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成績當晚,夏夜寂寂蟬鳴。


    城市上空天際線閃爍一處處紅點。


    許願、原曜、顧遠航三個人蹲在天台苦苦等待。


    沙盤雖然年紀小,離高考還早著,但已經耳濡目染,早早感受到了高考壓力,自告奮勇,要和三個哥哥們一起等成績。


    他還特別驚訝,說,“啊?你們都不是清北?”


    顧遠航:“……?”


    許願感歎一句,“真好啊,我年輕的時候也覺得自己起碼考個清北吧。”


    去天台還是顧遠航提出來的,他生怕家裏信號不好,教育廳招生考試局的短信發不過來。


    許願說,你這根本就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哎,自從機場搬遷廢棄,我們這兒都看不見飛機了,”顧遠航抱著胳膊,仰頭望夜空,脖子酸,緊攥手機,“保佑保佑,我一定要考個可以學醫的分數!救死扶傷是我的使命!”


    “你怎麽從小就想學醫啊,我沒明白。”許願問。


    顧遠航答:“和你一起玩兒芭比娃娃搶救遊戲玩兒的……”


    “你別當著我男……”許願頓住,反應過來沙盤還在,吞下去後半句話,“警告你啊。”


    原曜掩著嘴笑了一下。


    “你想報哪裏的?”許願問。


    “想報個好點的醫科大學,”顧遠航說,“這樣才能學得更好嘛。”


    三個人又蹲成一排,百無聊賴地等。


    沙盤的情緒都被調動得緊張起來,時不時跟他們一塊兒看看手機。


    許願和原曜他們班上已經有一些同學收到了短信,微信群裏哀嚎聲和歡呼聲此起彼伏,考得好的報喜,考得不好的隻發表情包,許願心中一默,光看消息便能猜出個大概。


    等了好一會兒,顧遠航長長歎一口氣,說:“好事多磨,要不然我們開一把遊戲吧。”


    許願掐著時間算,也在想怎麽短信還沒發過來?原曜心態更好,知道自己估計沒超常發揮,成績和平時差不了多少甚至更低,不然各個名牌大學的電話已經提前打爆了家長的手機。


    沒有比等待更煎熬的事情。


    忘記煎熬的唯一辦法就是打遊戲轉移注意力。


    許願拿的adc,原曜上單,顧遠航打野,三個人開了把三排。


    沙盤懷裏抱一袋薯片,在他們仨麵前來回奔走,上躥下跳,小猴子似的,嘴裏不忘呐喊,“這一把一定要贏!”


    於是許願一頓操作,緊張專注,隻留一片光潔額頭感受夜風的吹拂。


    開局二十分鍾不到,許願手機突然一陣震動,振鈴響了兩三秒。


    教育廳通知成績的短信來了——


    不過是在他們打團戰開龍時發來的。


    許願一怔,匆忙瞟了一眼短信開頭的幾個大字:【省教育廳招生考試局】。


    戰局激烈,他沒反應的空檔,下意識一動食指。


    就這麽把短信窗口給滑了上去了。


    “一不小心”滑上去窗口的同時,許願腦子裏有什麽東西嗡地一聲炸開,無數煙花綻放在頭頂上空。


    怎麽挑這個時候來啊啊啊!


    他空不出時間去看另外三個人,手上忙著操作走位,狂按平a鍵的手指仿佛不是自己的,意識和肉*體已經分離開了。


    “你走a抖什麽啊?”顧遠航用手肘撞他。


    “我,我剛剛收到成績短信了。”許願說。


    “啊?”顧遠航拿穩手機,停滯一瞬,手指按得屏幕劈啪作響,“怎麽樣啊多少分?”


    原曜聞聲,側目而視,“怎麽樣?”


    “我他*媽沒看清楚啊……”許願湊近屏幕,麵對雙發逼問,大腦一片空白,小聲指揮,“原曜你走我前麵殺他們,我往後拉一點兒,有人控住我了,我太脆了一碰就沒了!”


    顧遠航笑得想死,“許願你牛啊,高考成績都不看?”


    原曜也覺得他好笑,又不敢真停下來帶著隊友一起送死,“要不我們投了吧?”


    “這不是打團麽,”許願說是這麽說,心髒卻已經狂跳起來,“好像我看到是六開頭,但我不確定是第一位還是第二位……”


    高考這種人一生就一次的大考,能穩定發揮已經算是成功,許願三診才610分,最後如果真能上600分,完全是得償所願。


    “到底第幾位啊你給個準話!”顧遠航催促。


    許願鼓起勇氣,“第一位吧!”


    “真的?”原曜問。


    “我猜的!”


    許願忙不迭,手掌心和後背全是汗,往褲縫上擦了一把手,“原曜你衝前麵扛塔,阿航和我推中,快快快!”


    在敵方水晶爆掉的那一瞬間,


    在“victory”的播報音響徹整片小小天台的那一瞬間——


    “叮!”


