽想,岑林說的話,小小的抱怨意味也就越濃了。


    他們兩人的關係,明明是她率先提出來的,現在她卡在這裏遲遲不向前走,是不是也不太對?


    傅醫生反思了一個星期,等到了周五的時候,她主動給她的新男友發了條短信。


    【明天一起看電影吧。】


    他應了:【好的,傅醫生。】


    傅廈盯著後麵三個字愣神,每次他叫她“傅醫生”,傅廈都有種奇怪的感覺,她說不出來是怎樣的感覺,反正,總是耳邊熱騰騰的。


    但大事在前,傅廈就顧不了這麽多了。


    她準備在這個周末,先把小學中學念完。


    如果說博士是買可樂,那麽小學、中學、大學,是不是對應著,牽手、擁抱、接吻?


    傅醫生單純地理解著這些過程,認為自己也不能落於人後。


    周六那天,她翻出來一件好久沒穿過的花灰色連衣裙,學著網上的教程,給自己腰間係了個像樣的結,然後如約發了個信息給岑林,問他準備好了嗎。


    信息剛發出去,就響起了禮貌的敲門聲。


    傅廈打開門,見他已經到了。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襯衣搭淺色格紋西裝馬甲,那小馬甲恰到好處地束在他的腰間,貼合著他的腰背和胸腹,他領口開了兩扣,露出些許鎖骨風情。


    傅廈趕忙咳嗽了一聲,讓自己回神,這才發現他口罩上的那雙眼睛,正柔和地看著自己。


    “傅醫生今天更漂亮了。”


    “謝謝......”


    傅廈今天是要辦大事的,一路都保持了矜持的做派,隻不過等岑林開車到了電影院門口,她也沒找到契機進行第一步,牽手。


    不能什麽事情都堆到看電影的時候,氣氛烘托到位再辦事,傅廈冥思苦想著怎麽先把第一步進行了,就看見不遠處有個花店在促銷玫瑰。


    九支玫瑰束成一小捧,看著美麗,價格也美麗。


    她靈機一動,立刻支了岑林去買票的地方排隊,自己迅速地去花店,挑了一捧最嬌豔的玫瑰,藏在了身後。


    等她買好了花,走到岑林身邊的時候,男人似有所感地轉頭向她看了過來。


    他歪著頭看她,就好像能把她看穿一樣。


    傅廈趕在他看穿之前,叫了他一聲。


    “岑林。”


    “怎麽了?”


    她把鮮花拿了出來,九朵玫瑰整整齊齊,花瓣上有凝成珠的清水,嬌豔欲滴。


    “送給你。”


    鮮花送美人。


    傅醫生做到了。


    她把花遞到他臉前,他微微挑眉,露出些許驚訝。


    “喜歡嗎?”傅廈問他。


    男人先是一愣,而後垂著頭笑了,仿佛是特別好笑,又多笑了兩聲。


    “非常喜歡。”


    傅廈:“......”


    有什麽不對嗎?


    他伸手接過她的玫瑰,指腹碰到了她的手,不知怎麽,他沒收回,反而笑著瞧了瞧她,用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輕按了兩下。


    若是放在之前,傅醫生這會,一定是飛快地把手收回去了。


    她今天也想這麽辦,但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的小目標。


    傅廈沒有收回手,反而勇敢地反過來覆上了他的手。


    男人又是一愣,微微睜大眼睛去看傅廈,傅廈深吸一口氣任著他打量,愣是沒把手鬆開。


    他又笑了,但非常識情知趣地用另一隻手拿走了玫瑰,另一隻手就留給了傅廈,由著她攥在手裏。


    他隻是極輕聲地提醒了她一下。


    “傅醫生,其實你可以不那麽用力。”


    傅廈愣住,低頭去看被自己握在手心裏的岑林的手。


    捏白了。


    “......”


    不管怎樣,傅廈沒有鬆開他,直到排到售票台前,也總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傅醫生小學升初中了。


    “今天沒有愛情片了,傅醫生,看恐怖片可以嗎?”


    傅廈之前瞧了一眼近期電影,最近是有愛情片上映的,沒想到這片子上映效果不好,排片減少,反倒是小眾恐怖片的排片量加了上去。


    但,傅醫生皺眉,恐怖片怎麽才能烘托氣氛,讓她完成第二步呢?


    傅廈猶豫之際,竟然發現,這一場看恐怖片的,都是些小情侶。


    約莫是女生都不太敢看,所以,和男朋友結伴看電影來了。


    既然如此,可見恐怖片在情侶之間也是有些特殊作用。


    傅廈說好,說完沒等岑林反應過來,就把票買了。


    岑林歪著頭瞧了瞧她,手裏還拿著她送的花。


    “那就謝謝傅醫生請我看電影了。”


    他很自然地拿著花進了放映廳,傅廈感到了順利,覺得今天一定有個好的進展。


    這場恐怖片以搞笑和恐怖兩種劇情穿插進行,這樣看下來,倒也不是太恐怖。


    隻是到了中後段,搞笑的部分開始明顯減少,恐怖的節奏拉滿,整個放映廳的氣氛都緊張了起來。


    直到熒幕上,靜默無聲的水麵下,突然間有隻血手騰的冒了出來。


    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捂住一個人的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他拖了下去。


    影廳爆發出一陣尖叫,尖叫聲幾乎全是女聲,接著,傅廈就看到女孩子們,紛紛鑽進了男生們的懷裏。


    沒被嚇到的傅醫生,倒是被這場景震撼到了。


    她認真地思考了幾秒,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男友。


    男友也正好在這時看了過來。


    氣氛緊繃,紛紛結對的電影院裏,傅廈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害怕嗎?我也可以那樣......抱你一下......”


