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當朝歲從圈養著試吃獸的小院後一排住屋走出來時,恰好看到了進城時遇到的那位青山內門弟子徐現,他的那隻火髯蜥蜴今日竟也是穿上了一副深黑的厚重鐵甲,偶爾吐露出微微猩紅的舌尖,黑目幽深。


    “師叔,已經查明了,確實是鬼島的魔修,不過......與那日出現殺人狩獸的並非一人。”


    鐵馬冰河正寐著雙眼,躺在牆外的那張木椅上休息,微暖的陽光照在他那副魁梧高大的身體上泛出了黝黑堅實的光澤。


    徐現躬著身子,神情很是凝重,繼續說道:“最近這些日子以來,發現的魔修的數量要比往年多出不少,甚至不光是在錦繡附近,就連百獸穀和天水宗那邊的地盤也都有類似的消息傳來,師叔......”


    “你說會不會是鯨海那邊正在圖謀著什麽?”


    日光照的很暖,而剛剛才刮過一茬胡子的下巴經由這麽一曬後便開始發癢。


    鐵馬冰河伸手撓了幾下,又轉頭看了徐現一眼,淡淡嘲諷說道:“所以呢。”


    徐現神情微怔,很快回道:“自然是由師叔你出麵,聯絡百獸穀、天水宗和王家一起去鯨海視察一番,萬一鬼島上的魔修們都偷偷潛入到了梧桐州呢?”


    “說了半天竟是些廢話。”


    鐵馬冰河神情冷冽,說道:“便是大師兄都暫時破不開鬼島那詭譎奇珍的迷霧,我們一群人跑去那幹什麽?釣魚不成?”


    “卓師兄怎麽會收你這個蠢貨當弟子。”


    聽著這番嗬斥,徐現臉上倒是沒有任何尷尬的神色,實際上自拜師的那一刻起,他就時常受到鐵馬師叔類似這般的打罵,早就已經習慣了。


    “那師叔,那個魔修怎麽辦?”徐現試探著問道。


    “關起來也好,殺了也罷,總之你自己看著辦。還有,別擋住老子曬太陽,沒事就趕緊滾。”


    看到徐現的上身有些擋住日光,鐵馬冰河便頗為不耐煩的將其撥了開來,隨後喝罵了一聲。


    徐現苦著一張臉,忍不住在心裏深深歎氣,接著抬頭後看到了朝歲,又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之後才帶著自己的那隻火髯蜥蜴離開。


    “你又來做什麽?”


    看到徐現離去後,朝歲又一臉微笑著慢慢靠近,鐵馬冰河的目光便有些不善,心想青山上的這些小輩為何總是喜歡打擾自己曬太陽?


    看來還是久不在宗門讓他們忘記了應該如何尊老重道。


    “鐵馬長老,弟子是想問關於昨日的那個魔修所施展的同調,似乎和我印象裏的有些不一樣。”


    “鬼島魔修手段罷了。不過是旁門左道,梧鼠之技。”


    “弟子還是有些奇怪,禦獸三大技中的同調是指人獸之間所產生的那種堪稱雙生一體的奇妙配合,那麽至少二者之間也應該有深厚的感情積累吧?”


    “可是昨日那魔修逃命時竟是絲毫不管不顧他的那隻白首猿,看上去絕非是能夠性命相托的夥伴,可卻為何能施展出同調?”


    朝歲臉上的神情很是疑惑,事實上這也是他昨晚就想要問的一件事情。


    因為在他的認知當中,想要達成人獸之間的同調就必須宿主和契約獸之間有著無比深厚的情感,是一個需要長年累月培養的過程。


    但是那個所謂的‘魔修’陸正看上去和白首猿的感情並不深,卻能夠無條件的施展出同調,這件事確實有些顛覆自己對於這個禦獸世界的認知。


    “你隻說對了一半。”


    不知道是因為朝歲幫助商會找到了獸食銷量下滑的原因,還是因為在天光日照之下確實有些舒服,鐵馬冰河的語氣要比先前平和了許多,開始緩緩說了起來。


    “最初達成此技的先賢前輩確實是靠著你所說的二者之間的親密無間,但這並非是關鍵。”


    “所謂的同調說起來其實隻是一種奇妙的配合,就如同相處多年的夫妻、師兄弟一樣,隻要默契達到一個程度,同樣能夠複現出類似的效果。雖說朝夕相處、日積月累遲早都能夠達到此境,但這種水到渠成的修煉方式太慢。”


    “契約獸和人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二者之間天然就有一道巨大的隔閡,所以你若是指望著光靠培養感情就能夠達到同調,隻怕是再消磨個數年數十年都並非不可能。”


    鐵馬冰河靠在躺椅上,極為享受著此刻的溫暖日光,語調也繼續變得更加緩慢。


    “關於禦獸師的戰鬥手段,我雖沒有親眼見過都知道你已經陷入了一個極大的誤區,其實無論是同調還是合魂還是靈犀獸化,最堂堂正正的修煉之道就是一個字——磨。”


    “磨合情感,磨合秉性,最重要的是,磨合氣息。”


    朝歲神情微微怔住,問道:“磨合氣息?”


    “不錯。”鐵馬冰河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無論是何等樣的修行者還是所謂的奇珍八類,但凡是生育在這天地之間的芸芸眾生都會擁有一道屬於自己的氣。”


    “那氣在平常收斂,幾乎很難感受到,卻唯獨能在周身靈力湧動之際暴漲。”


    “當人獸之間的兩道氣做到完全重合,便是所說的同調之境。”


    “然而眾生之間的氣息迥異大不相同,所以想要達到氣息吻合就需要做到極其完美的控製和包容,這一點很難,便是在如今青山上的小輩裏,也就泛泛那丫頭做的還不錯。”


    朝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所以您的意思是,禦獸師和契約獸之間的氣息重合固然可以靠歲月積累慢慢磨成,但卻是一個最慢的辦法,最重要的是要學會如何去控製自身的氣息?”


    鐵馬冰河慢慢睜開了眼,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說道:“你說的不錯,低境界的凶獸因為靈智程度不高,所以並不懂得其中奧妙,它們隻是在和主人親近的情況下,下意識地做出了一個自身所無法感知到的‘包容’而已。”


    “你也可以理解為,它隻是在遷就你的氣而做出了自身的改變。”


    “相反,如果你懂得去主動感受它的氣,做出一點改變,就會發現所謂的同調玄妙也並非深奧不可及。”


    “至於你最先所說的那個魔修,他所施展的是魔修當中慣用的壓製伎倆。通過丹藥將凶獸的氣息壓製調整到與自己一致,便能省去這個磨合的過程。”


    “不過這種手段頗為血腥,更是會傷及凶獸自身,所以並非正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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