    “叮咚。”


    原曜和顧遠航同時收到了成績短信。


    顧遠航穩定發揮,沒意外也沒失望,645,頂級院校是上不了了,但恰好到了能從他媽媽那兒那一塊免死金牌的分數線。


    他怔怔地坐在原地,望著手機上的成績,馬上將界麵調回戰局回顧,盯著自己剛剛打出來的“16-4-5”的戰績,低聲呢喃:“還行,這分能報南醫大……”


    另外,原曜671,許願631。


    原曜的分沒三診那麽高,但這個分數也算是他的正常水平。出分後,他沒多大情緒變化,倒是更為許願的成績感到高興。


    許願這分算是高三一年內所有大大小小考試的最高分,是他考前沒有意料到的。


    有原曜陪著,考試那天他確實狀態比較放鬆,滿腦子想著高考完怎麽玩兒,下筆也就更自信。


    四個身高參差不齊的男孩兒自樓頂飛奔而下,跑得整個樓道裏腳步聲陣陣,聲控燈應聲而亮,燈籠串似的,驀地全亮了。


    顧遠航一邊跑一邊在家屬院裏撒歡,舉起手中發光的手機高喊:“媽——!”


    許願怔愣著站在自家大門前,手扯著原曜的短袖衣擺,一時敲不下去,也有話堵在喉嚨說不出來。六百七十多,可比三診的六百八*九低了十來分,這在高考中就是落後於成千上萬人。


    他想起運氣的借調,想起李淳那句“是不是和你接觸也會點兒背”,越想越難受,一頭栽進原曜懷裏:“你的運氣是不是都給我了。”


    他說話的聲音太小,樓道裏的燈早熄滅了。


    周圍隻剩院兒裏的路燈還亮著光,光從樓體鏤空的石膏窗落進來,斜斜地映射在牆壁上。


    原曜摸他後腦勺,覺得軟,拍皮球似的拍拍,“是都拿來遇見你了。”


    六中放榜那天,陽光燦爛,氣溫高達三十度。


    許願穿一件短袖,拿著手機站在校門口的超市冰櫃邊買雪糕。他挑了根綠色心情,綠豆沙味的,遞給原曜。


    原曜接過雪糕,對著耳機麥克風講話:“嗯,成績昨晚出來的。今天就是讓來領成績和誌願指導的。”


    電話那頭是薑瑤。


    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聽兒子考得還行,薑瑤音量提高不少,但還是說:“快到了。怎麽比三診低那麽多呢?是因為高考更難嗎?”


    “媽,”原曜笑一下,放慢腳步,“十來分,其實沒低多少。”


    許願聽著他的話,有些焦躁地扭頭,尋找他爸媽的身影。今天區上有來指導誌願填報的老師,所以要求家長盡量都到校,過一會兒薑瑤也要來。


    李淳還開玩笑說,這種全年級學生家長都坐一塊兒開會的大會議,應該是不少情侶的雙方父母第一次見麵。


    許願聽著,心裏偷偷想,那我們倆家十多年前就見過了。


    “怎麽樣,”白條追出來,遞過去打火機,“報哪兒?想好沒?”


    “還沒。”原曜本來想摸煙的。禮堂裏開會的氣氛太悶了,許願被於嵐貞緊盯著走不掉,隻得原曜一個人出來透氣。


    白條跟他一起趴在圍欄上吹風,“還是海大?”


    “還沒想過別的。”原曜環視一圈四周,把煙揣回兜裏,低頭喝飲料。不然等會兒許願聞他手指又要鬧。


    “海大去年海洋科學報的最高分才……多少來著?你這分有點兒虧。咱能學會變通麽,別一腦門子熱要去讀哪兒。別浪費了分數啊!”白條說。


    原曜皺眉,“我一直都想讀。但……”


    “但許願隻考了631是吧?他倒是能上,”白條咬一口濾嘴,說話時心如擂鼓,怕原曜一巴掌扣他後腦勺上,“你可不能為了愛情賭上前途。”


    原曜:“……”


    一口冰可樂留在喉嚨裏冒泡泡。


    他鬆開吸管,瞟白條一眼,強裝鎮定,“你都知道了?”


    “靠。”白條一抹臉,“還真是啊?”


    “你難道不是誌在必得了才這麽問我的?”原曜好奇過後,才驚覺自己被詐了。


    “沒呢。我在試探你,哪兒知道你大方承認了?”白條無語。


    原曜沉默一瞬,坦然道:“沒什麽扭捏的。你們又不是家長,我和許願還是有信心麵對。”


    “國內海洋科學專業第一是海大,毋庸置疑,去專業性最強的學校肯定能得到最好的學術環境。而且我記得海大是物理海洋學,你應該也比較感興趣。考慮好要讀博讀研了嗎?”白條又問。


    “如果真讀這個專業,博是要讀的。”


    原曜猛吸一口飲料,含幾塊碎冰在嘴裏咀嚼,腮幫凸起一小處,挑眉笑道,“怎麽,你對這些這麽熟?”


    “百度的嘛。”白條搭他肩膀,“兄弟的事,我必須上心。畢竟自己的成績沒什麽選擇的餘地。”


    原曜其實知道,他這個分數還有別的選擇,有更多好就業的打算。但是他和許願一開始約定的就是這個,他們努力的目標也是這個。


    去青島,未來也可以有無限種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白條:cp竟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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