    問完,她想捂自己的嘴。


    他眼角眉梢都沒有一絲變化,跟“害怕”八竿子也打不上邊。


    可他卻點了頭。


    “有點害怕。可以嗎?”


    他說完,朝她伸了伸手。


    提出問題的傅廈傻眼了。


    小女生們還都縮在男朋友的懷裏瑟瑟發抖著,她腦子轉了好幾圈,最後也張開了手臂。


    不知何時,擋在兩人中間的座椅扶手被他拉了上去。


    傅廈就那麽毫無阻擋地,抱住了身旁的男人。


    她心跳的極快,就怕自己下一秒將他推開。


    但他身上有種清新柔和的氣息,莫名地,她就安靜地抱著他,或者說,由他抱著,沒有任何抗拒。


    這個擁抱很短,電影鏡頭切走之後,小情侶們都散開了來,傅廈也結束了她短暫的擁抱。


    她沒敢去看他的眼睛,隻是心下突然有種高考結束的輕鬆感。


    牽手、擁抱都結束了,她是不是中學升大學了?


    不過大學的內容,她是一時半會都不可能完成的了。


    他說,要到夏天才摘下口罩,口罩不摘,她又怎麽能完成下一步呢?


    傅醫生格外地鬆快,愉快地和這個人一起看完了電影。


    周天一早,陳梵臨時有事要出門。


    他本來說好了要給傅廈做海鮮粥的,還在網上下單了不少生鮮。


    不過項隊那邊,臨時需要他確認幾個和邵心武有關的人,他不得不跑一趟。就跟傅廈說,讓她替他收著生鮮。


    傅廈說好,轉頭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對了,我的冰箱壞了,可能沒辦法保鮮了,你什麽時候回來,放在常溫一天,生鮮會不會壞了?”


    陳梵也不確定自己什麽時候能回來,轉眼一想,直接把2201的門密碼告訴了傅廈。


    “放我冰箱裏吧,順便把你冰箱的東西也放過來。改天我幫你修修冰箱。”


    傅廈也不是沒在2201過過夜,知道密碼也不算什麽,就答應了。


    完成了兩項大任務的傅醫生,身心輕快,當天她的新男友雖然不在,但她還是開心地點了許多外賣,然後喝了點小酒。


    就在她吃完晚飯,坐在沙發上看電影的時候,突然周遭一黑。


    沒電了。


    傅廈先還以為是自己家裏的電表跳閘了,翻出手電筒去看電表,但電表穩穩當當,一點事都沒有。


    “難道是停電了?”


    傅廈看了看窗外,別的樓用電好像還是好的,她不確定起來,想去問問倆小編,但想到她倆並沒在家,轉身就去了2201.


    她開了門,屋裏一片漆黑,仿佛是連窗簾都沒拉開,一絲光線都沒有。


    傅廈要弄明白,到底是自家的電路出問題了,還是全樓都出了問題。


    她正要打開手電查看,突然被人叫了一聲。


    男人聲音極近,他叫了一聲“廈廈”。


    “別開燈,好嗎?”


    傅廈怎麽也想不到身旁還有個人,她驚得向後退了一步,卻又被穿鞋凳絆倒,人踉蹌地坐在了凳子上。


    她碰到了腿,吃痛地哼了一聲,剛要問一問男人什麽時候回來的,他突然俯身靠了過來,長臂一撈,將她從凳子上抱了起來。


    傅廈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已從她手中拿過手電,放到了一旁。


    他身上濃鬱的水汽漫了過來。


    傅廈意識到什麽。


    他是不是剛從浴室出來,還沒戴上口罩?


    傅廈連忙道,“我什麽都看不見的,你放心。”


    她確實什麽都看不見,要不然也不會被絆倒了。


    “我知道。”他輕笑說著,抱著她一路往客廳裏麵走過去。


    他很清楚這個家裏布局,走得極穩,隻是傅廈又意識到了什麽。


    他不僅沒戴口罩,他似乎其他的也......沒穿?好像隻裹了條浴巾在精細的腰上……


    與她隔著一層薄薄睡衣的胸膛,散發著獨屬於男人的水汽與熱。


    傅廈耳根慢慢燒了起來。


    “那什麽,要不我......”


    她想說回去,卻被人輕輕放在了沙發上。


    黑得徹底的客廳裏,傅廈什麽都看不見,隻是察覺身邊的人不但沒有離開,反而在一點一點靠近。


    他的呼吸與她越發交織在了一起,傅廈下意識伸手去擋,掌心卻毫無阻隔地貼在了一片起伏的溫熱壁壘之上。


    傅廈手酥麻了,整個人都要麻了。


    他輕輕笑了一聲,問了她一個問題。


    “傅醫生昨天過了小學和中學的考試,今天是不是,一鼓作氣地把大學也過了?”


    傅廈徹底睜大了眼睛。


    合著昨天她的想法,他全都了然於心?


    她懵了一秒,剛想著大學過不了,他不是每天戴口罩嗎?


    男人已然俯身傾了過來。


    “可以嗎?”暗含著蠱惑的聲音在唇邊響起。


    沒有口罩,真的要大學考試了。


    傅廈腦袋混成了一片,已經無法應對這種考試。


    而他幫她應對了。


    “傅醫生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話音落地,不等傅廈反應,溫熱的唇覆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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